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人今事

第五章 故人今事

“燕國何時出的以田,以銀抵罪之律?”

楚雲冷冷道。

“升斗小民焉知律法,一切不都是官老爺說了算么……老兩口變賣家產,食不果腹,雖有村民接濟,可貧苦百姓又能幫得了多少,老兩口生生餓死家中……”

楚雲皺着眉頭,“一人或許是弄錯了,可兩人,三人又怎會都弄錯,此中定有內情……”

楚雲已想到了什麼。

背着老者來到一小院,推門入院,貧而不亂,院落十分整潔。

“爺爺回來了。”

一四五歲的小童推開屋門跑出。

楚雲望着小童,自語道,“像,真的很像……”

小童面黃肌瘦,小小的身體大大的衣袍,很不合身,不知縫縫補補了多少次,然其舊而不臟。

瞧見有生人,小童有些吃驚,又有幾分怯意,立於原地,不敢往前。

楚雲攙住老者,老者對着小童招了招手,道,“小安,過來拜見道長。”

小童方上前,對着楚雲躬身行了一禮,道,“道長。”

楚雲摸了摸小安的小腦袋,笑着說,“說來應叫我伯父,而非道長。”

“伯……伯父……”

“小傢伙很機敏,和他的父親很像。”

小安小臉一紅,走到老者身前,疑惑道,“爺爺,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你怎麼了?”

老者輕輕拍了拍小安,笑道,“爺爺沒事,爺爺給奶奶請來了神醫。”

“神醫?是這個道……伯父么?太好了,太好了,奶奶今天可難受了,都哭了……”

小安揉了揉眼睛,晶瑩流轉,道,“小安看奶奶難受小安也難受,奶奶哭小安也哭……爺爺對不起,我不應該哭,應該堅強的……”

屋中忽有咳嗽聲傳出,小安聽聞,小小的臉上掛滿了焦急之色,連忙跑進屋子。

楚雲神色複雜,皺了皺眉,攙着老者進了屋子。

一老婦躺於床榻,面色青紫,已然瘦脫了相,雙目緊閉,雙手緊緊的捏着被褥,臉上的肉時不時顫抖。

“老婆子……”

老者上前抓住老婦的手,聲音顫抖。

老婦緩緩睜開眼,望了一眼老者,又望向楚雲,掙扎着想要起身,可好像實在無力,掙扎了好幾下都未能成。

“老……老頭子,這是?”

“老婆子,這是小文的舊識,醫術高明,今日進山摔傷了腿都是他幫我醫治的……”

“傷得嚴重不,怎的這麼不小心?”老婦埋怨道。

楚雲上前,道,“伯母放心,晚輩略通岐黃之術,伯父的傷沒有大礙。”

“那就好……那就好……有勞道長了,老身卧病在床,想行禮都已不能……望道長恕罪。”老婦面帶歉意。

“連說話都已無力,摔了一跤怎會如此?”

楚雲不解,遂上前一步,瞥見老婦手上一片青紫,乃為淤傷,不像是摔傷,更像挨打受的傷。

楚雲伸出二指替老婦把脈,眉頭越皺越深,十餘息,扭頭問道,“伯父,伯母當真是摔傷?”

老者面色一變,結巴道,“是……是的……”

楚雲搖了搖頭,道,“若是摔傷,身上怎有這麼多的淤傷,怎會多處骨節錯位?筋脈不通,又有鬱結不解,才讓傷勢愈發嚴重,若晚輩今日不來,伯母性命為矣……若晚輩沒有猜錯,伯母的傷不是摔傷,而是被人打的吧?”

“道……道長怎會……”

老者駭然不已。

“伯父,究竟發生了什麼?晚輩與馬文乃生死之交,伯父儘管告知實情便是,若不然,晚輩百年之後有何面目見馬文……”

老者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不是老朽不告知實情,而是說之無用……老婆子的確不是摔傷,而是被人打的……一切也怪不得別人,只怪小文不爭氣,竟當了逃兵……”

楚雲眯了眯眼,道,“官府之人所為?”

老者點頭,道,“早些時候王大人領着兵士收走了田地,道不再追究,可一年前又領着兵士來,道朝廷新令,一月需交三錢銀子,若不交便要將一家老小盡皆押入大牢……老朽與老婆子已年邁,只有兒媳一人替人做些針線活,勉強可以果腹,又怎能賺得三錢銀子……”

楚雲目光一掃屋子,屋中竟連桌子都沒有一張,空無一物,遂道,“只得變賣家當以上交三錢銀子,然家當又能值多少錢,無錢上交,故被官人毆之……”

老者點頭,滿面愁容,十分無奈,道,“上上個月便已沒有餘錢上交,官人來收錢時只有老婆子一人在家中,故……”

楚雲壓下心中殺意,輕聲道,“伯父勿慮,此事有我。”

老者搖搖頭,道,“小文能與道長相識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可此事皆因小文而起,乃小文之過,道長又能如何……民焉能與官相爭?道長有此心老朽已感激不盡……”

楚雲笑了笑,未回老者,只道,“伯母,晚輩先為您接骨,可能會有些痛,您忍一下。”

“有勞道長了。”

以接骨法將老婦骨節移回原位,又度真氣於老婦體內,滋潤其筋脈五臟。

楚雲又取出一小瓶,從瓶中倒出幾粒藥丸,讓老婦將其服下。

“伯母,等明日晚輩再開兩副葯您按時服用,兩月即可痊癒。”

或是因骨節回位,真氣滋潤,已不像方才那樣疼痛難忍,老婦的臉色好了許多。

“有勞道長了……”

楚雲溫和一笑,道,“伯母客氣了,且不說與小文相識,縱是不識,醫者仁心,又焉會不救?”

