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繁衍季5
第十五章
季沉嫣無話可說。
她因為聽了開花現象,才看了一眼通訊表上的時間,是處於對未來和自身的擔心。
謝絕憑什麼記得這麼清?
季沉嫣的語氣裏帶着小小不滿:“奉勸閣下就不要把精力放在我身上了,既然拿我做了局,就好好專註盤問桑旭光吧。”
謝絕輕聲悶笑,透着股如春花般的慵懶鬆散。
或許連季沉嫣自己都不知道,故意氣她的時候,她的眼尾會不自覺的紅起來。
瓷白的肌膚中暈着淡粉,有種說不出的活色生香。
光是看着她,彷彿舌尖都要綻出迷醉的甜意。
她的一舉一動,的確會牽動別人的情緒。
以至於讓他下意識的留意,竟繞過了桑旭光,率先來到了她的面前。
謝絕:“唔,可你看上去有點慘啊。”
話音剛落,季沉嫣的鼻尖就啪嗒掉下一滴鼻血。
這是剛才分貝攻擊的後遺症。
加上她那雙無辜的杏眼,好似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錯愕、獃滯、打擊……這幾秒之間浮現了好幾種情緒,有趣又靈動。
季沉嫣後知後覺,捂住了鼻子:“我已經沒事了。”
看她流血,他憑什麼不爽?
謝絕眼神微閃,很快轉變了話題:“桑旭光不開口,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季沉嫣:“我又不是拷問方面的大師,恐怕做不了建議。”
聽到這些,顧東樹心都提緊,生怕季沉嫣惹了謝哥不快。
這不是陰陽怪氣說謝哥惡劣嗎?
可轉念一想——
顧東樹身處於S級哨兵的領域當中,本就相當於被扼住了喉嚨,連站直身體都成了問題。
他理解謝哥要控制桑旭光,只是做法太簡單粗暴,把他也牽連其中。
然後季沉嫣就給他解了氣。
有點爽。
謝絕游蛇一樣的纏了過來,惡意的逗弄:“他不說又有什麼辦法,我總不能強迫。”
她那點小小的厭惡和反抗,讓他安心。
至少不像一般嚮導,非要操控哨兵,季沉嫣屬於嚮導里稍微看得順眼的了。
這和他刻印的嚮導有點像。
有點奇怪?
季沉嫣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我是被誰強迫來機械區的?”
說罷,季沉嫣又反思了自己的態度。
這人簡直是抖M,特別喜歡看嚮導厭惡他,她決不能讓謝狗稱心如意。
季沉嫣:“閣下說的是。”
謝絕:“……”
突然這麼乖,想欺負也不行了。
謝絕覺得無趣,轉而將目光放到了桑旭光的身上。方才在面對季沉嫣時暖風融融的眼神,瞬間凝固如高山玄冰。
“還想磨磨蹭蹭多久?”
謝絕抬腳踩在了桑旭光的肩上,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麼耐心。”
桑旭光碎了半邊的眼鏡片里透着股冷漠和憎惡:“你不是S級哨兵嗎?人類瑰寶啊。你大可以直接去地下室,還盤問我做什麼?”
謝絕笑眯眯的表情下蘊含著風暴:“本來我的嚮導跑了,我就很煩躁了,你最好別激怒我。”
他用別人的厭惡感,來編織自己的安全感。
不知道為何,季沉嫣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在兩人對峙的過程中,【一分三十六秒】竟已經過去。
季沉嫣感知到了身體明顯的變化。
古怪的、發熱反應。
季沉嫣的面頰‘刷’的一下變得潮紅,不知名的熱度,緩慢的侵佔着每一個細胞,引燃了身體更多的部位。
在刻印的影響之下,季沉嫣竟然不自覺的向謝絕靠攏。
基因本能讓她認為這是唯一的安全源。
“謝、絕……”
她哆嗦着,口齒不清的喊着這個名字。
謝絕本想逼問桑旭光,偶一瞥過眼時,便完全愣在了原地。
龐大的吸引力。
不可違背的自然規律。
這種渴望,如同乾裂的土地吸收到了雨露。
他喉間微動,有點挪不開眼。
就連季沉嫣的模樣,也細緻的、清晰的、牢牢的映入了眼中。
烏髮、雪膚,無不精巧的五官,因為被嚇到眸間泛起瀲灧的水色,讓他想到了書本里描繪的霜雪紅梅、月映寒江的美。
桑旭光:“謝絕,你做夢,我不會告訴你了的。”
謝絕踹了一腳桑旭光,看着煩,打擾到他了。
桑旭光:“……”
他感到了侮辱。
到底哪邊更重要?
