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繁衍季6
第十六章
應鱗,就是追着季沉嫣跑的畸變種的名字。
權月要一個殘缺嚮導做什麼?
她是年輕有為的A級哨兵,在南部基地擔任高職。
而季沉嫣是殘缺嚮導,永遠無法提升等級,只能做低效率高痛苦的凈化。
這兩人根本無法聯繫到一起。
‘我想要她’。
顧東樹的濃眉緊鎖,完全理解不了這四個字。
難不成權月真的想要季沉嫣?
不……也不一定,也有可能只是為了保護。
若說馬丁是仇視嚮導那一派的,權月就是積極保護嚮導那一派的,這樣想也合情合理。
顧東樹:[你要季沉嫣幹什麼?]
然而他發過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般,再沒有任何回應。
季沉嫣瞧他表情越來越凝固,便問出了聲:“出事了嗎?”
“沒什麼。”顧東樹揉了揉太陽穴,頭疼的詢問,“你剛才想說什麼?”
季沉嫣:“那邊……好像有聲音。”
顧東樹:“01號工廠和09號工廠構成了機械區,全部由隧道連通,那邊……便是可以通往01號工廠的地方。你聽到的聲音,興許是通風口傳出的聲音。”
01號工廠?
那就是封燃所在之地。
季沉嫣眼巴巴的問:“我能過去看看嗎?”
倘若顧東樹說不可以,她一定會待在原地。
顧東樹上下掃視着她,透着點兒懷疑:“你身體好點了嗎?”
季沉嫣:“當然!”
顧東樹完全不相信。
不過轉念一想,是他把季沉嫣帶到了機械區。
如果季沉嫣身體出毛病,他就是罪魁禍首。
顧東樹:“等事情結束,我就帶你去嚮導保護協會,去看看你的精神絲到底怎麼回事。”
季沉嫣面頰血色盡失,蒼白如冬日的第一場初雪:“不用了。”
嚮導保護協會,是一群徹頭徹尾的激進分子。
裏面的工作人員皆無嚮導,但每一個都是狂熱派。
季沉嫣強忍不適,目露渴求的問:“我現在真的好多了,可以過去看看嗎?”
顧東樹看出了她的掩飾。
竟然有嚮導會害怕嚮導保護協會?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顧東樹:“那邊沒有危險,我允許你過去。”
“謝謝。”
季沉嫣抿着乾裂起皮的嘴唇,企圖消除自己內心的緊張。
她扶着牆緩慢站起身,正準備邁開步子,便瞧見了一隻白色猛禽躲在了角落裏,一直未曾離去。
它的羽毛根根飽滿,又威武又神氣。
那雙黑豆大的眼,始終放在季沉嫣的身上,儘是銳利和懷疑。
季沉嫣:“……”
可惡!
還搞監視!
就連謝絕都沒近身觀察,反倒精神體在她身邊來回打轉。
顧東樹:“怎麼?自己想看,又害怕過去了?”
季沉嫣:“我……”
顧東樹無奈,一臉‘怕了你’的表情。
他很快也站起身:“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季沉嫣的錯覺,在經歷了這幾次的同生共死之後,顧東樹待她的態度明顯不同了。
大概是愧疚?
季沉嫣禮貌而客氣:“哇,太好了,我真的好害怕呢,還好有你陪我。”
假得都沒眼看了。
裝柔弱不適合她。
顧東樹老父親般的叮囑:“以後害怕就直說,不要一個人硬撐着。”
季沉嫣:“???”
她隨便演演啊!
顧東樹竟然真的相信了。
季沉嫣越發懷疑起顧東樹的眼神:“……哦好。”
一定眼神兒很不好。
認證完畢。
有了顧東樹走前面,精神體這才讓了步。
顧東樹看不見它,自然而然就直接撞了上去,毫無違和感。
季沉嫣也開始裝瞎,走得那叫一個自然。
精神體:“……”
之前在三樓畸變種襲擊的時候,季沉嫣率先做出了反應,它自然便把懷疑落到了季沉嫣的身上。
確定季沉嫣是真的看不到它后,精神體才發出一聲尖鳴,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季沉嫣後背全是冷汗,躲過一劫了。
‘精神體竟然比本人還敏銳……’
季沉嫣面無表情的在心裏發出了靈魂吐槽。
—
兩人摸黑緩慢走着,前方是一條筆直的道路,卻擺放着許多小型運載車,使得隧道稍顯擁擠。
視野無法穿透黑暗抵達的盡頭,像一張深淵巨口,要將所有人都吞入腹中。
地面凹凸不平,踩上去咔咔作響,全是細碎岩石。管道仍在隧道內縱橫,畸形的、扭曲的、毫無藝術美。
這個隧道根本就沒完工,只是個半成品就被強行使用。
顧東樹忽而提起:“嚮導實習的時候,你凈化過幾個哨兵?”
