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看到的東西,應該就是德斯蒙特提到過的,那個身處另外一個宇宙,‘變壞了的我’。”坐在沙發上,彼得捧着一杯溫水,像是病患接受採訪一樣,“……不得不說,他的打扮還有點酷。”
他先是怔楞了一秒,糾結於是否應該為自己的戰衣,做一些炫酷的改裝,以紀念出道、呃、維護正義三周年。
接着,他注意到人性怪物一個猛衝,向自己飛奔而來,幾乎可以聽到爪子破空的風聲。
下意識地,彼得向側方躲去,卻敗在時間不及,眼看逃不掉——怪物像是水流一般穿過他的半邊身體,他這才找回了神智,記起這只是一個鏡中的世界,是幻象的集結,是現實的倒影。
在這裏,他是一個旁觀者,也只能是。
一個疑惑閃過他的腦子:這個滿嘴獠牙的自己,究竟是怎樣變成這樣的呢?
轉瞬間,周圍的景象就發生了變化。
混亂的敘事一股腦地湧進來,就像是一部長達三小時的電影,卻在資方的要求下,強迫剪成了十分鐘的片子。
彼得來不及處理“毒液”是個怎樣的外星生命體的信息,就又陷入了下一個問題。
他的梅姨,現在是否安然無恙?
隨即,他看見了無數個“梅姨”從他的身旁經過,她們有的忙着準備晚飯,有的在默默抹去眼角的淚水,還有的,只剩下一塊冰冷的方型墓碑……
即使是以蜘蛛俠的眼力,在這無數不同的版本同時出現的時候,也覺得周圍的景象好似萬花筒一般,叫人眼花繚亂。
在這之中,他還注意到了一位在樓宇之間輕盈地穿梭、身手矯健彷彿年輕了至少三十年、將那些帶着槍械的非法分子打得滿地找牙的特殊存在。
“……”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頂替他被變異蜘蛛咬了的梅姨。
思考着變異蜘蛛的毒性,和由此而引發的人類肉/體機能開發過程,彼得原本因為瞧見了一些梅姨的死亡而低落的情緒,也恢復了不少。
他分不清楚,在這些“梅姨之中”,哪一位是“他的梅姨”——又或許其實哪一位都不是,她暫時沒有出現在身邊。
但是他只要知道,在他身處的這個現實,梅姨依然安然無恙地生活在他們紐約的小屋。
儘管偶爾會懷念逝去的本叔和彼得的父母,但她在命運的洪流的之中,沒有放棄努力着前進向上,既是為了彼得,也是為了自己。
彼得為這個認識而感到心安。
他也清楚,想要維護這來之不易的和平假象,他就必須儘力保全自己,在蜘蛛俠為正義奮不顧身的同時,也不要忘記在面具之後,他永遠是紐約皇後區的彼得·帕克,一個平凡的青年。
假如梅姨僅剩的親人也離她而去——
不!
彼得痛苦又堅定地捂住腦袋,在周圍的一切又像是浪潮一般翻湧起來之前,告誡自己不要在胡思亂想了。
他滿腹的疑惑太多、他想要尋求的解答也太多,不管是事關他的超級英雄身份,還是未來的事業將何去何從,亦或者是他久久未曾動靜的桃花運……
可是他目前唯一應該、也必須了解的,只有那一件事。
“【世界末日】的源頭在哪裏?它是怎樣造成的?為什麼我們會迎來毀滅?”他不斷念着這幾個類似的問題,試圖鞏固自己一片混亂的腦子,將其他的雜念都驅逐出去。
為了不讓自己的想法再度干預,接下來的發生的一切,他只能在盡量清空大腦、不去思考的情況下記憶。
等到回歸現實,再進行理解和分析。
*
“接着,我就看見了夜谷小鎮的牌子。”彼得對此倒是並不驚訝,只是希望順着這個線索下去,能夠更加深挖其根源。
而鏡子的世界,也滿足了他的渴求,將地球b世界的夜谷內部現狀,調取了出來。
彼得停頓了一下,舔了一下下嘴唇,語氣有些艱澀,“……在那個夜谷,他們有了一個新的市長,也就是他,大力發展旅遊業,不僅將外地人印入進來,還將夜谷內的、‘怪物’們都放了出去……”
“把祂們放了出去?”德斯蒙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難怪那個世界對‘異種’都並不陌生。夜谷的一些生物,都有着奇怪的精神污染。”
這種污染和他的不同,只是更多體現在暗示的層面上,慢慢誘導人類。
比如說,當他們走在半夜的路上,總會產生背後發涼的錯覺,可是猛然扭頭一看,除了遠處傳來不清晰的貓叫,就只有他本人的影子在陪伴……這條路上,真的只有他一個人嗎?
