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浪
颯颯驟風雨，隆隆隱雷霆。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沈斌身心疲憊，凍的抱着雙肩，看着矮小漢子哆哆嗦嗦說道：“大兄弟，可咋整，沒路了！”
矮小漢子聽着耳邊稚嫩的腔調，這才如夢初醒般的扭頭看了眼肩頭的娃娃一愣，沒死？
“轟隆隆”
雷電照亮矮小漢子的面目，滿是猙獰，忽的滿是歡喜，忽又有些失落。
“小子我…”
矮小漢子剛要開口說話，就被沈斌打斷，沈斌學着古裝劇里的稱呼，咬着牙用稚嫩的聲音嚎道：
“諸位好漢大爺們，我與這小子素不相識，我現在就與他做切割，好漢們能不能放我離開？”
話音一落把圍過來的潑皮混混聽的一愣，連矮小漢子也傻了眼，不由心道：“這娃娃是個什麼路數？”
沈斌也不管那麼許多，正所謂死貧僧不死貧道，沖矮小漢子眨了眨眼道：“大兄弟，你快把我放下來，我拖住他們，你跳牆跑！我們有緣再見。”
矮小漢子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鬼使神差的把沈斌放了下來。
沈斌剛落在地上，便聽到圍攻他們的一人喊道：“小娃子，你可是那沈思安的孩子！”
沈斌想也不想忙答到：“好漢爺說的不錯，我爹就是沈思安！好漢可是認得我爹？”
持刀那人嘿嘿一笑道：“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認得，自是認得，不但認得還熟的很吶，你爹還欠我家嘯爺不少銀子，你可願老實跟我們回去窯子裏抵債！”
沈斌真恨不得朝自己臉上來幾個大逼兜子，這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回你奶奶了個腿！”沈斌暗罵。
忙又轉頭看向矮小漢子，呵呵乾笑兩聲道：“大兄弟，您看，能不能再把我背上，我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隨您共同進退！”
這一番騷操作，看的矮小漢子不禁皺了皺眉，這小子怎麼感覺哪裏不一樣了，處處都是古怪。
可沈斌是個什麼選手？向來不要碧蓮！
見矮小漢子皺眉，生怕他真的丟下自己跑了，忙摁住太陽穴，身子晃了晃裝作虛弱道：“好漢快些，我身子弱受不得這許多風雨風寒，再晚些我怕是就一命嗚呼了！”
“別浪費時間，速速動手，打斷那漢子的手腳，莫傷了小的。”那自稱嘯爺手下的人立於雨中，屈刀一指。
見矮小漢子沒有動靜，那邊又殺將過來，沈斌心中痛呼道：
“我命休矣！”
“喂！喂！這裏”一個鬼鬼祟祟的聲音響起。
“誰在說話？”沈斌一驚，矮小漢子見不是沈斌，也四處張望。
不怪二人，實在是太黑了！
“喂！下面，快鑽狗洞，還看什麼不要命了嗎？”
沈斌見狀毫不猶豫，哪管那許多，四肢趴在淅瀝瀝的地上，低着腦袋就往狗洞裏拱。
一進去沈斌便喊道：“大兄弟，還等啥，快進來！”
矮小漢子也不是什麼要臉之輩，見一群人刀棍朝自己揮來，學着沈斌的動作就往裏鑽。
萬幸的是兩人都能鑽進去！
“媽的，砍死他！別讓他跑了！”
“啊！”矮小漢子一聲慘叫，還在爬的身子一停，沈斌哪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另一邊拉着矮小漢子的手臂就往裏面拖。
“砰！嗤！”
忽的，血腥味就着雨水散開，沈斌強忍住噁心，待到矮小漢子整個人被拉了進來，
看着他后腰和屁股上，血肉翻開的刀傷，就忍不住直撮牙花子。
真砍啊！
“先別看了，快些走，不然那些人一會兒繞過來，連帶着我也要倒霉！”
沈斌這才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個比自己高出小半個腦袋的小子。
那小子也不顧沈斌打量的眼神，焦急道：“快架着他我們走。”
