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肉奴
三人打起精神,啞巴第一個沖了進去,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緊接着是李白罡,再接着是陳慶之。還有一直默默看着攝像頭的陳蒹葭。
四人全被眼前的這一幕震驚,一股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在他們胸膛里翻湧,欽佩,感動,振奮,那種說不出來的壓抑,熱血。
場館內,無數具焦黑屍體手拉手肩抗肩,以人身砌起一堵屍牆,擋住身後逃生的通道。
仔細看去,焦屍之中,有的正值壯年,有的瘦骨嶙峋,更有的還是十五六的孩子。
陳慶之看着這滿屋焦屍,恭敬的深深一鞠躬,轉頭說到:“災難三年時,星丑國的一位科研人員逃至我國,當時正值我國瘟疫蔓延的至暗時刻,可國家還是將其安置在此地,提供設備,人力,資源讓他安心研究病毒。經過半年的研究,那位科研人員有了重大突破,但是需要人體實驗,而且極其條件苛刻。
一是不能感染黑鼠疫,二是必須是中年壯年,有良好的體魄支撐手術。因為在當時感染黑鼠疫就相當於必死無疑,他覺得沒有一個正常人會捨棄自己的命,來感染黑鼠疫,讓他研究。他本來計劃三天內招募三人,可誰曾想消息一出,一時間,前線負傷的士兵,尋常的平民百姓,無數人紛紛來研究所報名。最後在三天竟然收納了數千人。在人體實驗階段的最後階段,喪屍大軍攻破了這裏。僥倖存活的三百餘人沒有選擇逃跑,將機會留給了孩童,以及科學研究的技術人員,
他們則自發的留在這裏,為了自己不淪為被黑鼠疫控制的喪屍,他們最後選擇了集體自.焚。
五百具焦屍陳列,三千年炎黃傳承,泱泱大天漢國人心如此,怎會滅亡在這末日之中。
李白罡,陳慶之,啞巴,陳蒹葭,此時皆是眼眶微紅,在心底默默為死者默哀,就連外圍警戒的陳雪兒,武淑與吳珂也不例外。
陳慶之從懷中拿出一紙契約,咬破指尖,將其輕輕貼在地下。
三人退出門外,李白罡再度用鐵鏈將房門鎖死,一陣陣炫目的藍光開始在房間內閃爍,一個個身影從焦黑的屍體中走出。
明明是幽魂鬼物,卻沒有絲毫陰冷的氣息,反而讓離去的三人莫名的感到溫暖,親切。
吳珂身體越發虛弱,心率降低至極點,整個的氣息若有若無,半死半活。
眼瞳中的黑夜卻也逐漸明亮,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從天際降臨,鋪成金色的道路,道路的盡頭是一座散發著聖潔白光的方尖碑。
無數條金色的鎖鏈從直通天際的大道上延伸而出,牽引着殘缺的靈魂走向方尖碑。
陳慶之有意無意的將門掩住,不讓那氣息外泄,啞巴依舊走在最前端,李白罡突然蹲下,指着前面。
順着李白罡的手指看去,前方的走廊里突然出現一個臃腫的身影,正扶着牆壁艱難的挪步。
李白罡皺眉不已,看着那蹣跚踱步的身影和披肩的黑髮,不可置信的說到:“女人?不,應該是個孕婦。”
啞巴甩出一根鐵釘,釘入孕婦右手一側的牆壁之中,發出輕微的聲響。
當孕婦側身時,李白罡才看清她真正的面容。那是一個少婦,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樣子,渾身潔白如雪,連皮膚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見,雙手纖細,可她的肚子卻詭異的隆起,肚皮上滿是血紅紋路,像是隨時就要生產一般,艱難的扶着牆前行。
陳慶之低聲對李白罡說到:“這是一隻肉奴。”李白罡前幾日在聽左拉上課時說過肉奴,自然是印象深刻。
肉奴,活人死後最痛苦最崩潰的存在。
肉奴全是女性,生前會被黑鼠潮拖進病毒巢穴之中,然後開始強迫她們吃黑鼠疫感染的肉塊,就是血心。絕大部分女人會因此死去,變成喪屍。這種喪屍的力量,速度,會比普通喪屍高出好幾個層次,被稱之為血魔。
但有極少數,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的概率,會有進食血心后的人存活下來,她的肚子會隨着不停進食而膨脹,甚至到最後連走路都極其困難。
血魔群通常會將這種完全體肉奴囚禁在地下洞穴的深處,除了進食,不允許她們的任何活動。
因為地球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食物匱乏,大大限制了病毒的活性,黑鼠疫的傳播因此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活躍在地表的血魔也會潛伏回地下。
在漫長的冬季,血魔群只能靠着一點點咬食肉奴飽滿的肚子而存活下來。
等到新的一年,在放任肉奴去外界進食,在年復一年的過程中,摧毀活人的全部理智,變成活着的行屍走肉。
說白了,就是將一個活人,變成血魔隨時可用,循環往複的儲備糧食。
李白罡從地上撿起一根鐵棍,問到:“能給她個痛快嗎?”