季沉嫣微怔:“三個。”
顧東樹:“還記得叫什麼名字嗎?”
季沉嫣:“應鱗,賈勵,還有一個漂亮的姐姐,我不清楚她叫什麼。”
顧東樹:“……”
果然是權月。
這傢伙要是聽到有嚮導叫她漂亮姐姐,尾巴都得翹起來。
季沉嫣也是,嘴為什麼這麼甜?
顧東樹黑了臉:“別叫她漂亮姐姐。”
季沉嫣:“?”
顧東樹嚇唬道:“那傢伙是個嚮導狂熱派,邪/教的那種。”
季沉嫣瞬間秒懂:“放心。”
聽了季沉嫣的保證,顧東樹才放心下來:“我和權月是青梅竹馬,但那傢伙是哨兵。普通人和哨兵之間的隔閡就猶如天裂,你該知道,但凡是哨兵,對待嚮導的態度,就沒有一個正常的。”
算是暗示。
隧道內分外潮濕,嵌在石壁上的電子屏幕,都蒙了一層水霧,散發的微光也被朦朧。
那些綠藍色的光扭曲着,照在了顧東樹的臉上。
“賈勵死了。”
季沉嫣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了顧東樹:“死、死了?”
他的聲音在這樣空曠的地方,顯得越發清晰,以至於每一個字,都如同尖銳的利刺,直直戳入季沉嫣的耳膜。
季沉嫣緩了緩心神:“什麼時候的事?”
顧東樹:“一天半前,被人發現死在野外。”
季沉嫣沉默了。
賈勵死了,應鱗也變成了畸變種。
現在只剩下那個女性哨兵了。
顧東樹觀察着季沉嫣的反應,確定季沉嫣不知道這件事,內心莫名鬆了一口氣。
……等會兒。
他難道不想季沉嫣跟這件事扯上關係?他松什麼氣?
顧東樹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嚨里,提醒自己別被這隻小白兔迷了眼。
季沉嫣外表小白兔,牙口可好着呢!
但權月……
她到底想幹什麼?
為了季沉嫣,才接下了送季盼來機械區的任務。
難道在權月眼裏,季沉嫣比季盼還要重要?
內心忽而生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興許權月是找到了她高匹配的嚮導,所以才頭一次在任務當中徇私。
不、不、不。
他難道忘記了季沉嫣殘缺嚮導的事了嗎?
顧東樹異常頭疼,一切向外伸展的想法,都被這件事給擋了回來。
兩人即將抵達,發現了周圍的異樣。
季沉嫣瞪大了眼:“怎麼會這樣?”
通風口的口徑變得極大,里部傳來濃稠的腥氣。
風聲里夾雜着尖刺一般的嚎叫,就像是人的哭聲,讓周圍的環境瞬間染上驚悚的意味。
顧東樹:“通風口被某種東西擠壞了,你覺得那是什麼?”
畸變種。
可季沉嫣不敢把話說出口,彷彿脫口而出的瞬間,緊繃的神經就要如氣球乾癟一般,徹底泄了氣。
季沉嫣很想去看個清楚,卻被顧東樹捏住了左肩。
“停下,不能再走了。”
季沉嫣:“……”
她的臉色如紙般蒼白,分明身處於溫暖的春天,四肢百骸當中卻有股寒流湧來。
忽而——
被毀壞的通風口旁邊的房間,吸引了季沉嫣的注意。
“這是什麼房間?”
顧東樹:“培養室,怎麼了?”
季沉嫣數着,剛才一路走來,一共經歷過了五個房間,依次是——
倉庫、洗手間、資料室、實驗室、設備室……以及最後的培養室。
05號工廠底下是一條直長的隧道,大類的房間都開在岩壁上,還有一些小類的房間,開在更深的狹窄通道裏面。
像蜂巢啊。
季沉嫣的目光發直,呆愣低頭看着鐵門:“培養室,一般……重要嗎?”