謝絕竟然不耐煩成這樣!
謝絕:“顧東樹,你來。”
顧東樹苦笑:“這可是在領域裏啊,謝哥,你讓我怎麼來?”
謝絕:“季沉嫣的樣子有點不對勁,她剛才發生過什麼嗎?”
顧東樹略一沉思:“她剛才的精神絲有點異常,好像說收不回來?而且我們還靠她的精神絲躲過了蟲群的攻擊。”
嚮導的精神絲對畸變種有一定干擾,但干擾程度就是個謎。
難不成是殘缺嚮導的原因?
謝絕壓下心頭的異常。
權月已經說帶來了他刻印的嚮導了,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間如此關注季沉嫣?
不得不說,方才發生的事,陰差陽錯救了季沉嫣,讓所有人都沒有朝着開花現象的方向懷疑。
謝絕半蹲下去:“喂,你沒事吧?”
他的手觸摸到了季沉嫣的額頭,結果季沉嫣竟然小動物似的,朝着他的手心蹭了兩下。
原本互懟的兩人,在發生了這個動作后,莫名都愣住了。
季沉嫣:“……”
謝絕:“……”
一個:想繼續蹭蹭。
另一個:啊,媽的,不想挪開手。
謝絕忍不住鼻尖聳動,動物一樣嗅了嗅,像是在捕捉着空氣里的細微分子。
那隱隱的氣息,就像是成熟之後,待人採擷的果實。
嚮導是哨兵渴望的歸屬,這點並不是說說而已。
獸性的哨兵,只會以最原始的方式,去感知他的嚮導。
是飢餓。
對待食物的飢餓。
尤其是像謝絕這樣的哨兵,經歷過黑暗時代,比起他哨兵的表現更甚。如同飢餓了一整個冬季的猛獸,尖牙在蠢蠢欲動,想要咬住唯一的食物。
季沉嫣咬了下舌尖,直到血腥氣蔓延口腔,才回過神來。
看到謝絕侵略感十足的眼神時,她頓時一個激靈。
季沉嫣小口喘着氣,熱度逐漸覆上了呼吸道,令她吐息間全是熱氣。
還好只是暫時刻印,如果是正兒八經的刻印,她真的會讓剛才的肌膚觸碰持續下去的!
人要臉樹要皮!
季沉嫣含着水色的眸惡狠狠的威嚇道:“我一點兒事也沒有,你離我遠點!”
小動物露爪,原來就是這種反應。
哇哦。
驚奇。
謝絕眼底閃爍着好奇:“怎麼個遠法?”
季沉嫣:“半米。”
謝絕照做。
季沉嫣:“不不不,一米!”
謝絕還是照做。
季沉嫣覺得根本不安全,聲音略微拔高:“還是離我兩米遠,我這個人有哨兵恐懼症,你也知道我三年前被哨兵強行刻印,才成了殘缺嚮導的吧?”
軟糯糯的威脅。
還要加理由解釋一句。
謝絕特別有耐心,一點兒都沒發火。
就連他也覺得神奇,彷彿季沉嫣天生有這種能力,哪怕是命令,也不會惹他不開心。
好奇怪,突然安心下來了。
之前在禁閉室里的躁鬱,想要毀壞一切的瘋癲,全都在此時被撫平。
但撫平的同時,又被勾起了痛痛的癢。
連空氣因子裏,都像是泛着一股甜味。
哨兵本就是五感強的那一批人,只是成年後會用力量封住,從而來延緩狂躁症。
可現在謝絕的嗅覺在被刺激得增大,視力也變得異常清晰。
這些被刺激出來的細微變化,都只針對季沉嫣一人。
謝絕本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顧東樹:“……”
桑旭光:“……”
訓狗嗎,你們?