矮小漢子一邊一隻手搭在兩人肩上，剛要卸點勁，就壓得沈斌兩人一個踉蹌，只能忍痛堅持，咬的牙齒咯吱咯吱的作響，豆大的汗珠夾雜着冰涼的雨水不要命般的滴打在地上。
“走先去我家”
矮小漢子說完每走一步，兩半屁股帶着后腰都撕心裂肺的痛，身後拖出兩條長長的血痕。
三人在雨中踉踉蹌蹌的走着，時不時的打個擺子，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在一個巷角處的草屋邊停下了腳步。
矮小漢子臉色蒼白，用衣袖抹了抹，便伸出虛弱的手將木門推開。
“娘，我回來了”說完還沒等到回應，便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咳咳，剛兒，你怎麼了！”
漆黑的房內忽的亮起一盞微弱的油燈，一個身披麻布衣衫，滿頭銀髮的老婦人，一邊捂嘴咳嗽一邊從卧房走了出來。
見矮小漢子趴在地上，後背滿是鮮血，老婦人眼淚瞬間湧出眼眶，佈滿溝壑的臉上，朝着矮小漢子便撲了下去。
沈斌眼疾手快，趕忙向前一步摻着老婦道。
“老婆婆別急，大兄弟只是些皮外傷，先將他弄到床上再說。”
“對對對，老婆婆莫急。”那小子也跟着手忙腳亂的附和道。
老婦人潸然淚下，看着濕漉漉的兩個娃娃，也不矯情，點點頭，三人緩緩將矮小漢子挪到床上。
咳咳
沈斌撐着有些發酸的腰，看着血肉模糊的刀傷，對老婦人道：“麻煩老婆婆拿兩件乾爽的衣服給我二人換下，在準備一把剪刀，一些針線，一塊乾淨的毛巾，再燒一盆煮沸的熱水，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老婦人聞言默默擦拭掉眼角的淚水，看着沈斌溫和道：“家中無酒，咳咳！娃娃，可是要縫補衣衫，可以交給我。”
沈斌搖頭道：“不是，一兩句與您說不明白，我要給大兄弟治傷，婆婆快去準備吧，時間久了耽誤大兄弟的病情，要是感染了怕是不太好辦。”
老婦人捂嘴又一陣劇烈的咳嗽，不再追問，忙點了點頭顫巍巍的去準備東西。
見老婦人離開，沈斌這才有時間藉著微弱的火光，看看眼前的兩個救命恩人，那矮小漢子自不必多說，長相平平無奇，看着頗為憨厚。
在看這個半大的小子，雖然穿的邋裏邋遢，滿身都是破洞，摸得像花貓般的臉上看不出美醜，只一雙眸子顯得熠熠生輝。
見沈斌打量他，一雙滿是淤泥的光腳丫子，不自然的疊在一起搓了搓。
“你叫啥名字，是幹啥的？”沈斌道。
“叫我六子就行，我是個乞丐！”小子像是有些自卑，越說聲音越小，連腦袋都低了下去。
沈斌見狀岔開話題，“六子？是名還是姓六？家裏還有親人嗎？”
六子神情黯然，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沒名字，也不姓六，自打懂事以來，就跟着城隍廟的老叫花子討食，他說六子就是順子的意思，至於親人，興許都沒了吧。”
沈斌聞言眼珠滴溜一轉，心道這賊老天雖然坑我，但是卻白白給我送了個秉性純良的便宜小老弟，不要白不要，我且先收下。
沈斌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拍了拍六子的肩膀道：“你救我一命，我自然是要報恩的，我叫沈逸，你要是不嫌棄以後就叫我一聲大哥。
我家是書香門第，以後我爹就是你爹，我娘就是你娘，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喝的！大哥我再給你取個名字，你看可好。”
說著自顧自的摸了摸下巴，小奶大瓜靈機一動想起一人說道，“你就叫沈浪吧！”
說著在地上寫出“沈浪”二字，也不管六子同不同意，思緒里滿是一個白衣劍客的身影，日後遇事，便大呼一聲我老弟是沈浪！
“沈浪，沈浪”六子口中反覆呢喃，嘴角漸起笑意像是對這個名字頗為喜歡。
忽的又像是想起什麼，一邊比劃一邊低聲道：“可是你比我矮啊，怎麼能做我大哥？”
“啊？你說什麼？”沈逸一怔。
六子眨了眨眼道：“我說你比我矮，怎麼可以做我大哥呢”
