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認真的男孩子讓大小姐們蠢蠢欲動啊
希卡城。
煤油燈透出一層霧蒙蒙的微光，伴隨着齒輪咔咔的聲響逐漸將街道上沉澱的黑暗驅散。
一條用刻着典雅花紋地磚鋪出的街道上儘是三三兩兩結伴的大小姐。
脆生生的逗笑，裹挾在柔美身段上的精緻衣袍在微寒的秋風中時不時如蝴蝶翻飛，露出止步於纖細小腿的美好。
閃爍於唇上的微光，繽紛的蓬裙，可愛乖巧的波波頭。
一位位能夠勾起男性無盡遐想的貴女盛裝打扮，向著同一方向走去。
如果非要說這副全是美人的畫面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可能就是屈指可數的，絕大多數還都是保鏢打扮遠遠跟在後面的男性吧。
“你不是前幾天前晚宴的時候還說自己對男性不感興趣嗎？結果才來了一次就心心念念放不下林克小弟了？”
“瞎說什麼呢？我是，我是，我就是上次吃到這家的甜點味道太好了！所以想要再來嘗嘗！”
“是嘛，那我就當是這樣吧。”
“什麼叫做當作是這樣啊！”
······
無數個關於這位“林克小弟”的話題，最後都在一扇如同從夢境裏取出來一般的大門前戛然而止。
香甜的氣息，溫暖的燈光隨着漸漸開啟的大門湧入人群。
“歡迎光臨，大小姐們。”
開門的是一群女僕打扮的可愛女孩，以及一個看起來彬彬有禮的侍者少年。
他抬起頭，像是將整個月輪都嵌入眼眶一般澄澈的雙眼帶着魅惑笑意歡迎着面前的“大小姐們”。
只能算是清秀的面龐在這一對無法言喻的瞳孔面前都變得恍若聖經天使臨世。
毫無意外的，在一眾女僕“我已經看膩了這種橋段”的眼神中，毫無矜持的歡呼聲肆無忌憚地衝垮了今夜的寂靜。
希卡城不是沒有甜點屋，作為整個威斯特公國眾多航海要道的重要港口城市之一，希卡城的繁榮程度幾乎可以和首都一較高低。
但是現在的希卡城能夠被貴女們記住的甜點屋有且只有一個——糖果屋。
精緻的裝潢，細緻的服務態度，還算不錯的甜點。
這些任何一家甜點店只要有錢都能夠做到。
比糖果屋更加豪華的甜點店也不是沒有，甚至希卡城還有一家以金箔甜點為特色的店鋪。
可是這一家新開半年的糖果屋就是以一種不講道理的姿態，穩坐了整個希卡城甜點行的頂端。
理由卻簡單到只是因為一個被形容為“無法讓人升起惡意”的男孩。
一股色彩溫潤的酒液打着轉從少年手中的調酒壺裏流淌而下，注入到面前像是冬季湖面薄冰一樣剔透的酒杯中。
動作整潔明快同時不失堪稱藝術的魅力。
明明只是在調製一杯飲料，可是少年面孔上的認真仔細卻像是在準備神明的獻禮。
為這第二十三位顧客送上他拿手的“女巫蠱惑”后，林克趁着去后廚整理材料的時候微微的放鬆了一下面孔上的肌肉。
從開店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兩個小時了，他在或明或暗的大小姐們寵愛的眼光下一直保持着無可挑剔的微笑。
雖說這已經是他做這份工作的第二個月了，可是這種標準化的微笑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承受。
“笑得肌肉都快要僵掉了啊。”
本以為沒有人會聽見的輕飄飄的吐槽卻得到了一個冷冷的回復。
“你這話要是讓那些大小姐們聽見了，估計會痛哭到昏過去哦。”
“我對自己是什麼水準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已經從嗓音里聽出是誰的林克帶着自嘲轉過身，手裏提着已經整理好的檸檬，“我對於大小姐們來說估計就是寵物一樣的存在吧，我可不覺得自己能夠為寵物做到這種地步。”
“丟了也許會傷心幾天，但是很快就能夠找到新的。你是想這麼說嗎？”