陳慶之看着走廊,緩緩說到:“等等。
陳慶之盯着眼前這隻肉奴一點點挪移到走廊盡頭,沙啞的對啞巴說到:“送她解脫吧。”
啞巴甩出兩道寒芒,一前一後,前者洞穿肉奴的眉心,給她一個痛快。後者刺進肉奴龐大的肚子,不一會,肉奴隆起的肚子整個炸開,無數粘稠的血塊四散粘在牆上,血霧飛濺。
頓時,整個研究所內傳來無數聒噪的迴音,彷彿是女人哀怨的啼哭,又更像是鬼物在竊竊私語,恐怖的血霧侵食牆壁,一塊塊血心開始生長,蔓延。
被血霧包裹的走廊盡頭,迅速湧入數頭喪屍,裂口犬,還有畸嬰魔。
它們彷彿是在享受着一場盛宴,不知疲倦的扭動着畸形的身軀,貪婪的吞食着腥臭的鮮血。
陳慶之從腰間取下一顆燃燒手雷,拉開拉環,奮力一擲,手雷咕嚕嚕滾到畸嬰魔的腳下。
成片嬰兒的小手如海藻般在血霧中律動,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將血霧點燃,熊熊烈火瞬息將它們吞噬,饕餮盛宴結束。
長長的走廊成了燃燒着的地獄。
喪屍沙啞的嘶吼,裂口犬的狂吠,畸嬰魔尖銳的啼哭,灌進眾人的耳畔,戰術耳機都隔絕不了那種深入骨髓的驚怪,彷彿整個世界的惡毒都在此地一一呈現。
李白罡捂着耳朵痛苦的蹲在牆壁旁,渾身哆嗦。就像是第一次開槍的士兵會被槍聲震到耳鳴,第一次聽聞鬼哭的人,也會因它所釋放的恐懼而無法抽身。
從小到大,經歷過無數戰鬥的啞巴與陳慶之早已習慣,面無表情站在原地,獃獃的看着烈火燃燒,這將這群來自地獄的傢伙通通發配原籍。
烈火燃盡,走廊盡頭一片焦霧,陳慶之回到門口,將窗子大開。
頓時,暴雨夜裏的狂風席捲過整片走廊,將空氣里的腐臭,焦糊通通帶走。
李白罡身披黑甲,頭戴面具,自然是聞不到味道的,只是被濃霧遮住視線是戰場大忌,即使有戰術耳機收聲加持他們也不敢大意。
陳雪兒皺眉說到:“你們動靜是不是有點大了。”
陳慶之轉頭看向走廊的盡頭,說到:“外面有動靜嗎?”
陳雪兒再度掃視過周圍,明明除了暴雨沒有任何動靜,但她卻隱隱感到一絲不安,說到:“暫時沒有,你們快完成任務。”
吳珂趴在樹上,表情猙獰扭曲,神魂半晌才緩了過來,肉體終於有了生氣兒。
扭頭看到一旁的電台,眉頭一皺,對陳慶之說到:“謹慎些,我這出現意外情況,暫時聯繫不上竹行隊長。”
陳慶之點頭回復到:“可以先發無線電,申請最近地點巡邏的特戰行動小隊來支援。”
吳珂看着宛如死機了的電台,點頭說到:“我試試。”
走廊的另一側,是一路平滑的下坡,間距極長,啞巴依舊是走在最前,腳步無聲,踏過一片焦黑腥臭。李白罡貼在內牆邊,跟隨在啞巴身後,向研究所內部探去。
一路無怪,四人極其順利的來到核心研究室的門口,門禁裝置雖然已經破損許多年,但還是堅挺的履行着它的職責。
任憑四人使盡手段,它自巍然不動。
就在此時,突然一道藍色的幽光閃動,刺目的光芒讓李白罡睜不開眼睛。
恍惚中,冥冥中彷彿有一扇古舊的鐵門跨越時空而來,現有的世界隨着它的出現而變得死寂,沉悶,無數蒼老的靈魂彷彿是受到了召喚,魚貫而出。
它們蒼老的身軀跨過幽冥與白晝,樹皮般褶皺的手輕輕撫在李白罡的頭頂。
仙人撫我頂,結髮授長生。
李白罡獃獃的仰起頭,口中莫名的喊着:“爺爺?”