楚雲又問道,“小文妻子未在家中?”

老婦皺了皺眉,道,“一家四口全靠小雲去幫別人做些針線活過活,一人干兩個人的活,都會忙到很晚才回來……唉,是小文,是我們馬家對不住人家……”

“小文找了個好妻子。”楚雲嘆道。

“是啊,忙裏忙外,還要伺候兩個老不死的……”

老婦抹了抹眼淚。

……

村口,石橋之上,一年輕婦人快步前行,雖為村婦,卻生得十分清秀,手中拿着一個布袋,袋中裝少許大豆。

婦人額頭密佈細汗,氣喘吁吁,面上盡為疲意,不過婦人一路未曾歇息,只想快些到家。非因家中有金山銀山,而是家中有年邁的公婆與五歲的幼子,實在放心不下。

婦人正是馬文妻子,張雲。

張雲走過不久,石橋上又來了幾人,皆為男子,酒氣濃郁,已入醉五六分,走路已搖搖晃晃,險些落下石橋。

“娘的,這勞什子石橋害老子差點摔了一跤,過幾日老子定要把這橋拆了……”

“拆一區區石橋焉用王公子親自動手,小的們代勞即可。”

“對對對,王公子何等人物,豈能幹勞力之事?王公子的力氣還是用在張雲這個小娘子身上吧……哈哈哈……”

“不得不說王公子眼光真非我等可比,這俏寡婦長得真是俊俏,看來讓人流口水……真不是不知這馬文上輩子是行了多少善事,竟能娶了此等佳人。”

“害,誰說不是呢,小娘子嬌艷欲滴,與家中的那個母老虎真是天差地別,馬文這小子真是……”

“咦,馬文若真有福分,又豈會做了早死鬼?在下看來,王立公子才是真的有福氣,小娘子已熟透……”

一行五人哈哈大笑,口出污穢之語。

王立衣袍華麗,一看便是一富家公子,其面色蒼白,步子虛浮,其身已虛。

王立輕唾一口口水,惡狠狠道,“早些時候遇到這小娘子,本宮曾與她言,早晚會讓她乖乖爬上我的床,誰知道這小娘子有幾分脾氣,竟當街動手打了老子一巴掌,真是晦氣……”

“王公子莫氣,俏寡婦有些脾氣正常,今夜過後,王公子自可隨便折騰,莫說是打了,便是……不過,你可得輕一些,別打壞了……”

一行人壞笑幾聲,惹得村中犬吠。

不過又有人開口道,“調戲良家婦女乃重罪,當處絞刑,若是……”

話未說完,已有人拍了幾下男子肩頭,笑道,“小娘子若從了王公子,此慮已然多餘,若不從,那更好辦了,不是么?”

另一人也開口道,“肖兄多慮了,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張家村,張家村在哪兒,在二泉縣,二泉縣誰說了算?哈哈哈哈哈”

王公子冷笑幾聲,道,“燕國姓楚,不過,二泉縣卻是姓王,在二泉縣,王立之語為楚律,為聖旨。諸位兄弟乃王立至交好友,日後若有王立一口肉便有諸位的一口湯……”

“多謝王公子……”

……

坐於屋中,楚雲望着忙前忙后,端茶遞水,儼然一個小大人模樣的小安,不禁思緒萬千。

一五歲孩童,本應享天真無邪,快快樂樂,可小安早已沒了孩子氣,本該想着明日要去何處捉魚逮蝦,如今想的卻是明日是不是又要餓肚子……

“陣前脫逃……”

楚雲眸子一眯,殺機四溢,且不言其如今仍是燕國太子,即便真的只是一個道士,遇到此事又豈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咯吱~

傳來開門聲。

“定是娘回來了。”

小安嚷了一聲,跑出屋子。

楚雲也起身,出門瞧見小安已撲在張雲懷中,二人相擁,張雲面上疲憊之色少了許多。

“娘親,好想你。”

“娘也想你。”

張雲瞧見立於門前的楚雲,有些疑惑,又見老者拄着拐棍緩緩走出,一驚,忙上前攙住老者,道,“爹,你的腿怎麼了?”

老者笑呵呵的道,“爹沒事,只是上山的時候不小心……”

將發生之事說出。

坐在床頭的張雲起身,顫聲道,“道長之恩,實難相報……下輩子民婦定……”

楚雲攙住想要跪下的張雲,開口打斷其語,道,“弟妹不必多禮,在下與小文乃生死之交,區區小事,又何足掛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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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有點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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