少年輕笑一聲看着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面前的人有着一頭幹練的短髮。颯爽的銀白髮絲在下頜旁微微勾起一些柔和的弧度。
就像是她這個人一樣，冷酷的讓人根本就不敢靠近的面龐下是常人根本沒有機會發現的溫暖。
否則自己也不會在這裏了。
“是也好，不是也罷。都要認真工作啊少年，你妹妹還在等着你呢。”
“店長你以為是在對誰說話呢？”林克空着的一隻手握拳扣在胸口的執事服上，臉上的自信幾乎在閃爍着，“站在你面前的我，可是除了認真之外一無所有啊。”
店長聽到這句話明顯愣住了，然後迎風化凍的面龐上飄起了一個淺淺的微笑：“抱歉，就當我說錯話了吧。”
看着哼着歌帶着笑重新回到櫃枱前的少年，店長指尖一彈，點點耀眼火星酒在脆響中迸發，點燃了她放在唇上的修長煙斗。
這東西聽說是從海外的鄰國運來的，價值不菲，但是意外的合她胃口。
“林克小弟這段時間真是越來越上手了，估計過一段時間在一些簡單的手法上我都比不上他純熟了。”
林克重新吸引了大小姐們的密切關注后，一直站在他身後的一個馬尾女子成功把握住了摸魚的時機，不動聲色的溜到店長的身邊。
“還好意思說，你一個【書記官】居然敢說被一個普通人用一個月的時間比下去，雖然只是調酒這種不涉及神秘的技巧。”
面對着店長的低聲吐槽，身為店員的馬尾女子卻毫不在意的樣子，反倒是抱怨道：“你倒是告訴我林克小弟除了無緣神秘之外到底那裏算是一個普通人啊！”
店長指尖敲了敲煙桿，吐出一團煙氣。看着朦朧在煙氣中的林克，她帶着些許嘆息的說著：“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智力9更加普通的人了。”
智力9，這個普通的詞彙因為百年前的神秘復蘇已經逐漸變成了一種貶義詞。
誕生於神秘之上的幾代人已經很少出現身體完全無法容納神秘的現象了。
放在神秘沉澱的時代，普通人一輩子都未必能夠接觸到蘊含神秘的存在。在當時，智力9是絕大多數人的縮影。
智力，或者用更接近它的本質說法——位格。
只有天生位格超越九，才有希望藉助神秘繼續提升自身位格。
人類很優秀，在所有的生物當中只有人類可以保證出生時的位格至少為九。
可是人類也很悲哀，因為想要誕生位格超越九的子嗣需要的環境遠遠比其他生物要求高。
就算是這樣，這個連空氣中都瀰漫著神秘氣息的時代，智力9的存在也已經幾乎絕種，一千萬人當中也難以誕生一個。
是某種意義上真正的“萬里挑一”。
“如果林克小弟能夠走上神秘的話，我們就能夠多一個可靠的夥伴了。”
“別想這種事了，”店長伸手挽過馬尾女子的脖子，以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夠聽清的聲音問道，“今晚的‘訂單’，調查清楚了嗎？”
馬尾女子點點頭，然後手腕翻轉，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本封面樸素，厚度足以當成鈍武器的書典。
書頁在馬尾女子的注視下自然翻動，最後停留在兩頁全然空白的頁面上。
店長卻像是看見了什麼一樣，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最後在馬尾女子的肩頭拍了拍：“通知每一個人，今晚我們有新的‘訂單’了。”
馬尾女子應聲點頭離開，不動聲色的走過除了林克之外的每一個糖果屋員工身邊，低聲囑咐兩句。
看着員工們的眼中一閃而逝的變化，店長微微點點頭，然後又將視線放在了林克的身上。
煙管上橘黃色的光點閃爍着，一如她看着林克時閃爍的眼神。
或許就連她自己都在為之無緣神秘而惋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