“當……”
那個字還未說出口,顧東樹便注意到了門把手上的痕迹。
是血手印。
清晰的、完整的、甚至看得見指紋的血手印。
方才放鬆的神經,又一次緊繃了起來,未知的危險帶來瘮人、駭懼的感情。
門還關着。
但大量粘膩的鮮血,從房間裏流出了門口,這讓兩人瞬間聯想到了裏面在發生的事情。
季沉嫣和顧東樹對視一眼,右手緩慢放到了門把手上面。
顧東樹輕輕點了下頭,示意她可以動手。
季沉嫣深吸一口氣,猛地將門推開——
入眼的是一個被懸在天花板上的屍體,可屍體上沒有頭顱,血液便是從他的身上滴落下來的,整個房間都染上了腥甜的血銹味。
季沉嫣不禁驚呼。
她如遭雷擊,立在原地,寒流從毛孔中沁出。
此刻三魂七魄好似都要離體,只剩下那鈍鈍的呼吸聲。
顧東樹:“季沉嫣!退後!!”
手/槍被掏了出來,‘碰’的一聲直射,躲在屍體後方的虛影,很快便轟然墜落了下來。
太黑了,根本看不清。
季沉嫣:“那是什麼?”
“你一直遇到的東西是畸變種對吧?”
“但融合了人類基因,也要分融合的到底是哨兵基因,還是普通人基因。融合哨兵基因的叫做‘畸變種’,融合普通人基因的叫做‘普遍種’。”
“但無論是哪一種,具備強感染力度的,我們稱之為感染源。”
“感染源……”
季沉嫣額間泅着薄汗,回想着幾分鐘前看到的東西,“花也會成為感染源嗎?”
顧東樹:“什麼?”
季沉嫣吞咽着口水:“我說……剛剛的虛影,好像是一朵花。”
顧東樹心頭髮涼,宛如寒風過境。
眼前這一幕是如此令人心驚,牆、地板、辦公桌、機器設備,全都是血漬。
這麼大量的血漬,簡直像是屠宰場!
季沉嫣:“你看那邊——”
培養室裏面僅有方才那一具無頭男屍,角落裏不僅有殘留的灰塵,還有碎肉,幾縷纏繞的黑色長發,以及零星的指甲。
被吃了。
季沉嫣瞬間明白了過來。
她在半個多小時以前不慎踩滑,從上往下看的時候,還能看到堆疊的屍體。
而如今,一具也沒有了。
季沉嫣面色漸白,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難不成讓05號工廠變成一級感染區的東西,就是它?”
顧東樹:“憑它一隻還不夠!”
季沉嫣:“那多少只才能被估算成一級感染區?”
顧東樹:“……”
季沉嫣着急的低喊:“說啊!”
顧東樹:“一百隻。”
季沉嫣猛地看向了他,一臉‘你在開玩笑’的表情。
軍部在半個小時前,才公佈了05號工廠成為一級感染區。
也就是說,05號工廠很有可能藏着……一百隻。
她卻很快掏出了手/槍,黑暗當中她發現自己的動態視力竟比顧東樹還強,開了好幾槍過後,感染源終於現形。
它吞了芭蕉花基因。
艷色的芭蕉緩慢打開了它的花瓣。
最先映入眼帘的,竟是黑乎乎、長滿毛髮的後腦勺。
隨後那顆人頭,在緩慢的轉動,終於展現出了全部。
額頭、眼睛、鼻子……應有盡有。
緊閉的雙眼,突然大顆流出血淚。
“啊——嘶!”
剛開口,季沉嫣又憋了回去,眼瞳里侵滿了水霧。
它竟拿人頭做蕊!!
就是剛才那具男屍的頭顱!!
這是一株長在培養室里被感染后的植物,它意外之中捕獲了人類基因,從而得到了行動力。
這已經算不得感染源了。
但它吞下的只是普通人,並未捕獲哨兵基因,因此只能稱得上是普遍種。
顧東樹:“設備室里應該也出現問題了,我們得趕過去。”
季沉嫣抓住了他:“不!在這裏解決普遍種。”
顧東樹:“什麼?”
他沒有聽錯吧?
季沉嫣冷汗涔涔的說:“如果像你說的有一百隻才構得成一級感染區,那現在這個房間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就那一隻!”