他們當真欣賞到了一場大型訓狗現場,主要是謝絕還挺樂呵,對於季沉嫣的話完全照做。
顧東樹艱難的問:“謝哥,你……”
謝絕說得理直氣壯:“她不是挺可憐?又被我們做局,又是殘缺嚮導,是應該多點耐心。”
不過說起這件事,謝絕的心裏還有點膈應。
畢竟她和【別人】的匹配度達到過60%了啊。
桑旭光:“……”
啊這狗日的。
他以前要是這麼富有同情心的人,就不會產生十年前的流血事件了。
“謝絕,你這個……”桑旭光青筋凸起,忍不住痛罵。
然而罵人的話尚未說出口,卻見謝絕來到了他的面前,如同龐大的陰影一般。
謝絕眼神冰冷到宛若隆冬冰雪,用蠻橫的力量打斷了這個無禮之人:“你有點吵。”
桑旭光分明什麼力量也沒感受到,喉嚨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冷汗涔涔,汗毛四立。
彷彿眼前的人,就是最大的恐懼之源。
說話對桑旭光而言已經是極度困難,他卻還是要執拗的開口:“十年前的流血事件,你還記得嗎?當時在緩衝區,一個冒着大雨闖入感染區的女人,她叫桑薔,她是來……”
謝絕冷漠打斷:“我不記得了。”
桑旭光啞了聲音,眼底滿是獃滯,彷彿被謝絕的話一頓痛擊。
姐姐,你看到了嗎?
你冒死闖入感染區,想給謝絕送一份資料,讓他知道當年的真相。
可你還未進去,就受到了襲擊,成了一隻畸變種,還被謝絕殺死。
桑旭光喉頭哽咽,眼眸里泛起霧光,生出了毀掉那份資料的想法。
就讓謝絕至死追逐,永遠查不到他想要的真相!
哈……他違背上級指令,不先去地下室,而是來見謝絕,到底是為了什麼?
姐姐囑託?
狗屁!
桑旭光背脊繃緊,忍受着快要爆發的強烈感情:“謝絕,你妄為S級哨兵,擁有力量卻不為人類使用,你不得好死!”
謝絕眼裏是渾濁、混沌,那種危險至極的東西。
季沉嫣從未在他的眼裏看過,彷彿是極致的黑,極致的惡。
令人不寒而慄。
“不為人類使用?”
謝絕語氣放得極輕極緩,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那十年前,你說說看我做了什麼?”
成為了劊子手。
季沉嫣在內心回答。
她忽而不忍,突然半坐起身,艱難的用手拉住了謝絕:“我聽過。”
謝絕:“……”
季沉嫣磕磕盼盼的說:“十年前我還小,但也聽過父親說起過了。南部基地幾欲被摧毀,是你領頭開啟了長達十天的清洗日。”
可那個時候的謝絕,也不過才十五歲。
謝絕能力太強,卻生在沒有嚮導的年代,便在冷凍艙內沉睡二十年。
他剛從二十年的冰封解凍,以懵懂的眼瞳接觸人和物,便用最沉重的模式……認知了世界。
悲慘的、絕望的、悲苦無望的……
世界。
“因你是天干,少年成名,人類之光,這樣狠毒的事不應該由你來做,會對一般民眾造成影響。軍部便抹去了你的姓名,只有內部人員知道你的名字。”
“我在之前也不知道是你,直到在緩衝區的時候,你突然提起了十年前的流血事件,我才驟然反應過來。”
“但還有我聽過啊。”
季沉嫣話語當中帶上了鼻音。
還有我聽過。
那句話,將混沌之中的謝絕拉回。
謝絕的眸光緩慢下移,放到了季沉嫣拉住他的那隻手上。
乾淨得像是未融的初雪。
還沒有經歷過血腥。
謝絕觸電一般的將手抽回,惡聲道:“我需要你安慰嗎?”
