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另一邊。
這間會議室的氣氛可就沒有陳夕這邊“友好”了。
“路先生！”
“難道這就是你說的,藉助他們的刀扼殺他們的文化？”
一聲怒斥回蕩在會議室里，除去坐在首位兩旁的人都紛紛低下頭去。
“你有沒有看到最近的那些評論說的有多過分！”
“那些人說我們挪用他們的文化放到自己身上，說我們的形象大使就像四不像一樣！”
“他們還說這一次我們展出的文化內容什麼都不是,照着書抄也會抄一個不及格！”
H國這次派來的旅遊交流大使林恩熙將千里之外的一紙問責書拍到了桌上。
他冷冷的看着站在對面的路立清和威廉森兩人,半天才冷靜下來。
“抱歉，我想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了。”
他收斂情緒,帶上了標準的公事公辦的表情。
“我很感謝兩位提供的數據幫我們設計出了形象大使的輪廓,也很感謝……那位對我們的支持。”
“但是接下來的任務不需要二位從旁協助了,我想剩下的事情我們內部自己就可以妥善處理。”
“至於一開始說好的薪酬,我會一個子兒不落的打到二位的賬戶上。”
對於對方想要中途撕毀協議的事情，位於事件漩渦中心的林恩熙毫不意外。
“威廉森教授,請您暫時離開一下，接下來的談話內容您無需知曉。”
威廉森教授從善如流：“OK,我會把時間都留給你們的。”
他走後，會議室內的氣氛更加冰冷。
“林隊長,我想您有必要冷靜一下。”
依舊一臉悠哉表情的路立清終於從椅子上坐起身來。
他狹長雙眸中閃爍着足夠狡詐卻又足以引誘他人為之動搖的點點光斑。
“我是請你們兩個一起離開。”
林恩熙顯然已經快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一字一頓的說道。
可是就連他身邊的人也在路立清的示意之下默默退出了這間被臨時挪用的會議室。
等到這間偌大的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路立清才緩緩開口。
“或許您應該聽說過,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虎父無犬子。”
“您的父親可謂是手握眾多資本，首屈一指。”
“難道身為他的長子的您，就甘心於只做一個成年在外宣傳的旅遊大使嗎？”
林恩熙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直接打斷路立清的話。
“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
路立清笑着挨近林恩熙的身邊。
“因為我是來幫你擺脫這種現狀的人。”
“我聽說,自從您得罪了那一位之後,這樣的苦差事就一直沒少做。”
“這次您會選擇和我們合作,也是因為那位不斷在施壓吧？”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費盡心思替他賣命呢。”
路立清嘴角的笑意越發濃郁,又像是藏的極深的嘲諷。
“就像這次的行動,做好了是你應該的。”
“做不好，你就要跟着一起挨罵……”
“受了這麼多年的欺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自己坐上那個位置？”
路立清的話里藏着無盡的蠱惑，讓林恩熙的眼神也動搖了一瞬。
“我……我沒有那個能力擺脫他。”
“跟在那個人手底下這麼多年，你不可能連他一點把柄都沒有。”
“如果你有這個膽量踩着他往上爬的話，作為盟友的我當然會推你一把。”
“畢竟和你合作的感覺，比起和那個人合作的時候可要讓我覺得愉快的多了……”
路立清的身子再次後仰倒回到了椅子裏。
他的腳一踩桌面，椅子便晃晃悠悠的兜了個半圈。
辦公室里沒有開燈，路立清的面龐也完全隱藏在了黑暗之下。
光影明滅之間，林恩熙的臉色也變得晦澀難明。
他看不懂這個人的心思，也猜不到他到底想做些什麼。
這個男人對於他而言，就像隱藏在黑暗裏的、伺機而動的毒蛇。
他不知道路立清是不是要將自己真正的當成了盟友。
還是……想欺騙他去得到伊甸園中的蘋果。
“為什麼選擇幫我？”林恩熙輕聲問着。
“你也知道，我背後站着的是一群什麼人。”
對方輕笑。
“掛在你舅舅名下的那些公司，對我們而言很有用。”
“所以……選擇跟你合作，對我們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
直至此刻，林恩熙才想起那些與面前這個男人有關的傳聞。
雖然跟他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危險的就像踩在馬上就要噴發的火山口邊緣。