顧東樹血液都快凍住,立馬明白了季沉嫣的意思。
顧東樹卻不是被普遍種嚇到,而是被季沉嫣的反應嚇到。
他低低的笑了起來:“哈……季沉嫣,有時候你的行為真他娘的瘋狂!”
季沉嫣子彈已經打完,緊張的更換着彈匣。
“那你……”
顧東樹很快打斷,平靜沉穩的說:“我樂意奉陪。”
只是他的語氣里,隱藏着躍躍欲試。
血液一下子被點燃。
沸騰的、滾燙的、像是春日裏破土而出的嫩芽。
季沉嫣換完了所有子彈,杏眼裏蕩漾出了一抹笑意:“顧東樹,你說我發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嘛。”
顧東樹老臉掛不住:“……哼,注意輔助。”
季沉嫣:“不,你來給我輔助。”
顧東樹晲了她一眼:“膽兒挺肥?”
季沉嫣握着手/槍,沒給他反悔的機會:“那你準備好了嗎?”
顧東樹:“打歪了我可要找你算賬。”
季沉嫣緊盯着前方,黑暗當中動態視力也完全沒有減弱。
她的作戰計劃很簡單。
植物類普遍種的弱點就是花心。
外部的花瓣,具有防護作用,打再多都無濟於事。
但那隻普遍種,並非次次都在開花,必須要打配合,才能在最恰當的時機,擊中花心弱點。
兩人不再對話,而是緊張觀察着前方。
芭蕉花狀的普遍種,躲到了放置標本的鐵架后,那一排排的玻璃瓶,是浸泡着福爾馬林液體的動植物屍體。
玻璃瓶映照出的普遍種的身軀,被無限拉長,變得猙獰又扭曲。
季沉嫣突然發聲:“標本架離地那一排,第三個標本瓶!”
碰——
槍響傳出,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季沉嫣不禁佩服,顧東樹不愧是顧東樹,倘若他手裏拿的是狙擊槍,恐怕也不需要合作了。
普遍種果然受驚,退了好幾步。
它被逼到了角落,便要絕地反擊:“啊……”
普遍種竟在利用那顆卡在它花蕊的人頭髮出聲音!
它緩慢的,張開了花瓣,粘液啪嗒一聲掉落下來。
光是這樣已經夠驚恐的了,可季沉嫣卻看清,它每次發出聲音,都在張合著花瓣——
花的裏面,那顆人頭也在做出驚恐呼喊。
“門……門后……人。”
“嚮導,救。”
人頭的聲音斷斷續續,機器一樣的重複着死前的話語,像是想要向兩人傳達着什麼。
嘶!!!
就連死之後,還一直在重複,沒有比這種場面更為驚恐的事情了。
此刻驚魂喪魄,血液直衝腦門。
季沉嫣頭皮發麻,強忍着沒有眨眼。
門後有人?誰來隧道了?
不!不能被誘導!
季沉嫣觀察着前方的動靜,在腦子裏推算着它張合一次花瓣的規律和時間。
“顧東樹,保持火力,限制它的行動路線!”
兩人的配合還是頭一次,但已經有了默契。
顧東樹很快明白了季沉嫣的意思,沒有停下發射,一時間標本架上的玻璃全都被打翻,藥劑順着架子落到了地面。
季沉嫣瞄準了最上層,唯一一支不一樣的藥劑開了槍。
藥劑順着孔洞流出,強濃度的硫酸傷到了花心。
它疼得嘶吼,氣焰瞬間消失,畏縮着退後幾步。
它再度開花,季沉嫣立馬抓住機會朝它開了幾槍,普遍種大吼了幾聲,血液瞬間瀰漫開來。
擊中了!!
季沉嫣興奮得快要尖叫。
季沉嫣很快過去,發現普遍種不在標本架後方了,它已經逃走。
“……季沉嫣,你還真是一次又一次的顛覆我的認知,你TM的真不像嚮導。”
顧東樹心臟狂跳,也許是腎上激素還未來得及恢復。
她太不一樣了。
如若有哨兵在場,看到季沉嫣的表現之後,恐怕不會再嫌棄季沉嫣是殘缺嚮導。
畢竟,嚮導就等於哨兵的半條命。
季沉嫣:“可我就是嚮導。”
顧東樹眼神溫和,是啊,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他感到意外。
—
兩人打算乘勝追擊,一舉將普遍種殲滅。
它已經吃下屍體,獲取了人類基因。
放任它,便是放任它禍害更多的人。
呼吸變得急促,最後這一擊,決不可出岔子。
兩人舉槍小心翼翼的踏了過去,發現前方還有一道門。
原來培養室裏面還有一個房間,可以直達倉庫。
在打開門的一瞬間,季沉嫣便要按下扳機。
“別開槍!”