小鎮青年面上,出現了一絲不合時宜的嚮往:“不過祂們中的很多都、呃,委婉地說,脾氣古怪,又不喜歡離開既定的環境,我很難想像,在夜谷居然有一個人,居然既可以說動祂們,又擁有破解‘封印’的技術。”
他的這番話,讓本就猶疑的彼得,心情更加複雜:“——德斯蒙特,那個市長就是你啊。雖然是平行時空的你。”
彼得此時已經脫離了初見的震驚,開始為鏡子給他的答案,主動尋求合理性了。
仔細想想,德斯蒙特確實是一個廣交好友、知識淵博的人,只是交友的範圍通常局限在特殊物種之中,而如果說知識也分善惡,那他學習的也必定是被稱作“黑暗”的一面。
德斯蒙特:“……”
溫斯蒂:“哇哦。”
亞當斯家的長女明顯興緻盎然,“然後呢?你難道沒有接着好奇,德斯蒙特是怎樣當上夜谷市長的嗎?還有,我想以他現在的年齡,投票權是勉強有了,但是應該沒有夠得上競選者吧?”
“他似乎比我們的德斯蒙特要年長一些。”彼得說,“不過我估計也沒有超過三十歲?嗯……考慮到一些人總是老得很慢,我也沒辦法確定。總之,他一副西裝革履、成功人士的樣子。”
“我想知道德斯蒙特是怎樣成為的市長,可是只看見了一大堆選舉時候的片段、以及夜谷民眾為他歡呼慶祝的場面……等到我要看到他入駐市長辦公室,通過暗道走向隱蔽的地下室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推力,把我彈了出來——我不清楚這是不是情急之下產生的錯覺,但我認為,他似乎是‘看見’了我。”
而他之所以被趕出去,也不是因為魔鏡的力量到了時限,而是“德斯蒙特”採取了某些措施,或者是他即將要前往的地下,擁有鏡子無法窺探的秘密。
彼得敲敲腦袋,將之前頭暈目眩的感受都晃悠出去。
他一時都說不出,在這兩個猜測之中,他更加偏向於哪一個。
夜谷這個地方有大問題,他們一直都知道。
那麼作為夜谷的市長,這片神秘區域名義上的統治者,另一位德斯蒙特,又該是個怎麼樣的存在呢?
作為話題中心人物的同位體,黑髮青年皺着眉頭,心裏湧現了一股不安的情緒。
“……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他的聲音悶悶的,“不管他幹了什麼,又是為什麼要把夜谷引向全世界,都和我無關。我沒有想過要毀滅這個地球……至少,從來沒有打算真的這麼做。”
他不敢否認的是,在一些難捱的夜晚,那些邪惡的、晦澀的念頭會入侵他的大腦,驅使着他利用那些超凡的力量,把痛苦翻倍還給那些人、甚至乾脆報復整個讓他不適的世界。
既然他不能安慰幸福地生存,為什麼要讓別人有這個機會?
這種想法就像是匍匐着的毒蛇,用它冰冷鋒利的蛇眼,憤怒而又痛恨得盯着這個欣欣向榮、將一切黑暗都掩埋在表象之下的世界。
不過正如德斯蒙特所說,這些思想只是一閃而過。就像是青少年會在情緒的驅動之下,對溝通困難的父母咆哮着說自己不如去死那樣,往往不代表着他們真實的內心。
可是,不願意對朋友說謊的他,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卻彷彿給那個陰暗的可能鍍上了一層可信度。
畢竟,一個會對受害者露出仇視表情的人,當然更容易被判定為嫌疑犯之一。
德斯蒙特低垂着頭,劉海落下來,將他面容籠罩在陰影之下。
然而,和他走向失落的形象不同,彼得和溫斯蒂對視一眼,輕笑出聲。
“你在想些什麼啊,德斯蒙特?”蜘蛛俠好笑地揉揉頭髮,“難道我們會因為這件事而責怪你、害怕你嗎?做出這些事的人,是另外一個宇宙的德斯蒙特·鮑德溫,不是你。我之所以會猶豫,就是不想你擔心。”
小鎮青年說:“可是那也是我,只不過是選擇不同而已。”
彼得臉上故作輕鬆的笑容收斂了起來,他很少露出這樣嚴肅的表情,“沒有做過的事情就是沒有做過。德斯蒙特,他不是你——或許你會認為他和你‘曾經’是同一個人,但是不管找再多的借口,從你們走向相反的兩條道路開始,你們就已經毫不相干。”
他以自身舉例,“在那個世界裏,我不是也變成了一個壞蛋嗎?你會因此把我看成‘他’嗎?不會吧。既然如此,我們怎麼可能把對‘德斯蒙特’的印象,轉接到你的頭上呢?”
見青年鬱郁的心情緩和了不少,溫斯蒂開了一個冷笑話:“倒不如說,假使你真的決定走上反派道路,千萬不要忘記找我做顧問。”
德斯蒙特笑出了聲。
而彼得,則是沉默了一會:“……我還是盡量盯着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