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終的第十 鏈點拉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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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不行了，再讓爺歇會兒。」緒恩大口喘着粗氣，直接一屁股癱坐在一個小土堆上。他現在全身冰冷，四肢酸軟無力，滿腦子只想着自己要是能坐在熱氣騰騰的澡桶里該是多好。
雖然數小時前在二號補給站得到了緊急醫治，馬蜂蜇傷帶來的痛楚大幅減緩，但體內真炁依舊無法正常運轉。而且三十公斤的裝備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對於回歸普通人身份的緒恩終於知道了這份重量有多重！
最要命的是，他和山石已經走入這次拉練最艱難的階段：十五公里山路，而且在十五公里中有一半的路程是有近三十度仰角的陡峭上坡路。
老天也不幫忙，從下午開始小雨淅淅瀝瀝就下個不停。雖然根據地上的無數腳印便不再有迷路的風險，但整條山路已經變得泥濘不堪，稍有不慎就會滑倒，大大增加了兩人行軍的難度。
走在緒恩前面十步左右的山石停下身形，回頭望向緒恩：「加油緒恩，第三個補給點爬過這座山就到了。如果不抓緊，我們說不定只能在山上過夜了。」
見緒恩雙眼獃滯，無動於衷，他只能走回到緒恩身前，伸出他的右手先是左右晃了幾下，最終停留在緒恩的眼前，大聲吼道：「你給我站起來！才休息好，你還是不是軍人？還是不是男人？！」
看着眼前同樣是一身狼藉滿身泥濘，但神情卻無比堅毅的山石，緒恩猶豫再三，最後嘆了一口氣，握住了對方的手，重新站起身。
之前他們已經在路上碰到了好幾批掉隊的同學，有些人甚至都已經躺倒在路邊，不停地哀嚎，只等學校的巡查騎兵將他們接走。緒恩看到這一幕時，曾經也有一刻也想過躺倒放棄，但在山石鄙視的眼神下，還是選擇了跟在他身後緩步往前行進。
此時他的心情比自己如同灌鉛了的腳還要沉重。他意識到之前所有的自信和從容都來自於非凡力量。可一旦不再擁有這種力量，變成了普通人，他就再也無法保持往日的那份成竹在胸了。
道術修行的同時，的確不能忽視自身身體素質的鍛煉。
這次學校的拉練，除了鍛煉體力和訓練相關軍事技能外，強化新生學員的意志力又是另外一個重要目的。在戰場上意志力強大的軍隊無疑更容易擊敗對手。而出身查那帝國豪門的紈絝子弟緒恩在喪失超凡能力之後，終於在困難的面前，暴露出自己意志力薄弱的問題。
在山石的攙扶下，兩人終於在一小時之後登山了這座小山的山頂。放眼望去是往下延綿不斷的山勢和山腳處依稀可見的那些如雪花般白頂帳篷，身後則是自己這一路走來深深淺淺的腳印，緒恩心潮澎湃，雙眼已經泛起水氣。
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已經登頂成功。
不知不覺他的那顆彷徨不定的心已經安定下來，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在最後期限之前趕到目的地。
「再長的路，一步步也能走完，再短的路，不邁開雙腳也無法到達」，站在他身旁的山石依舊沉穩如山，他扶住緒恩的肩膀接着忽然話鋒一變：「這趟拉練真不容易，回去你得好好給我補補身體！」
不知何時，風停雨歇。
於此同時，千里之外，與緒恩一樣飽受折磨的還有另外一人。
一個戴着傳統東大陸氈帽，穿着破舊棉衣的年輕男人一瘸一拐挑簾走進身前那座黑漆漆的窩棚里。
室內昏暗，他悉悉索索好一陣子，似乎終於摸到了什麼，下一秒蠟燭台被點燃，微弱的燭光瞬間照亮了男人的臉頰，不是別人，正是消失許久熙善的弟弟征善。
只是此時的他與之前之比判若兩人，渾身邋遢骯髒不說，身形已然瘦脫了形，完全看不出之前偏偏公子的模樣。
窩棚內的擺設極其簡單，一個可供十人睡得大通鋪，通鋪上亂七八糟的被褥子，幾個落地的臉盆架子和熱水壺，還有就是堆放在地的一個燒炭盆和遠處隨處堆放的一些行禮箱和包袱。
忽然門口厚重的棉布帘子被「嗖嗖」的狂風刮地飄起，寒氣連帶着戶外的雪花一股腦兒吹了進來，引得征善不停地咳嗽，但他仍舊不忘轉過身子護住手裏的蠟燭台，以免被風吹滅。
火苗晃悠了好幾下，終於穩定下來。征善鬆了一口氣，從床頭起身再次一瘸一拐走到炭火盆邊上，直接用手翻動幾下，發現盆底的碳還算能用，正準備引火點燃，卻聽見隱約門外有人用查那語喊道：「金二，快出來幫忙。」話裏帶着濃重的查那北方口音。
「來了，來了。」征善搖了搖頭，也不管對方是否聽見，大聲應了一聲。迅速因為剛碰到炭火盆里的黑炭而髒了的雙手胡亂在身體兩側的衣服上抹了抹，隨即吹滅蠟燭，蠟燭台歸位，再次挑簾走了出去。