那是被侵入了領地,頭一次敗退的驚慌。
隨後,他又恢復如初。
謝絕望向桑旭光:“既然上面給你佈置了去地下室的任務,當然不能浪費這次機會,我們也去地下室,看看到底藏了什麼。”
桑旭光大駭:“……你!”
他說不出話來,沒想到謝絕真的對地下室感興趣。
萬一被謝絕和顧東樹發現了那東西,可如何是好?
季沉嫣鬆了一口氣,謝絕恢復正常了。
季沉嫣由衷的笑了起來,又問:“你怎麼突然想去地下室?”
謝絕難得老老實實解釋:“我接到的任務是修複電力。設備室、實驗室連在一起,就在05號工廠下面,和桑旭光接到的任務是同一個地方。”
說罷,謝絕也覺得不對勁。
他怎麼順着季沉嫣的話回答了?
彆扭。
謝絕忽而想起一個人:“你那個老情人,也要通過05號工廠地下室的房間,直通01號工廠,才見得到。”
為了保住電力,他們必須前往。
這就是當時謝絕為了換嚮導名單,而在老傢伙那裏接到的任務。
季沉嫣憂心忡忡:“……那看來必須得去了。”
謝絕:“……”
竟然不否認老情人這個說法?
謝絕表情冷了下來,領域施展更加壓迫,使得裏面的桑旭光和顧東樹都感知到了疼痛。
桑旭光臉色鐵青,這瘋狗又在做什麼?
渾身都沾染了洗不掉的陰冷氣,凍得他們骨頭都在打顫。
若換做是哨兵,只怕就要當場嘔吐。
一隻雄性動物,是不允許另一隻雄性動物進入領地。
謝絕:“你也要去?”
季沉嫣:“修複電力系統很重要不是嗎?我一個人待在原地,興許還會遇到那隻畸變種。”
謝絕煩悶思索:“那隻畸變種,有點眼熟。”
通道盡頭的顧東樹沙啞的開口:“謝哥……他叫應鱗,季沉嫣在三天前凈化過的哨兵,興許是記憶混亂了,非要纏着季沉嫣去做一對一匹配。”
一對一匹配?
謝絕抓到了這個字眼,目光緩慢放到了季沉嫣身上。
像是遭到大型猛獸,一寸寸的打量,從骨頭到血肉,每一處都沒放過。
季沉嫣心臟驟然跳動極快,連手心也出了薄汗。
季沉嫣:“怎、怎麼了?”
謝絕:“我有說什麼嗎?”
那種眼神融化了。
如暖風初破寒。
季沉嫣:“……”
怎麼回事,更心慌了?
桑旭光聽到季沉嫣說要去,想起第二顆夏娃之卵還在地下室。
桑旭光最終讓了步:“我……會給你們鑰匙,但我也得去,因為需要我的視網膜和指紋。”
謝絕笑了起來,亮晶晶的眼神,表現得躍躍欲試:“這個簡單,挖了你的眼球,砍了你的右手,帶走不就行了?”
季沉嫣:“……”
顧東樹:“……”
桑旭光:“……”
謝絕無辜的問:“我開個玩笑,你們當真了?”
季沉嫣喉頭一噎,謝絕剛才的表情,哪裏像是在開玩笑?
她總覺得無法和謝絕相處。
危險、無序、捉摸不透的霧。
她在內心瘋狂想要做點什麼,以此來抵抗這宛如龍捲風過境的失控感。
開花現象。
季沉嫣閉了閉眼,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麼反應等着她。
她在發熱,身體也軟,想要靠近基因認為的安全源謝絕,但理智上卻不是那麼回事。
她感覺自己和自己在打架,鼻青臉腫的,渴望還略佔上風。
殊不知,開花現象的受害人,其實應該是哨兵。
她的一舉一動,將化作最大的利器,潛移默化的影響着哨兵。
本能吸引。
本能掌控。
這便是開花現象。
—
隊內到底鬧得不愉快,謝絕也不想收回領域,便只能這麼僵着。
顧東樹心裏發苦,再耽擱時間下去,根本就走不到地下室,毒氣都能吞了他們。
謝哥也太任性了。
三樓的鋼鐵通道被破壞得不見形狀,地板是拖出的一條長長血痕,上面鋪滿了水泥殘渣。
寒風呼呼而來,蕭瑟如深冬。
如此慘烈的場面,某人還哼着古怪小曲兒,聽得人心頭的陰霾又深了一層。
一通簡訊傳來,奪走了顧東樹所有的注意。
[顧東樹,我帶着嚮導到了。]
[讓謝絕少用點力量,他也不怕沒見到嚮導之前,就再次暴走嗎?]
