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恐懼
周欽艱難地想推開她，蘇姣氣若幽蘭，看出他的意圖，反而咬得更狠，在唇角留下一塊咬印，“跟我試試。”
語氣是不容置喙的肯定和堅決。
“蘇姣，你做事就這麼蠻橫無理霸道自私還不顧場合的嗎？”
“你在發抖，”蘇姣輕聲說，親吻的動作變得溫柔，“周欽，不要怕，我愛你。”
她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周欽頹廢地扶牆，語氣坦率而直白。
“從前我總覺得一見鍾情是最愚蠢的人才會講述的成語，雞肋、虛偽、無用。但很可笑的是，我想告訴你，我的確對你一見鍾情。我的身體只是容器，它用以表述我的靈魂，而我的靈魂，在熱烈地說愛你。”
周欽闔上眼，長睫微動，神色微怔。原本渾噩的大腦短暫地清醒了一瞬，須臾后才僵硬地將手搭在蘇姣的肩膀上，“我有女朋友了，那她怎麼辦呢？我做不到背叛她，她足夠信任我，足夠愛我，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反而一直在容忍我、接納我，我怎麼能夠對不起她？”
“你現在就對得起了嗎？”蘇姣冷笑，回憶起宋美晗和他親昵地站在一起的畫面，語調更是冷了幾分，“周欽，人是很難控制自己的感情歸處的，你的心能為我動搖一次，怎麼就能保證不會有第二次？你與其固守着不願意背叛她，那你和她分手啊！你以為她看不出來你的動搖嗎？她不會為此痛苦嗎？難道你——非要不聽從自己的心嗎？”
她一步步逼近，聲音似是誘哄，“你是愛我的，你的眼睛騙不了我。周欽，不要作繭自縛畫地為牢，你對我有感情，對不對？”
周欽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猛地甩開蘇姣湊過來的手，腳步倉惶，幾乎是逃一般推開她，往走廊跑去。
蘇姣不惱，肩膀撞到牆上發出悶哼一聲，她像沒有痛覺般，看着泛紅的指尖，神情似笑非笑，“你以為你逃得走嗎？”
獵人往往有超出尋常的耐心和高超的記憶。
她有足夠的時間，等這隻可憐的獵物慢慢咬鉤，進入她早已準備好的禁錮陷阱里。
蘇姣低聲喃喃道，“這輩子，你只能獨屬於我一個人。再恨我也沒有關係，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即使是恨。
別離開我。
.
周欽落荒而逃。
他跌跌撞撞來到停車場，手扶着車窗，胃一陣一陣地絞疼。額頭的冷汗順着下顎線滾落。
眼前暈眩更重，腳步漂浮幾欲倒下，在身體砸向地面之前，周欽的手臂被猛地拽住。
將將撐住了他身體的重量。
“宋……宋叔叔？”
“你這是喝了多少啊？老周不管管你？”宋父皺眉，將周欽的手搭在肩上，“你這狀況要開車？”
周欽腦海渾噩，眼睛漲得像有重壓，眨眼時還帶了兩顆生理性的眼淚，神色不振，萎靡頹廢，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昏厥。
他艱難地解釋道，“準備給司機打電話，讓人過來接。”
宋父聞着他一身酒味，眉毛蹙地更緊，“你能撐到司機過來嗎？這狀態誰能放心？你爸還在裏面跟那這個老狐狸應酬吧？電話別打了，你這狀況得有人照顧。跟我回老宅去，明天再回周家。”
他往後揮了揮手，“美晗，愣在那兒做什麼呢？過來幫忙扶一下。動作輕點，把你男朋友放後座去。”
周欽眼皮顫了一下，頭疼得像有密密麻麻的螞蟻在爬，他隱約看見眼前模糊的光點。
宋美晗影綽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不知道為什麼，無端讓人覺得心安。在對方靠近過來的那一刻，周欽枕在她的肩膀上，安心地闔上了眼睛。
“美晗，故意的吧？”宋父從後視鏡看了眼宋美晗，自家親女兒神色溫柔，手指輕柔地撫着周欽漆黑的頭髮，這孩子眉眼鋒利，看起來總向在刺人，看起來很囂張，即使是睡著了依舊掩蓋不了戾氣。
宋美晗垂眸，垂下去的手握住周欽的指節，貼上去，十指相扣，頭往他的方向傾斜，也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沒有否認，選擇了沉默。
宋父瞭然地笑笑，搖搖頭，“孩子大了，心裏和男朋友更親，和我不親了。”
今晚臨時談的商務合作在頂樓大廈，他這個女兒對這些活動從來不感興趣，唯獨今天聽說他要去的地點后忽然一反常態地選擇同行，他心裏本來就隱隱有了猜測。
來到停車場時，撞見醉酒的周欽時，猜測才漸漸成了真。
他這寶貝女兒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男友之間也。
車子漸漸駛入宋家老宅，沉默了一路的宋美晗忽然開口，“爸，我想結婚。”
“嗯，想做什麼就去做做唄，你做什麼老爸都支持——你說什麼？”宋父踩了個急剎車，差點撞上前面的樹，手心都是汗，“你說你要結婚？！！！”
宋美晗面不改色，“嗯。”
“你倆商量好的？你才大一，美晗，周欽自己要是想結婚，也不能這麼無理取鬧啊。你還在讀書的年紀，這麼小就結婚，像什麼話？爸爸不是反對，但是你要想清楚，婚不是小事——”
“不是，”宋美晗打斷他，素來冷淡的面容上頭一回出現了類似於偏執的情緒，垂下眼睫，似在恐懼被放棄，她茫然道，“他不知道。是我想要嫁給他，我想用婚姻將他留在我身邊。”
她聲音很輕，嘴唇泛白，面色難堪到極致，“爸，我很害怕。”宋美晗深吸口氣，盡量剋制住顫抖的聲線，“很多人都喜歡他，我第一次恨他這麼招人喜歡，惹上來的桃花從來沒有斷過。他有太多選擇，可我沒有。除了他以外，別人在我眼裏都只是黯淡無光的所有。我想不出我還能喜歡上別人的樣子，這輩子，我非他不可。我要嫁給他，我要留下他。哪怕是用倉促而忙碌的手段，我希望他能留在我身邊。”
為了我。
哪怕是我的一己私慾。
哪怕我更愛你。
都無所謂。
只要你給我一點甜，哪怕燃燒自己去愛你，我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