第600章
西殿內的家眷早已離了席，可東邊卻正值熱鬧之時，連柴進都為這難得的聚集而多喝了幾杯。
只不過酒過半晌，他已經發現場內雖然熱鬧可卻沒有曾經的痛快。特別是那些出身草莽，在江湖上乾脆慣了的將領，在面對這種場合總是感覺有些彆扭與不適。再加上殿內還坐了很多不相識的文官，他們更不想在外人面前丟了梁山泊的面子。
柴進想明白這些，便讓王進與扈成代替自己在殿中陪伴那群兄弟，自己領着那群文官全走了。
等他回到皇后寢宮已是夜深，見扈三娘還在等着，不禁苦笑着嘆道:“今天見到兄弟們雖然高興，可卻再也找不到當年聚義廳里的感覺了……我是如此，他們怕也差不多。”
夫妻二人閑聊幾句后，扈三娘才開始說起今天瓊英的事來。
“這卻是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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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進聽她說完，嘆道:“當年葉清也僅僅是聽過我名號，並無任何交情便將瓊英託付，那是莫大的信任。後來俗事繁忙，我都快忘記他長什麼模樣了，想來真是愧疚……”
“您千萬別這麼說。”扈三娘安慰道:“瓊英能不在亂世受苦皆是因識得了陛下，葉先生泉下有知，當是感激的。”
柴進緩緩躺在床榻上。
“當年為了不受田虎的報復早些趕去抱犢山，我與孫安幾個也是倉促的將葉清掩埋，雖然做了些記號，可那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這丫頭還能不能尋到那墳塋……她一片孝心我自不會阻攔，明兒便讓張清回營安排好軍務，准他們夫妻回趟隆德府……”
……
第二日午後，一眾朝廷大臣進了勤政殿，其中有即將往河北赴任的張叔夜、張仲熊父子，有剛從淮東回來的李助、喬冽，還有一直在內閣搭理政務的聞煥章、宗穎，所來就是為了對大周接下來的一些軍政民生做個合理的安排。
其實有些事情聞煥章等與柴進早就定下了，而各地也正值修養生息之時，萬事安穩。所以最當緊的事，反而是吳用南下與張叔夜、張克戩兄弟倆分往兩地為官。
對於他們這對老兄弟，柴進早有打算，一個去河北東路主管政務，一個去西北秦鳳路，而這也是他們二人並沒有生起拒絕之心的原由之一。
在他們心裏，這兩地一個對着金、遼，一個對着西夏，都能夠讓他們與李綱一樣不用直接與大宋為敵，他們只要照顧好百姓，這官當得自然也就沒那麼大的心裏壓力。如果柴進真安排他們倆領軍南下，想必這二人是寧可老死鄉野也不會去的。
眾人商量了約莫個把時辰，該商量的事情也差得八九不離十，只見李助痛快的伸了個懶腰，打趣道:“敢問陛下，您真準備覺得吳加亮能夠說服那趙皇帝？”
此時吳用正在安排一些南下要準備的東西，並沒有在殿中。柴進見他問起這事，抿嘴笑着反問殿中眾人道:“諸位覺得呢？”
這句話看似是和殿內所有人說的，可其中張叔夜、張克戩、宗穎等一半的人都不會回答。在他們看來，現在大周兵鋒之銳已經不是大宋所能抗衡，而柴進之所以還沒直接下令南下，一是士卒需要休養，二是在等巴蜀的消息。
所以他們的出發點雖然和吳用不一樣，但是目的卻是一樣的。不管行不行，去試試總是好的。萬一成了，趙家也不過是把天下重新還給柴家，江南百姓更可以免受這場戰亂之苦。
李助見沒人說話，行禮道:“其實過幾天吳加亮就要啟程老道士不該潑冷水，可當時身處淮東不知道他會突發此想，要我看，這趟怕是白去了……”
等李助說完，同他一道回來也是才知道消息不久的喬冽開口贊同道:“微臣覺得這趙皇帝雖然素無膽量，可現在依然擁有半壁江山，更有長江天險與南方群山可以阻攔我大周騎兵鋒銳，就算要降怕是也得等咱們大軍渡過長江，奪他幾州重地方能生真正起畏懼之心……”
柴進笑了笑，當時吳用說要南下的時候，程萬里便是同喬冽說法差不多，只不過柴進不想打擊他積極性，便隨口准了。何況在他看來，哪怕如吳用所言能夠讓大宋許多官員產生動搖之心，可是那些人影響不了趙構。而那個能夠產生足夠影響的秦檜卻被自己差點殺了，倒是有些因果輪迴在裏頭讓柴進甚是無語。