權月帶過來的嚮導是……
季盼?
顧東樹不知是該緊張還是該欣慰:“謝哥……”
謝絕:“怎麼了?你也想勸我?”
顧東樹忽而話音一轉,連忙又說:“地下室應該去了很多清掃者,但沒有一個活着出來,所以我擔心……”
他是怎麼了?
為什麼突然間,不太樂意把季盼的名字說出口?
以十年前謝哥遭受的苦難。
季盼,配不上他。
季沉嫣好奇的發問:“清掃者是什麼?”
謝絕連眼睛也沒抬:“維護機械區電力系統的哨兵,但不是技術人員,做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懂了吧?”
像是一條蛇,在倦慵的曬太陽。
季沉嫣莫名產生了腦補。
而後,她又立即面色難看,刻印的影響讓她下意識的關注謝絕。
季沉嫣正身,眼觀鼻鼻觀心:“懂了。”
就是說地下室現在很危險,且藏着很大的秘密。
謝絕伸了個懶腰,收回了領域:“走吧,再完不成任務,老傢伙耍賴了怎麼辦。”
他可不想錯失談判的機會。
嚮導名單,他一定要拿到。
黑暗瀰漫,宛若潑墨。
未知加劇了恐懼,也讓人的心情緊繃。
[05號工廠轉變深度污染區倒計時:02:44:11]。
必須抓緊時間了。
倒計時清零,軍部將施放毒氣。
有了謝絕的幫忙,幾人去往地下室就變得更加容易。
原本蟲群就不厲害,B級哨兵就可以收拾,只是對於普通人而言是個危害罷了。
況且謝絕還是S級哨兵,他們更是輕而易舉的來到了二樓。
季沉嫣看向了安全網破開的那個洞,還有些恍惚。
就在剛才,她差一點在這個地方死了。
謝絕:“愣着做什麼?害怕?”
季沉嫣搖頭,趕忙踏上了階梯。
下方呼嘯而來的風,使得這條路變得格外陰森,就好像是直達死亡。
階梯每次僅能走一個人,他們必須連成一條線。
‘砰砰砰’。
空氣里充滿了鐵鏽味,濃烈得讓人鼻子都快失去功能。
這也許這並非是生鏽的味道,而是血液發酵之後的腥臭氣,只是被底下狂風一衝,味道變淡了許多而已。
季沉嫣被吹迷了眼,走了沒多久便停下了腳步。
桑旭光十分緊張:“沒事吧?”
自從發現精神絲對蟲群的影響后,桑旭光對自己的態度一直就是這樣。
難道桑旭光發現了什麼?
季沉嫣驚悸不安的回答:“沒事。”
桑旭光不正常的過多關心,讓謝絕的臉色陰沉:“顧東樹,去插個隊,你來走季沉嫣後面。”
顧東樹:“???”
但謝絕都發話了,他也沒好意思多問。
很快,陣型就變成了——
季沉嫣、顧東樹、桑旭光、謝絕。
桑旭光還以為謝絕要對自己做什麼,哪知道很快便被人用異能,聲音直達大腦。
‘她是個嚮導。’
‘哪怕是殘缺嚮導,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陰陽怪氣,像個老鴇。
傻逼!
