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釜裂（2）
在一片昏暗的環境中，文贇革逐漸蘇醒，眼前有幾張大臉圍着他，他立馬坐起身。眼前圍着他的人一呼而散，緊接着他的左肩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彷彿要撕裂那裏所有的神經一樣。
“別動，馬上給你固定好了。”這時他才注意到左邊還有一個男人，他有着一把達到胸前的大鬍子，臉上滿是污垢和傷痕，他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離開，而是一直守在文贇革左手邊。
文贇革立馬下意識警覺的移開手臂往後躲，一陣又一陣疼痛又從左肩傳來，讓他剛支起來的身體有重重的倒下去。
“你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難受嗎？我們這些人還會害你嗎？”那人說著又往他身邊走過來。
文贇革只能無力的躺着，環視着四周，他現在身處在一個黑暗的大房間裏，裏面放了幾十張上下鋪床，都只簡單的撲了一層生霉的床墊，床邊的坐着十幾二十個人都和他身邊的人一樣幾乎都是滿身污垢，昏暗的房間裏充斥着一股腐臭味，為數不多的照明是兩盞昏黃的大燈，和正前方一個有些模糊的電視機。
“今天道昌移民公司發射了科爾塔諾號塔式艦，向紅區展開了全面的反攻，道昌發言人宣稱：將會永遠保護所有移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將不惜一切與殘酷的災難鬥爭……”
“把電視關了。”那個大鬍子男人又走到了他的肩膀旁邊，開始包紮起來。
“這兒是哪兒？”
“蕪湖，贏了，拿煙來拿煙來。”大鬍子男人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周圍的人群便歡呼起來。
“他們在打賭你的第一句話是不是’這兒是哪兒？‘。”
“所以這是哪兒？”
“礦場。”
“哪兒的礦場？”
“第六衛星，特安拓樂迪。”
“什麼？”
文贇革開始瘋狂搜索自己的回憶，他記得他和希爾薇婭上了車，她哭的很厲害，她把他推了下去，他摔在地上，他站起來，走啊走，一直走……記憶到這兒就中斷了，他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一會兒他們來了，我踢你一腳，你就直接倒下去，然後裝作很慘很痛的樣子，但是不要暈過去，他們會來踩你的傷口。”大鬍子一邊包紮一邊說著。
“他們是誰？”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你確定這裏是特安拓樂迪？那裏能住人？”
“後面哪天你出去的時候就知道了，這裏不僅能住人，還是一個超大的安東礦礦場，我們這些人都和你差不多，各種各樣的遭遇，然後就到這兒了。”
文贇革點了點頭，勉強讓自己相信這個難以平復的現實：“對了，你叫什麼？我叫文贇革，謝謝你幫我。”
“他們都叫我老尹。”說完他伸手扶文贇革站起來，“你就睡我上鋪吧，我會盡量照顧你，但是你知道，這裏的每個月都會有人死，所以還是要靠你自己。”
話還沒說完，遠遠傳來幾聲硬朗清脆的敲擊，緊接着是一連串密集的腳步，老尹拉了拉他：“他們來了。”
很快三個人影從門口走進來，他們穿着黑色的制服，但是都穿的極為懶散隨意，長長的上衣沒有紮上腰帶，甚至直接敞開露出裏面的汗衫。他們的步伐很重，又有些滑稽，像是每一步都要跳起來一樣。看見他們來后，剛剛圍在床邊嬉笑的人全部都回到自己的床位邊站好，低着頭等着他們進來。
他們為首的一個站在第一間床邊，剩下兩個一左一右向後巡視。站在前面那個用他手裏的棒子敲了敲鐵窗，在回聲中大喊着：“最近一直有新人來，我希望你們還是一樣，一如既往的做好表率作用。”
“哦，那邊那個新人不是醒了嗎？”他說著一步步朝文贇革的方向走過來。
“滾一邊去，別挨我那麼近。”老尹說著一腳踢在文贇革肚子上，他立馬配合的到底慘叫起來。
那人見狀一棒打在老尹頭上：“你很牛嘛，你是這裏的老大了是不是？是不是我也要聽你的了？啊？說話啊！”說著他又一棒打在了老尹身上。
“你不是很牛嗎？說話啊？這裏是不是都要聽你的啊？”他一刻不停的打着，老尹一直蜷縮着，一聲也沒發出來。
“來，把他拖走。”他招呼着他的同伴，“你今天要是少了一千塊，你明天的艙外服會多一個洞。”
“新人，看好了，這就是在這兒相當老大的結果，他們說你是道昌來的，別覺得自己有什麼不一樣，想活着就最好不要惹不該惹的人。”
他說完猛敲了旁邊的床：“愣着幹嘛？出去上工啊！像被打成這樣抬出去是吧？動啊！”
說完房間裏的人邊都沖了出去，只留下文贇革一個人躺在地上久久沒有起來。那人轉過身說：“別以為你就能逃得掉，早晚的事，相反，你錯過了一個我已經有發火對象的日子。”
等到他們所有人的腳步聲都消失了，文贇革才逐漸站起身來。而剛剛起身，一聲雷擊就在整個大地上發出極其恐怖的怒吼。文贇革趴在上鋪的窗沿上，這裏似乎是一個地下室，從上鋪的窗口看出去才能剛好看到地面。
他眼前的是一片黃昏的世界，金黃的大氣帶着幾團烏黑，壓得人窒息，或遠或近天空總會閃出幾道雷霆的刺目炫光，整個大地都是赤紅色，無盡的飛沙中有些微粒閃着點點光芒。他沒看多久，什麼東西擋在了他面前，好一會兒他才發現是幾個穿着宇航服的人，他們架着一個直不起生的人，把他往牆上一扔，那人無力的攀着其他人的手臂，像是在央求什麼。
身後的人甩開他的手臂，在他的宇航服上按了一個鍵，只見那人的頭盔緩緩退下，他的臉瞬間變得烏黑，冰凍，不到五秒的時間便成為了一塊冰雕，還沒來得及看清，一條生命就已經逝去。架着他過來的人嬉笑的脫下他身上的宇航服，全然沒看一眼死去的人便離開了。
文贇革下意識的轉過身去，恐懼和焦慮幾乎讓他喘不過氣，這是第一次他的眼角滲出了一滴淚水，儘管他很快止住了，但是滔天的絕望和幾天前的記憶都不斷的在他腦海里翻滾，他的心跳不斷加速，時而想着自己應該怎樣脫困，時而又想起希爾薇婭最後的“快走”……
他張大了嘴卻不敢大聲發泄一下，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抓着床墊，發出無聲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