可是，如果他們設想的一切真的能夠成功，那麼他能夠從中得到的回報無疑是無比豐厚的！
林恩熙雖然是這次世界旅遊博覽會的代表團話事人，但他的本質上還是一個商人。
而商人應該做的，就是讓自己以最少的投資獲得最多的利益。
終於。
他主動靠近了路立清一步，站在了他的身邊。
“我覺得你的提議不錯，但我相信天上沒有掉下來的餡餅。”
“那麼請先容我問一句，我和我舅舅的公司又能為你的計劃提供些什麼呢？”
“當然是足以與我們現在所擁有的技術匹配的優質偶像，只有你們公司培養出來的藝人能做到我對這個計劃的預期。”
“可你是個C國人，不是么？”
“我不懂得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是背……”
路立清抬起手來阻止了林恩熙接下來要說的話，他客氣而疏離地說著。
“我們都是商人。”
“你選擇和我合作的理由，和我選擇這樣做的目的，在本質上沒什麼不同。”
“當然你有可以不相信這些話的理由，因為我早就準備好了更能說服你的東西。”
路立清不願再跟他廢話，而是把自己一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遞到了林恩熙的手中。
林恩熙讀的很快。
等他眼中浮現出難以壓抑的不可置信的表情時，路立清才對着他伸出手來。
“希望我們這一次能夠合作愉快。”
“當然，我也相信你們的公司一定能提供給我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林恩熙眼中的糾結一閃而過，終於緊握住了路立清的手。
“合作愉快。”
＊
404宿舍。
好不容易忙完了演唱會的修四並沒有鬆懈下來。
白吉克把自己腦袋從電腦面前挪開的時候，一邊揉着酸的發疼的脖子，一邊長舒了一口氣。
“緩哥，我把你說的那個人資料找到了。”白吉克一邊說著一邊把電腦轉了過來，“喏，就是他。”
“我把你說的那個男人和資料庫里的人做了人臉對比。”
“你那天遇到的男人，的確有點兒像林向楠幾年前就出國了的那個小舅子。”
“如果這次我們沒有認錯人、而且兩個人的確有這樣一層關係的話……”卓揚一邊做着引體向上，一邊看向屏幕，“林向楠會選擇替他隱瞞犯罪事實、甚至利用自己的公司幫他轉移財產，也就不奇怪了。”
“對了，我還從我父母那裏打聽到了一點消息。”葉一未端着茶杯端詳了一會兒電腦上的圖片，慢悠悠地說道，“林向楠和他已經過世的妻子關係很好，就連她弟弟在兩人完婚之後也在林家老宅住過一段時間。”
“聽說這姐弟兩個人也在父母去世之後相依為命，還是林向楠他爸的福利機構幫了他們一把呢。”
“他的妻子在臨走之前好像還拜託過林向楠，多照顧一下他在這世界上的唯一一個親人……”
“只是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爭執，後來路立清就自己出了國。”
“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
葉一未也拿起了手機，把從自己父母那裏拍下來的老照片遞給其他人瞧瞧。
“這個人雖然面相上發生了一定改變，但是古象卻沒有太大的變化。你們看，這裏……”
卓揚和葉一未擠在手機前頭，想要把路立清看個仔細。
人的氣質可以改變，容貌也可以整形，但有些特徵卻很難變化。
這就像喬緩時隔多年也能認出整得面目全非的施星舟是一個道理。
喬緩得到眼裏最好的二人肯定的答覆之後，又看向白吉克。
“能不能監控到他的個人手機，或者查詢到他曾經到訪過的地址？”
白吉克搖了搖頭。
“雖然我們得到了上面的授權，但這個人非常謹慎，所有的號碼也有反檢測程序，追蹤難度非常大。”
“他的手機用的還是那種老式的、完全無法聯網的款式。”
“他的個人電腦我們暫時也不知道放在哪裏，很難監控他在網上曾經有過的行動和痕迹。”
“反偵查意識很強，”喬緩想了想，“那從他的秘書那裏下手呢，或者是那個老教授？”
“我剛剛已經都試過了，發現他對防火牆再次升級了。”
“可能是之前我試圖翻過他的防火牆的時候讓他注意到了，這次的反追蹤程序比前一次變得更難破解。”
“如果不能一次性黑過去的話，誰知道他會不會再有些別的動作……”
“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年輕，可是辦起事來居然這麼謹慎……”卓揚忍不住感嘆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白吉克聲音忽沉，慢慢講起了之前的事情。
“在我查到的那個走私集團里，資歷遠不如其他人的路立清卻地位超然。”
“他在短短時間內，就能坐到專門負責給整個集團洗錢的這樣重要的位置上，又怎麼可能是一個易與之輩？”