窩棚外面，冰天雪地，已是一片白色的世界，積雪沒過腳踝，走路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門口左右可見十幾排高低不一的簡易木質窩棚，明顯都是臨時搭建，顯得非常簡陋破敗。寒風中還夾帶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如同一個城市的貧民窟。
他順着剛才的聲音繼續往前走，這一會兒功夫數名穿着和他相似的男人在他身旁穿梭走過，向他投來卻是警惕和不安的目光。爬上一個緩坡，一個巨大空曠的工地一下子出現在他的眼前。不少工人正在冒雪上工，大聲呼喊着勞動號子。而在工地的中央，一條如巨龍骨架的鐵軌橫空盤踞在皚皚積雪之上。
科隆市鎮廣場
市政大樓四層樓高的巨型時鐘發出了噹噹當的聲響。深黑色金屬錶盤指向下午四點整。正對鐘樓的市政廣場，許多穿着藍色工裝的工人們正在忙碌。他們有的在拆卸掛在路旁煤油燈彩旗，有的在打掃泥濘的道路，有的在趕着牛車裝運物資，一片忙綠的氣氛。
廣場中心搭建有一個寬敞的白色帳篷，正是威林頓學校的第四補給點，也是這次拉練的終點。
穿戴整齊，一身戎裝的比爾霍夫背着手正焦急地在帳篷門口來回踱步。他臉色暗沉，不時望向對面高樓的時鐘，又不時望向廣場的入口。
忽然從帳篷里鑽出一個頭髮微卷的淺黃色頭髮瘦高個兒男子，他瞧見比爾霍夫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從兜里拿出一個紅色捲煙盒子，微笑道：「有火嗎？陪我抽兩口！」
【埃文斯·施密特】工兵一年級一班教官。
兩人走到一盞路旁的煤油燈下，比爾霍夫幫對方將手裏的捲煙點着，埃文斯深深吸了一口煙，愜意吐出一個眼圈后幽幽開口道：「只剩最後半小時了，可別錯過提交報告的時間，否則你們班第三名的成績可就要不作數了。」
「還差2個學員沒到，等都等這麼久了，不在乎再等一會兒」，比爾霍夫強裝鎮定。
「總共十三個班，沒想到你的外籍班竟然可以拿到第二名，可真有你的!」
「和我沒啥關係，關鍵是學生們爭氣。」
「唉，人比人氣死人！你是不知道我手下的那些老爺們，都已經是工兵了，還這麼嬌生慣養，這還沒讓他們在戰場上架路搭橋呢，全校倒數第二不說，還有四個掉隊的。等他們畢業的時候全都給他們一個不合格評定！讓他們滾出軍隊。」
「你們的單兵負重量是我們所有兵種里最重的，也怪不得那些孩子。而且你們班的學員腦子好使啊，我們班可比不上你們。」
「也就整體多了四公斤，這不算個事兒。他們腦袋好使嗎？我怎麼不知道。。。」埃文斯撇了撇嘴。
「你倒是心挺寬，這次拉練完全不公平啊，你知道嗎？騎兵班也沒讓他們攜帶胸甲和頭盔啊，炮兵也沒讓他們搬運炮彈。」
「騎兵班夠可憐的了，連馬都沒有，可惜了那些漂亮的騎兵服，下午你剛看到他們進城沒？那時候隊伍都整得像一群乞丐！那扇黑鷹旗上的圖案都已經髒得看都看不清了。」埃文斯說到這裏，不由得笑出了聲，滿臉幸災樂禍。眼下他也只有資格去嘲笑那個唯一比他晚到的騎兵班。
「軍人就是這麼練成的。對了，你們這次碰到變異獸了嗎？科隆這裏不太平！」
「我聽老查爾斯說了，你們是不是遇見了一頭長了犄角的棕熊？不過我們沒有都沒遇見。聽說通訊班的那批女兵在水裏游泳時發現了獨眼的兇猛魚類。」
「沒錯，不止異變熊，我們還遇見異變馬蜂。都是那兩個現在還沒到的兩個小鬼發現的，如果不是他們兩個果斷處置，我們可能就沒法迅速趕到這裏了。變異獸可不得了，我仔細探查了那頭死掉的棕熊屍體，全身骨骼、肌肉和毛皮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強化，我怕是普通火槍都無法對它造成致命傷害。」
「啊？！那兩個小鬼是怎麼幹掉那頭變異熊的？他們如果還沒歸隊的話，會不會已經。。。？」
「不會的，周圍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體，只有變異熊和馬蜂的。再說他們本身就是我們班裏的精英，我相信他們一定會趕回來的！」
比爾霍夫將抽剩的煙頭丟到地上，低頭用腳認真踩滅。
天色愈來愈暗，一個拿着梯子的工人走到兩人跟前，說了一句打擾后，將梯子靠在煤氣燈立柱上，兀自爬到三米的的高處，點亮了最上面煤油燈。
市鎮廣場周圍大樓的燈光也陸陸續續亮了起來，就在比爾霍夫有些悵然若失時，卻聽到不遠處似乎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順着聲音方向望去，他嘴角忽然上翹露出燦爛的笑容，對着埃文斯說道：「嘿嘿，你看我剛說什麼來着，我們班那兩個小子已經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