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絕美的瞳孔

第一百零一章 絕美的瞳孔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看到了窗外的人影。

那個人影和窗外的樹葉剪影混合在一起,連臉頰的輪廓都清晰如初。

“西山,怎麼了?”

“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這樣。”花西山委屈的聲音傳來,她手裏還緊緊握着那把銀色的匕首。

我無奈淡笑着說:“我不會比你開心。你現在就算殺了我,你也不會開心到哪裏去。”

“可是我真的怕我會控制不住刺向你……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那是我夢寐以求的日子,可是不管是開端還是結局,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了這樣無依無靠的人……”花西山帶着恨意說。

“你終究還是太善良了,和你哥哥一樣。對待自己恨的人,我只會一刀取命。”我走到窗子邊,看到她的臉龐籠罩在第一抹曦光之中。

我不想讓她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你並不是無依無靠,你有我,還有魏箏。花空樓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處角落之中。”我又說。

她終於把匕首狠心似的架在我的脖子上,激動的問:“真的?”

“真的。”我不動,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如同花空樓一般純黑,都是那樣純粹的顏色,彷彿清冷的夜裏最原始的色調。

“那你快去找他啊!不然,我真的恨你,恨死了你……”這個還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的小孩,倒是自己先哭了起來。

魏箏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只是用劍狠狠的擊打了花西山的手腕。

“你還記得以前答應我的事情?”魏箏嚴厲地問花西山。

“永遠不得背叛。”花西山暗淡的說。

“沒有背叛,只是太傷心了而已。”我替她回答。

太過傷心的窟窿,總得找一個借口去填滿。

太難過,就只能去捏造出一個元兇去撒氣。

這樣的緣由,我懂。

“南皇子去找他了嗎?”我問。

“應該是,他的人手昨夜就出了宮。”魏箏說。

“那就好。派人監視了嗎?”我問。

“已經派人監視了,但以他的心計,大概早已發現了。”魏箏答。

“沒關係,只是給他點壓力罷了。他絕不可能那麼輕易的滿足我的。”我嘆息。

花西山擦乾了眼淚問:“你們在說找誰?我哥哥真的還活着?”

“應該是。”我給出的答案如此不確定,正如我那樣不確定的信着儀珏星一般。

花西山望了望魏箏,咬牙切齒的問:“那你為何不告訴我?”

魏箏終究是原諒了這個小孩剛才的舉動,卻仍理智嚴厲的說:“在一切都沒有明確之前,我不能擅自給你一個希望。”

聽到魏箏的話,我不由得深深看了看他。以前那些細分的情緒在他心裏別無他樣,可如今對他而言,他已經懂得思考很多。

我看向宮外的方向,那座牆如此之高,彷彿把青天切開了。

那澄澈的天空之下,西皇子的死太過凄慘,竟然連一場祭典都沒有。

這不得不讓人生疑。

我和長姐、南皇子拿着白色的花束站在西殿前。

長姐一如既往的心痛,南皇子一如既然的冷漠。

我像個旁觀者一樣,打量着這座宮殿。

儀珏星冷笑着發言:“一位尊貴的皇子,下場竟然這樣凄慘不值錢。作為相同身份的我們,今後還會有多好過呢?”

“講這些話有什麼意義?”我也冷笑。

“意義在於讓你們兩個清醒。”儀珏星說。

“我們很清醒。”我看着這個如今比北殿還空蕩的宮殿,那些曾經富麗堂皇的裝飾都像是落上了灰,再也沒有那樣刺眼的光芒。

“如果你們清醒的話,就應該為自己做打算。我們的父親是想留下將來唯一的新王,把剩下的趕盡殺絕。”儀珏星嘆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你如此精密的心思,怎麼在這時糊塗了?”我笑。

“你還笑得出來,是因為你仗着父親偏愛你。”儀珏星的臉色猶如深海寒冰。

“父親不是那樣的人。”長姐說。只有她把那些帶來祭奠的花朵放在了西殿門口的台階上。風一吹,那些白色的花瓣就飄在風中,或是在地面低低的旋轉,彷彿是已逝故人的腳步又回來了。

我們分別回望着那些低低旋轉的白色花瓣。在這樣對話中,我們想着各自的利益,分析着自己的嫡親,卻沒有人真正懷念已逝的同胞。

長姐嘆了一口氣說:“不要再說這些了,小辰會傷心的。”

我緘默着不再說話,只有剝去了面具的儀珏星繼續說:“只有活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們的父親如此心狠手辣,或許這些年我們所看到的那個儀王是個真正的魔鬼罷了……”

聽到如此刺耳的污衊父親的話,我忍不住開口:“你們莫非沒有想過,西皇子並不是父親的孩子。”

長姐和南皇子沉默了。

的確,這個猜想在我們心中徘徊過。可終究沒有一個人敢提出這樣的推測。荷后所做的事情,在我們心中留下了一個久久不能根除的疤。

我們三個雖面相不同,但瞳孔的顏色卻是相似的褐棕,帶着一絲古典的氣息。然而,在陽光下,西皇子的瞳孔卻像是一塊淺金的金色寶石。那麼明亮,像是兩顆灼灼生輝的小太陽。

“他的瞳孔,是真的很漂亮。”我感慨。

白色的花瓣在地上旋轉了一會兒,終究落下了,鋪散在長長的過道上。

他的生命,終極是凋謝了。

想他嗎?

當我們站在儀辰星的宮殿門口,終究在花瓣落地的那一秒鐘,回想起了他小時候的可愛樣子。

終究是與我們一起度過了美好歲月的至親同胞,有些東西在永不可觸及時,才懂得破碎和殘缺的含義。

曾經的我們四個。

如今的我們三個。

我甚至都想不起來,最後一句和他說的話是什麼。那樣平常的、囂張的、仇恨的對話中,我們失去了對彼此最後一次見面和原諒的權利。

我們再也不能相親相愛的走進兒時的那片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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