“當然，林向楠這邊提供的我國金主也是他地位超群的原因之一，可他要是自己沒點本事，怎麼會被林向楠發展起來？”
“打草驚蛇倒還是其次……”喬緩輕輕搖頭，又點出了路立清的另外一個身份，“這次他是作為H國旅遊交流會的陪同訪問專家入境的。”
“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再沒有壓倒性證據的時候對他出手。”
“否則這件事的影響，可不是誰都能承擔得起的……”
說到這裏，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的長嘆了一口氣。
雖然知道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就在面前、就在這近在咫尺的地方，可他們依舊不敢輕舉妄動。
越是關鍵的時刻，他們的行動就越要謹慎小心。
絕對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兄弟們，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一聲無比興奮的喊叫被樓道里的風裹挾而來。
修四：……
還能是誰呢？
他們動作熟練地把屏幕切換成別的模樣，同時停止剛才的話題。
四人剛剛收拾好，一陣狂風就急匆匆的沖了進來。
不管到了哪裏換了幾家公司，江人寶沖入宿舍時的動作一直都沒有發生過改變。
在修四幾人視若無睹的表情當中，氣喘吁吁的江人寶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那一張項目單。
他平復了一下呼吸，然後喊出了一句他們熟悉無比的話。
“我又發現了一個特別適合你們的題材！這次一定……”
“這次一定能火。”
葉一未一邊說著一邊把江人寶從門口擠開，在飲水機旁接了杯水。
江人寶見自己的常用台詞被搶走，立馬舉起四根手指發誓。
卓揚立馬搶白：
“我保證這一次肯定不會出什麼問題，不然我就一輩子牽不到汪小姐的手。”
卓揚甚至還在繼續擼着鐵，卻對着啞鈴做出悲憫的表情。
江人寶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用自己的愛情賭咒發誓，要不也至於現在還單身着。
再次被搶走台詞的江人寶嘴唇翕動，“這次不一樣，只要……”
“只要我們好好琢磨一下，就能把那些還想要黑我們的黑子們的嘴，堵得嚴嚴實實的。”
白吉克甚至沒有親自開口，毫無感情的電子播報音就從電腦里傳了出來。
他說話的時候甚至還在為後台程序編程優化。
江人寶只覺得一口老血即將噴涌而出。
“緩哥，他們這群冷心冷血的負心人啊……”
他狠狠的捂住了心口，跌跌撞撞地撞到了喬緩身上。
“你看他們一個個的都這麼欺負我，你也不幫我說句話嗎？”
“不幫我說話倒是可以，但是這個項目就請您高抬貴眼看上一看吧……”
江人寶可憐兮兮地把項目單雙手奉上，意圖先把喬緩拿下。
“這次的題材是真的很適合你們呀，而且還是……”
“這已經是你對我們說類似的話的第17遍了。”
“這回啊，我們怎麼也不會上當了。”
同樣冷心冷血的喬緩毫不猶豫的把江人寶推開自己身邊。
江人寶的眼底劃過一絲失落。
他魂不守舍地拿起那張項目單，唉聲嘆氣的走到門口。
“早知道你們都對這個和H國合作的項目一點興趣都不感，我就不費那個力氣讓我媽給咱們爭取這個試鏡的機會了。”
“什麼跟H國合作的項目？”
換上另外一隻手引體向上的卓揚歪着頭問道。
“你們幾個人是不是根本都不上網的？新聞也沒看嗎？”
江人寶站在門口狠狠一跺腳，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修四。
這句話剛一拋出，裏邊三人的視線就不約而同的落在了白吉克身上。
江人寶頓了頓，“……好吧，我的意思是除了白吉克。”
“說重點先。”喬緩道。
“所以，現在裏面有我的地方了嗎？”
江人寶抱着自己的胳膊，把下巴抬得老高。
喬緩點了點頭，“請您先進來坐。”
江人寶立馬陰轉晴：
“嘿嘿嘿，這件事情公司里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我跟你們說啊，最近不是因為這個旅遊博覽會，咱們兩國之間的往來比平日裏頻繁了不少嘛……”
“那邊就有人提出要藉著這股東風拍一個一本兩用的作品出來，還要帶着點自己國家特色的那種。”
“等到拍完了，兩國就同時放映這個本子拍出來的不同風格的作品，就當是幫彼此宣傳了。”
“這種事兒雖不說是少見，但這一次卻實在是有點奇怪。”
“對方公開表示自己不會用專業的演員來拍攝，而是要用娛樂圈的年輕藝人。”
“好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什麼技術特別突出，也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把戲。”
