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青梅竹馬
上京陳侍郎陳府。
偏僻的角落裏，有一座破舊的小院子。木製的暗紅的門，紋理清晰，因歲月久遠漫漫剝落的皮層，摸上去有微微的刺感。跨過門檻，就是一個不大的院子，院子裏有一條長着青苔的石板路，石板路兩旁種滿了各種當季蔬菜，一個六七歲左右扎着丫髻的小女孩蹲在路旁里哼哧哼哧地挖着洞。
“露兒，做什麼呢，快來吃飯了。“一個穿着半新衣裳的年輕婦人從右側廚房出來，身後跟着個小丫頭，小丫頭手裏托着幾樣飯菜。
”姨娘，我在種花呢。“小女娃站起身，小泥手裏拿着一株粉紅的野花。
年輕婦人笑起來，愁容滿面的臉上帶出幾分嫵媚：”露兒真能幹，會種花了。不過，我們還是先吃飯，要不沒力氣種花了。”
小女孩應了聲，放下手中的花跑了過來。小丫頭忙放下托盤，帶着她去洗手，清理乾淨身上的衣裳，將她帶到客廳。
客廳不大，放着張桌子和四張椅子，四壁空空，連個裝飾也沒有。桌上放着一碟豆腐，一碟水煮蘿蔔，三碗米飯。
”露兒，來，“年輕婦人招了招手，小女孩歡快地坐了下來，又衝著旁邊的小丫頭道：”小青姐姐，你也來吃飯。“
小丫頭搖了搖頭：”小姐，我已經吃過了，小姐和姨奶奶吃吧。“
年輕婦人放下筷子，怒意湧上臉頰：”是不是管事又不給我們米糧了？“
小青吶吶地道：”管事說最近府內比較忙，米糧要晚幾日……“
”我呸！晚幾日？晚幾日再晚幾日，晚到最後就沒有了！這借口都用爛了，就是不想給吧，夫人這是準備餓死我們娘倆啊……“年輕婦人越說火越大，猛地站起身：”我去找夫人！”
小青撲通一聲跪下來，抱住年輕婦人的腿眼淚汪汪道：“姨奶奶，您別去了，別去了。上次您去找夫人，我們接着兩個月全是霉米爛菜，吃都沒法子吃……”
年輕婦人如戳破的氣球蔫了下來，看着一旁的小女孩眼淚就流了出來：“我可憐的露兒，剛出生時老爺和夫人把你當明珠一樣的寵，誰知道夫人一懷孕，就把你扔在一旁了……”
年輕婦人是陳侍郎的小妾秋姨娘。
這秋姨娘本是陳夫人陪嫁的大丫頭，陳夫人嫁過來三年肚子都沒動靜，被婆母逼狠了，只好將自己的大丫頭給了陳侍郎。秋姨娘也爭氣，很快就有了身孕，雖然生下來的是個女娃，但做為陳家庶長女，也頗得陳侍郎的寵愛，秋姨娘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很是得意了一陣子。
只是好景不長，陳露生下不久，陳夫人也跟着有了身孕。一年後陳夫人生下了嫡長女，過了兩年又生下了嫡長子，有了自己兒女，陳夫人底氣十足，哪會將秋姨娘放在眼裏。於是秋姨娘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陳露三歲時，陳夫人遠遠地將她們打發到陳府最偏僻的角落。
頭兩年日子勉強也過得，最起碼還有飯吃，但最近這兩年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三不五時的斷炊，秋姨娘受不了，跑到陳夫人面前鬧了幾次，但越鬧越沒好果子吃，鬧到最後，秋姨娘也熄了火，只得自己綉些綉活偷偷拿出去買，再換些米糧回來。
“這樣下去不行啊，”秋姨娘皺着愁眉：“得想辦法見見老爺。”
陳侍郎不好見，時常不在家，其實就算見到了又能如何，府內主持中饋的是陳夫人，陳侍郎哪會管後院裏的事。
“吃飯吧，吃飯吧。”秋姨娘看着睜大眼睛一臉懵懂的露兒，強撐起精神，按下心中的愁意，日子雖然難過，但好歹女兒還在身邊，為了女兒，再怎麼難也要過下去。
隔壁又傳來喧鬧聲，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大聲斥責聲熱鬧之極。
“隔壁有人搬進來了嗎？“秋姨娘心下有些好奇，也不知是哪位官宦之家，光搬家就搬了三四天。
“聽廚房人說是位姓金的大人。“小青一邊幫陳露布菜，一邊道：
‘老爺還特意上門送了禮物。”
能讓陳侍郎親自上門送賀禮的，必然是位位高權重的大人。只是這與她們有什麼關係呢？八杆子都扯不上關係的。
主僕三人悶着頭吃飯，大門處突然跑進來個漂亮的小男孩，脖子上掛着個長生金鎖，腰間也掛着各式平安鎖，一身錦衣閃閃亮亮，像個金娃娃似的。
金娃娃闖到個陌生地方，絲毫沒露出一絲膽怯，反而背着小手，東看看西瞧瞧，像逛自家花園似的。
一邊逛一邊還露出鄙視的神情：“這是什麼破地方，門是破的，地板也是破的，咦，這是什麼，怎麼都是綠葉子？”
金娃娃好奇地盯着菜地里的菜，伸手就扯斷了一株綠油油地小青菜：“這是什麼花，怎麼都是綠色的？”
這，這是哪來的小孩，怎麼跑到別人家瞎搗亂？
等目瞪口呆的主僕反應過來時，菜地里的小青菜早被那金娃娃扯掉了一大半。
秋姨娘心疼得跑過去：“哎呀，我的小青菜啊，別扯了別扯了，小祖宗。”
“小青菜？這是菜不是花嗎？”金娃娃扔下手裏的菜，也不理秋姨娘，回頭看見屋內坐着個玉雕似的小女孩，眼睛一下子亮了，蹬蹬蹬地跑過來：“你是誰？長得跟我的玉娃娃一樣。”
小陳露好奇地打量他：“你是誰？怎麼到我家裏來了？”
“這是你家？”金娃娃打量了一下四周，小嘴撇成不屑的弧度：“你家真破！”又看向小陳露的碗裏，白的綠的，都是他沒見過的：“你吃的是什麼？好吃嗎？“
小陳露看了看自己的碗裏，點點頭：“好吃啊。”
“好吃？”金娃娃看了看桌上，正好有份飯未動，金娃娃也不客氣，坐下來拿起筷子就吃，吃一口就吐出來：“什麼飯，難吃！”又夾了一筷子菜，小眉頭皺了皺又舒展開：“這是什麼菜，勉強還能入口。”於是碗扔在一旁，只吃桌上的兩道菜。
這兩樣小菜是秋姨娘做的。秋姨娘的廚藝很有一手，能將簡單的飯菜做得極可口。想當初就是因為一手的好廚藝才成了陳夫人的陪嫁丫頭。
秋姨娘看着桌上湯水灑了一地，想哭的心都有了，看這小孩子穿金戴銀，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想必是哪家官家公子。她能吼嗎？她能叫嗎？她什麼也不能做啊。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啊，快來人吧，趕緊將這位小祖宗請走吧，別再禍害她們了。
正當秋姨娘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時候，門外又傳來喧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