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
倉庫暗得不見一絲光亮,唯有正中間,單純用線懸吊的小隻燈泡。不知從哪裏來的風,吹得燈泡不停晃動。
不一會兒,地下室的電力恢復了,燈也亮了起來。
橘黃色的暖光顯得那樣弱小不堪、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要被無窮的黑暗徹底吞沒。
在燈光亮起的一瞬間,季沉嫣看清了女人的模樣。
是季盼。
季沉嫣後知後覺,倒吸一口冷氣。
原來方才的人頭不停重複着死前的話,就是想告訴她這件事。
“怎麼會是你?”
季盼在看到季沉嫣時,顯得更加無措。
若換做平時,她大約會茶言茶語幾句,但如今她身處於危險地帶,所有的安全感全都建立到了季沉嫣一人的身上。
季盼睫毛沾滿了細碎的淚珠:“是權月帶我來的。”
一聽到權月的名字,反倒是顧東樹更為在意:“她人呢?”
季盼哆嗦着:“走散了。”
顧東樹臉色鐵青,難怪之前的一條信息,權月沒有回復他。
原來是身處險境,根本沒時間回復!
顧東樹:“走散?怎麼可能走散,你以為權月是個隨隨便便帶你執行任務的菜鳥?她可是A級哨兵!”
A級!
季盼呼吸一窒,沒想到那女人這麼厲害。
如果早知道,她一路上就對那女人好點了。
顧東樹眼瞳里滿是紅血絲:“說!”
季盼方才本就受到了驚嚇,被顧東樹這麼用槍指着,腦子嗡了一聲,身為嚮導向來是受到追捧的,還從未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季盼牙關打顫,又在內心鄙夷。
普通人就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嚮導的珍貴。
如果換做哨兵在這裏,她做任何事情都會被原諒。
季盼眼眶微紅,朝着季沉嫣發出了求救新號:“……阿嫣。”
季沉嫣眼瞳幽暗的盯着她:“事出緊急。”
宛如一盆冷水。
季盼血液瞬間結冰。
‘事出緊急’。
這是當初季盼騙季沉嫣出去的時候,說的一句話。
季沉嫣竟然原話返還?
上次在緩衝區,季盼就感覺季沉嫣知道了一切。
現在的季盼終於完全確認了。
她是被逼無奈,才會那麼做,反正阿嫣只是受了點折騰也沒死。
季盼花容失色,將自己所見所聞全都如實道出:“外面亂套了。”
“所有人都在逃離,還好機械區的哨兵並不多,由哨兵畸變的畸變種也不多,大部分都是些由普通人畸變的普遍種。”
“饒是這樣,數量也很多。”
“權月冒死帶我過來,本想從05號工廠大門進入這裏,卻發現05號工廠被撞擊出了一個大洞,我是從後面直接進來倉庫的。”
“權月為了抵禦普遍種,還在外面。”
季沉嫣和顧東樹對視了一眼。
季沉嫣:“我相信這是真的。”
顧東樹:“……”
極大可能,那個大洞,就是應鱗撞出來的。
也是因為應鱗的撞擊,激活了蟲群,他們才差一點在二樓的安全網摔下去。
季沉嫣和季盼遇上的是同一件事,卻造成了不同的後果。
一個冷靜反擊,一個自私冷漠拖累他人。
顧東樹聽罷,轉身便要前往倉庫深處。
季盼大驚,拖拽住了顧東樹的衣袖:“你做什麼?”
顧東樹:“幫忙。”
“權月說她可以抵抗,讓我快些來05號工廠找你們。你走了的話,我……”季盼話音僵硬,臨時增補了一句,“我和阿嫣怎麼辦?”
現在四處都是危險,顧東樹就是保命符。
她不能讓顧東樹離開!
顧東樹此刻的表情如陰鬱沼澤,被重重樹影遮蓋,完全看不見陽光。
權月大約是為了任務,才做出了犧牲。
但這個季盼,卻絲毫不在意權月的性命,還覺得理所當然。
值得嗎?