“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文化局那邊抽了什麼風，竟然還真的答應了！”
“……”
說到這裏時，修四心中的疑雲也卷卷而起。
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又默不作聲的聽着江人寶把這件事說完。
“但是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所以咱們這邊也不能選擇一些老戲骨作為主角，只能在對標的人里找一找咯。”
江人寶像模像樣地長嘆了一聲，把這件事兒說得一波三折。
“各位也知道。上半年這個娛樂圈受到的打擊可不小，有不少娛樂公司都直接倒閉了。”
“所以我媽說與其把人丟到國外去，還不如讓你們去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成。”
“比起別人來，她更相信你們的水準。”
江人寶情真意切的說著，可喬緩此時已經聽出了些不對頭的地方。
“我們表演過的最多只是舞台劇而已，還能談得上在演藝方面的水準嗎？”
葉一未也輕哼一聲，毫不客氣的表示出自己的懷疑，“你母親的人脈那麼廣，怎麼可能找不出來既有演技又有顏值的年輕演員來？”
江人寶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倒不是找不出演員來，只是上面撥的經費實在有限……”
“而且我媽也聽說了，你們不是一直都拿的是最低工資嘛……”
……
答應了江人寶之後，修四的確沒把經費不夠充裕的事情放在心上。
畢竟C級預算的綜藝、免費代言的廣告他們都做過不少了。
可是直到來到拍攝現場的那天，喬緩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做上面給的經費實在算不上“充裕”。
且不說門口打着的破布門帘寫滿了“揭不開鍋”四個字。
就連他們腳底下這個試鏡用的攝影棚，顯然都是找了一個破舊工廠臨時搭建起來的。
除了他們幾個以外，出現在試鏡當天的幾乎沒有一個是自帶流量的藝人。
前來試鏡的人更是零落無幾，不一會兒就被打發走了大半。
不過，眼下的情形的確不令人意外。
這個電影既不是什麼大項目，也不是獻禮片。
“一本兩拍”的事兒不是秘密，早就嚇退了一幫青年演員，畢竟誰都知道這次必須爭口氣，可誰也都知道和H國這種娛樂行業發達的國家相比，我國還只能算是個蹣跚學路的小娃娃。
這要是沒表現好，不止會被國內觀眾罵到自閉，還會丟臉丟到國際上去……
不只是演員不好找，這項目連個水花都撲騰不起來的噱頭和那點真的只是按着最低工時的算成的工資，連稍微有頭有臉點的燈光師和攝像等劇組人員都嚇跑了。
這麼快的時間，能把這個草台班子搭起來就已經很是出人意料了。
壓力太大，錢又太少，拍攝難度不小，表演難度更是max。
能來這劇組的……只怕是對影視行業真愛了。
當喬緩放眼望去的時候，發現整個場地里就找不出幾個比他們年輕的人來。
如果他們沒有答應這一次的拍攝任務，恐怕整個攝製組的平均年齡恐怕都要超過50歲去了。
白吉克見狀，忍不住小聲問着。
“緩哥……這陣仗你覺得能行嗎？”
他倒是也沒別的意思，只是知道這拍攝少不了熬夜搬東西，單純從身體角度考慮，也不是很適合即將到達退休年齡的人。
再者了，：：：：“”他們也是好歹參與過好幾檔綜藝節目的人了，也算是有點見識。
但是白吉克也不曾想到，聽起來這麼大的一個“兩國互映”的項目竟然真的一點排場都不講。
就光門口擺着的那一個補光燈，看起來比他的歲數都要大點。
“你們是對這樣的安排有什麼異議嗎。”
“這些人可都是我找來的。”
一道雄渾有力的聲音從他們的背後響起。
修四回頭之時，就見到了穿着一身工作人員打扮的陶教官就站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
“報告教官，沒有！”
聽到指令似的語氣，卓揚最先挺直了脊背朗聲答道。
他的聲音本就低沉渾厚，回蕩在空闊的場地里時也變得更加雄渾有力。
喬緩的瞳孔猛然一縮，本能地想要提醒卓揚趕緊給自己打個圓場。
畢竟這裏不是星熠，他們和陶教官的上下屬關係在凌楫被捕入獄的時候已經結束了。
可誰知，跟在陶教官後面一個頭髮花白的老爺子看到卓揚的反應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小子是不是已經看過了劇本？這就入戲了？表現的還有模有樣的嘛……”
“行，我看他們幾個呀，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