桑旭光在心裏罵咧咧。
他是肖想嚮導嗎?分明是季沉嫣十分特殊,很有可能是三年前……
想到這裏,桑旭光又深吸一口氣。
算了,他是個正常人,不能跟傻逼計較。
季沉嫣走在最前面,沒想到05號工廠竟然如此之深,下面深達十幾米,連樓梯也變得陡峭,像是在前往無盡深淵一般。
越是往下,畸形的管道便越凸出。
大小不一的銅管鋼管,分割着空間。還有些裸露的被扯斷的電線,在地上如蛇般扭動,時不時迸發出亮色的電花。
季沉嫣走得更小心,生怕上方斷掉的電線墜下來。
一路上,桑旭光猶豫了太久,在快要抵達地下室之前,才終於開了口:“季沉嫣,你最近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季沉嫣:“?”
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桑旭光:“哦沒什麼,雖然沒有在一起工作,當初季博士也算基地數一數二的人物,照面的時候會偶爾提起你,說你小時候身體一直不好。”
季沉嫣:“我父親竟然這麼說?”
桑旭光直視着季沉嫣,盯得極緊:“我記得三年前,他留下的最後一則信息,是興緻勃勃的告訴我們,在蜂后的體系當中,她們的孩子其實也是食物。她們依靠蟲卵,逐漸變得更強。”
他像是在暗示什麼。
季沉嫣覺得怪異,又有些摸不着頭腦:“哦。”
她就是個C級嚮導,告訴她這些又有什麼用?
“到了。”
顧東樹平靜的聲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扯了過來。
竟是隧道!
一條長長的地下隧道,連通了01號到09號工廠,貫穿了整個機械區。
直至抵達最下方,季沉嫣才看清。
只有這麼大的空間,才有可能吹起那陣狂風。
隧道內發出輕微的震動,像是某種大型設備尚未關閉。岩石里鑲着電子屏幕,此刻不停閃爍着紅光,顯示着‘錯誤’二字。
眾人一步步踩了過去,來到了隧道的正中間。
季沉嫣:“沒有電,怎麼識別桑旭光的視網膜和指紋?”
顧東樹沉思:“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分頭行動嗎?”
桑旭光:“那我……”
謝絕冷冷道:“你跟我一起。”
他們怎麼組隊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讓桑旭光和季沉嫣待在一起。
這人意圖不軌。
桑旭光:“???”
他怎麼不知道謝絕是這種死腦筋?
謝絕還很驕傲得意,像是識破了對方的詭計:“走吧,早點去看看電力系統,應該又是哪個地方卡住了。”
桑旭光:“……”
他似有幾分不甘心,又咬咬牙,只得跟了上去。
S級哨兵,幼稚得跟什麼一樣。
顧東樹看得頗為忍俊不禁,覺得自己就像是照看孩子的老父親。
然後低頭一瞧……
季沉嫣臉色蒼白。
顧東樹:“靠着牆坐一會兒吧?”
老父親X2。
季沉嫣點了點頭,靠在牆上假寐。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季沉嫣恍惚聽到了遠方盡頭的迴響,沙沙聲異常詭異。
她再也休息不下去,透過大門小心翼翼的望向了那邊。
“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顧東樹卻沒有回答。
通訊表微弱的熒光落到了顧東樹的下顎處,讓他整張臉看上去更加冷硬鐵血。
上面是幾條沒有讀到的信息,已經發來不知道多久。
[季盼的珍貴你可想而知吧?]
[她就是謝絕的嚮導,謝絕等待了長達二十年的嚮導。]
[光憑這一點,她就值得所有人愛護。]
權月已經來了。
顧東樹的表情變得凝重,眉頭緊鎖着,彷彿無形壓迫在逐步逼近。
顧東樹回了一句:[為什麼執行任務的人是你?]
[季沉嫣在你身邊吧?]
[她是四天前,在嚮導學校安排的實習中,給我和應鱗凈化的嚮導。]
顧東樹呼吸一窒,思緒一瞬間如煙花般炸開。
他可親眼看到了應鱗對待季沉嫣狂熱的態度,還非得讓季沉嫣跟它一起去做什麼匹配,真是畸變後腦子都壞掉了,把凈化中的痛苦當成了愉悅。
權月和初生牛犢的應鱗完全不同,乃是珍貴的A級哨兵。
她絕不會這樣失態。
下一秒,通訊表上便出現了一行字——
[我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