蒼老的靈魂在灰色世界中羽化,無數條肉眼不可見的鎖鏈為每一具靈魂戴上枷鎖,牽引着它們走向那座金白相間的方尖碑。
李白罡還想阻止,可突然開始頭疼欲裂,蒼藍色的火焰瞬間在他體內點燃。
李白罡疼的直接跪在地下,雙目瞪的渾圓,面色蒼白,猶如一隻打撈上岸的金魚,張大了嘴拚命喘息。
陳慶之只能模糊感應到有些許不對勁,這種駭人聽聞的場面只有靈魂極其強大之人才能洞悉。
陳慶之當即轉身看向那個房間,心念微動,看來應該是那些英魂在臨別時留下了一些禮物。
啞巴將李白罡護在身後,黑袍隨風而動。
李白罡的靈魂進入了舊日世界,而身體卻還在現實之中。
陳慶之當即改變戰術重心,在對講機中說到:“任務重心轉移,李白罡被不明力量誘導,即將覺醒序列。”
一直睏倦在樹上的的吳珂來了任務,雙眼中綻放出幽幽綠光,彷彿一瞬間“醒”了過來。
從高空一躍而下,徑直落地卻毫髮無損,身形動作更是快的離譜,一瞬間便衝進研究所內,就連一直死死盯研究所房門的陳蒹葭也只能看到一串殘影。
側翼掩護的陳蒹葭剛想開口彙報,陳慶之提前在無線電中說到:“不用擔心,這是吳珂的能力。”
吳珂站在李白罡身前,看着他身體僵硬的模樣,對陳慶之說到:“自然覺醒我們都沒見過,我“醒”不了多久,暫停任務,先將他帶回基地吧。”
陳慶之點頭說到:“剛才兩次的動靜都不小,很可能會引來一些棘手的東西。先撤退,將李白罡轉移至安全地帶,再做打算。”
啞巴一指點在李白罡的眉心,雙瞳之中金色紋路流轉。
吳珂雙眉緊皺,思索片刻便渾身泄了氣,再度變回那副無精打採的模樣,瞌睡的依在牆邊。也不嫌噁心,從身旁喪屍身上撕下一塊血衣,蓋在自己臉上,揉着發麻的雙眼,疲憊的說到:“李白罡現在的情況沒法轉移,我來之前以經聯繫了支援,暫時守護他一段時間,等隊長來吧。”
陳慶之看着李白罡體的肉體,體表的血肉如海浪翻滾,內斂的火光輝映雙瞳,眼中閃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艷羨,又迅速收斂,說到:“既然任務二已完成,那就收縮戰線,等隊長支援。”
陳慶之一陣苦笑,他們其他五個人都是在實驗室覺醒的序列,一時半會還真沒法揣摩李白罡現在的情況。
陳雪兒善解人意的說到:“蒹葭你先別擔心,序列覺醒屬於正常情況,不會有變數的。”
原本面色陰沉的陳蒹葭,臉龐瞬間浮上紅霞,飛至耳根,慌亂的說到:“誰擔心他了,亂說。”
幾人談笑間,陳雪兒視線前方突然出現一個黑影。
狙擊鏡下,一個類似人類的生物正在快速移動,磅礴的大雨,泥濘的雨地絲毫沒有限制它的行動,陳雪兒的視線便一直隨着它轉移,直到一個轉角,那個身影毫無徵兆,就突然間消失不見。
陳雪兒當即警惕起來,低聲對陳慶之說到:“小心,一隻血魔正在朝你們的方位移動,速度極快,有很強的隱蔽性,大概率是變異血魔,我現在捕捉不到它。”
啞巴似乎是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渾身汗毛豎立,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捲起了他的黑袍,露出其下參差鱗比的黑色鱗片。
在陳慶之的點頭下,啞巴動作輕緩的翻過窗戶,消失在雨幕中。
陳蒹葭當即調轉槍口,向著右方瞄準,一雙狐媚眼眸在前方搜尋,大雨,黑暗,危險,等等詞語不斷衝擊着少女的心臟。
吳珂疲憊的起身,支撐着坐起說到:“雪兒,不要主動出擊,我剛用過一些特殊能力,並且又“醒”過,暫時無法支援。”
陳慶之從腰間取下一根短棍,悄然間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