卻聽柴進道:“反正沒有害處，他願意去折騰就由他去吧。”
忽然看向李助打趣道:“你們怕是不知道，鐵叫子樂和還想陪着一道下江南呢。”
“陛下，您可千萬別准咯。”
李助大笑道:“本來吳加亮沒事的，他若跟着去，老道我擔心一夥全被趙皇帝給咔嚓了……您怕是不知道，現在那趙皇帝恨樂和或許還勝於陛下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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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進聞言不禁仰天大笑，可殿中的一些官員，包括張叔夜兄弟倆都是一臉震驚的望向另一側瀟洒自若的李助。
他們以前都聽過金劍先生的名頭，卻都沒有打過交道。而他剛才的話對於臣子來說其實是有些無禮的，可是看柴進不僅不介意，而且還極為享受與李助這樣說話的態度。心中不禁紛紛暗道:“雖然如今朝廷政務多由聞、吳二位相公決斷，可若是論起在聖上心中的地位，所有人怕是都遠不及這位金劍先生的……”
眾人閑聊一陣，柴進忽然看向身後恭恭敬敬的大太監梁師成，不禁眼前一亮。
“樂和去不了杭州，你陪吳用走一遭吧。”
所有人沒想到柴進忽然點了梁師成這個太監的名，包括梁師成自己都以為聽錯了。可是在殿中的都是聰明絕頂之人，稍微錯愕之後，紛紛躬身直言大善。
而老奸巨猾的梁師成也已經猜到柴進的心思，躬身行禮道:“奴婢領旨！”
……
幾天以後，柴進與眾大臣在南薰門外送吳用遠赴杭州，大隊人馬沿穎昌府一路南下，經襄陽渡江。而張叔夜也與次子張仲熊拜別柴進，趕往河北河間府。
看着漸漸遠去的隊伍，柴進一邊往城內走，一邊對旁邊的眾人道:“張老去了河間府，李伯紀也能清閑幾天了。”
還要過段時間才去秦鳳路上任的張克戩回道:“若是陛下沒有其他差遣，微臣也想早些趕去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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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這一時。”柴進道:“西北被金人和田虎鬧得太久，又離中原太過遙遠，你這主官過去怎麼也得讓你帶點東西方好。”
回頭看向朱貴道:“讓你準備的糧草物資還要多久方能過黃河？”
朱貴雖然才學不高，但是卻深得柴進信任，如今已經是堂堂戶部尚書，掌管天下錢糧。如他自己所說，以前每天喝多了做夢都不敢做這麼大……
見柴進問，忙回道:“請陛下放心，不出三天便有糧草運來京畿北面的李固渡口，然後一起送往西北……”
柴進微微點頭，可忽然想起以前給盧俊義帶綠帽子的那個管家不就是叫李固么？難怪怎麼聽怎麼彆扭。
“把那渡口的名字換了，叫什麼你們誰隨便起個便是。”
說完一臉玩味的自往前走，留下一群不明白柴進怎麼突然冒出要給這渡口改名字而愣神的大臣。
李助這次也沒想到柴進怎麼聊着聊着西北糧草，突然又跳回東京了，笑着回頭看向開封通判趙明誠道:“趙大人才高八斗，這事就辛苦你了。”
說完與眾人追上前頭的柴進，可是沒等他們進得城門，卻聽身後有信使飛奔而來。
過不多時，那信使被馬靈帶到柴進身前，行禮后說道:
“啟稟聖上，西夏聽聞陛下榮登大寶，特遣王子仁愛，率使臣百餘人攜禮進京恭賀……按小的們在路上耽擱的時間來算，如今高玉將軍當是已經護送出了潼關……”
“西夏居然派人來了？”
所有大臣聞言都是驚訝不已，皆看向正中的柴進。
可這位大周皇帝在稍微尋思以後，便笑着道:“城裏還有個被晾着的遼國王子，現在倒是熱鬧了。”
旁邊的人被柴進這麼一提醒，皆是有所明悟。
馬上就要陪着張克戩去秦鳳路與西夏人打交道的張伯奮還沒其他人那般老辣，小聲詢問道:“陛下是覺得這夥人並非是來道賀的？”
張克戩解釋道:“你是有所不知，西夏一直與契丹交好，這個李仁愛更是西夏王李乾順與契丹皇后所生。現在他居然來了中原，又豈能僅僅是為了道賀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