顧東樹之前只是不喜,現在卻對季盼生出了厭惡。
再一對比季沉嫣,同為嚮導,卻完全不同。
還真是需要一個對照,才能明白季沉嫣有多好。
顧東樹厭惡的甩開了她的手,一副沾染到病菌的樣子,強忍着沒有繼續走向通風口那邊。
季盼鬆了一口氣,知道是顧東樹妥協了。
季盼放下心來,才觀察起了四周,眼神微閃的問:“現在,就……只有你們兩個?”
顧東樹沒好氣的問:“不然呢?”
季盼:“……”
她還以為會看到謝絕。
原來在緩衝區時,她所見到的人,就是謝絕。
S級哨兵,人類之光,天干之一。
這樣多的稱號,全都加諸在一個人的身上。
季盼在來之前,就知道自己和謝絕的匹配度達到了31%,對這件事抱有極大的憧憬。
沒有一個嚮導,不想擁有高等級的哨兵。
她……自然也想得到這把厲害的刀。
季盼病態的想着,如果能成功,她就可以成為真正的季家人了。
顧東樹完全冷下來了,向謝絕發送了信息——
[你要找的嚮導到了。]
顧東樹內心極度不願,他剛才發了那條信息,就像是做錯了什麼一樣。
做完這件事後,便將目光放到了季沉嫣的身上:“你怎麼了?”
季沉嫣眼瞳失神:“這、這扇門後面……”
這就是必須要桑旭光才能打開的地方?
她心臟發寒,用簡單的毛骨悚然,根本無法形容出這種感受。
季沉嫣努力的回過神,餘光瞥到了角落裏受傷的普遍種。
“顧東樹!”
顧東樹立即掏出了槍:“我知道。”
兩人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季盼仍然還處於驚魂未定的狀態之下,可看季沉嫣和顧東樹的神情,便知道出了大事。
季盼悄然退到了培養室,躲在了一扇門后。
阿嫣真是傻瓜,嚮導就該受保護,何必要陪着顧東樹送死?
前方兩人小心踏了過去,普遍種被逼到了死角,卻根本沒有放棄。
它喬裝後退,後腿卻蹬緊,身體處於緊繃狀態當中。
季沉嫣察覺到了端倪,立即喊了一聲:“別過去了!”
然而已經晚了!
普遍種瞬間蹬起身軀,忽而在下方開了一道猩紅口器,它的感染種子向外炸開。
潛意識讓它分辨出了更弱的存在,沒有選擇顧東樹,而是即將要將種子寄生到季沉嫣的身上。
下一秒——
一陣強風颳了過來。
像是排山倒海,帶着某種急迫,某種竊喜,某種渴望。
普遍種沒能如願以償,反倒被這股極強的力量給按在了地上,連幾扇大門也被吹開。
躲在培養室里的季盼暴露無遺。
“謝、謝絕……”
季盼努力揚起一個微笑,怯弱的叫着他的名字。
只要謝絕認下她,一切都好說了。
謝絕方才好不容易消滅了設備室里的普遍種,又恢復了電力之後。本來因為被指派來干雜事,早就憋了許多的不爽。但為了那份嚮導名單,他覺得自己可以忍讓。
直至……
顧東樹發來了信息。
期待的心情瞬間自心底湧出,他由衷的愉悅。
哪怕知道這是基因本能,謝絕也沒有想像中那麼排斥。
終於找到了,他的嚮導!
電力完全恢復,通道內便竄起了電花。
岩壁上的指示燈亮起了大半,那些電子屏幕,宛若一隻只鑲嵌在岩石壁上的眼睛,陰森又死板的盯着眾人,使人莫名感到緊張。
隧道內除卻屏幕發出的紅藍光外,就再無其他光源,將隧道映得猶如幽暗冥府。
謝絕興沖沖趕來后,目光很快鎖定住了季盼。
一秒。
兩秒。
三秒。
他唇角的溫度便一點點消失,眼底的溫度凝結成冰。
期盼被高高捧起又瞬間落空,方才還在山巔雲海,如今墜入無盡地獄。
謝絕的瞳孔變為了即將暴走的血紅色,極致的惡,極致的冷,混沌而瘋癲,令他像是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力量在那一瞬間失控,鋒利如刀直衝向季盼。
“你不是我的嚮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