沈逸一下就不樂意了，我兩世為人你跟我比，算了還是敷衍一下吧。
“那我問你，是那個老婆婆高，還是那個挨刀的大兄弟高。”
“自是那挨刀的大兄弟高…”六子不暇思索的答到。
沈逸也眨巴眨巴眼道“那就是了，婆婆雖矮但的年齡是不是比大兄弟大，大兄弟是不是也得叫一聲娘！”
六子撓了撓頭道：“這，好像是這個理兒，但我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好了，就這麼就定了，以後我就是你大哥，你就叫沈浪了，不準叫什麼六子。”
沈逸心中暗喜，就你小子這兩下子還想跟我斗，任你再高再大也得喝哥哥的洗腳水。
“沈浪，別發獃了，快來幫我把大兄弟的衣服解開。”沈逸吩咐到。
兩人齊上陣，不消片刻便將矮小漢子一身行頭扒了個乾淨，只留下一條短褲，草草給矮小漢子蓋了被子。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那血花花的條狀實在是下不去手，最後沈逸不得不行駛大哥的權利。
“沈浪，快把那布條撕了。”
“你為啥不撕！”
沈逸心道，要是換個絲還輪得到你？
“別廢話，你比我高，勁肯定比我大，我撕不動，我是大哥，你聽我吩咐就行。”
“哦，好吧。”
不多時，六子滿手血污可憐巴巴的看向沈逸，沈逸不為所動，老神在在的拿起桌上的茶壺就喝了起來。
吱呀！
“咳咳，咳咳咳！”
老婦人抱着一個竹條編製的托盤走了進來，托盤裏一應俱全，說道：“娃娃水在廚房灶台上，麻煩你幫我提一下。”
沈逸瞄了眼六子，這體力活他是不能幹的，不然提了重物，手哆哆嗦嗦的怎麼給矮小漢子縫針，說道：“先去幫婆婆把熱水取來，我要給大兄弟做手術了。”
六子帶着疑惑的看向沈逸道：“啥叫手術？”
沈逸在濕漉漉的頭上抓了抓，略微沉吟道：“手術就是療傷，別說廢話，趕緊去。”
“哦”
沈逸哪裏會什麼療傷治病，全憑影視劇和一點急救知識，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心寒不寒的不重要，總不能讓救了自己的大兄弟身體寒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大兄弟如果醒來想必也不會責怪自己，如果醒不來，那就更不會了。
見六子抱着木桶回來，沈逸說道：“婆婆，我治病時打攪不得，勞煩您給我們兄弟二人準備一口吃食，留我那兄弟在這裏幫忙就行，治好了再去尋你。”
老婦人慾言又止，終是沒忍住，揉了揉泛紅的眼睛道：“娃娃，我兒傷的嚴重，你可不要騙我。”
沈逸見狀一本正經道，“我是讀聖賢書的，孔子云，內不欺己，外不欺人。婆婆放心，我打出生以來就沒有騙過人。”
老婦人哪裏知道孔子是誰，但卻知道讀書人，想必讀聖賢書的怕是不會騙人的。
終於點了點頭，目光期冀的看着沈逸道：“那就讓娃娃受累了。”
沈逸擺了擺白嫩的小手，示意不妨事。
見老婦人離開，沈逸讓六子給他舀了瓢水，洗了洗手，將毛巾擰乾給矮小漢子擦拭身體。
自己拿着針在牙齒上咬出個弧形，放在煤油燈上烤得通紅，“沈浪你在旁邊看着，大哥教你門手藝，只傳小老弟。”
雖說得輕鬆，但確是第一次干，看着皮肉翻飛的傷口，狠狠深吸幾口氣，學着記憶力那些影視橋段動起手來。
彎針剛入皮肉，便聽矮小漢子“啊”的一聲慘叫疼得醒了過來，嚇得沈逸和六子一個激靈，額頭瞬間浮起一層汗珠，沈逸忙喊道：
“沈浪快別發獃了，拿毛巾塞他嘴裏，別叫他把舌頭咬斷了！再過來幫我把傷口堆在一起！”
又對矮小漢子說道：“大兄弟，我再給你療傷，你可要忍住別亂動，要是傷口無法癒合，你就得見閻王。”
矮小漢子滿頭大汗，嘴裏咬着毛巾趴在床上，虛弱的點了點頭。
六子哪裏見過這種療傷方式，用縫衣服的手段縫血肉，緊張的額頭上的汗水直往眼睛裏鑽。
“大哥！這…這能行嗎？”六子聲音發顫。
“把嘴閉上，睜大眼睛好好看，好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