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水有相逢【一】
東方既白,天將破曉,小鎮名為清溪鎮的僻靜地方,有位孤苦伶仃的黑瘦青年,此時他正拿起衙門放發的白鐵皮燈籠,手持烏黑戒棍準備出門。
青年姓余,爹娘早早離世,好在小鎮民風淳樸,附近小鎮居民用百家米的方式將其養大,恰逢當地洪澇四起,山上仙家四方濟難,有道士雲遊此地,取名余拾。
小鎮背靠大山,不過巴掌大的地方,實在沒有什麼餘糧養閑人,無所依靠的少年長大成人後憑藉著一身氣力在街混子中脫穎而出,早早當上了衙門的門役。
所謂門役就是衙門長官的私人隨從和幫手,雖然身份卑微,但比起外班人員仍算得上是一樁美差。
余拾出了巷口,路過街邊的茶水攤,將傢伙什放在一旁,端起一碗茶水就往肚子裏灌。
“嘿,我說你小子,招呼也不打就過嘴啦?”
老頭躺在桌后的竹椅上,仰頭看着前者,伸出三根手指,慢悠悠道:“漲價了啊!三文錢一碗。”
“韓老頭,咱遠親不如近鄰的,你說你圖個啥。”
余拾聳聳肩,從懷裏掏出兩枚銅錢拍在桌子上。韓老頭這般鑽牛角尖的人在當地只有少數,也沒個一兒半女,平日裏逢年過節得虧余拾幫忙。
韓老頭抽起旱煙來,微垂着眼皮,“余小子,換新行頭了?”
余拾點點頭,回答:“最近案子比較多,上頭人手不夠,臨時調跟快班。”
衙門裏的衙役都是有階級排行的,行里人戲稱“一壯二皂三快班”,所謂壯班,就是衙門臨時召集來的平民苦工,沒有工錢,平日裏主要負責打雜。
皂班負責給長官站班和儀仗隊伍,在辦案時兼做刑手,幫助震懾犯人,這就是余拾原來所在的班。
最後就是快班,這就是衙門衙役做到頂頭了,屬於春風得意的那一批人。
快班又分為馬快和步快,他們的任務是偵察案件,緝捕盜賊,巡街守夜,可以經常收點外快。
余拾沒有再和韓老頭糾纏,整理好行裝快速走向衙門。
如上所說,小鎮最近不太平,許家上門女婿在婚禮洞房夜暴斃,許家老太爺當場暴怒,怒斥官府三日內查出真兇。
現如今已經快兩日了,上頭依舊毫無線索,只是苦了下面這批人,日夜奔走,不辭辛勞。
(本章未完,請翻頁)
余拾到衙門口,終於看見了快班的隊伍,一排黑色行者的妝頭。
“卑職余拾,請求入隊。”
李易順着聲音看過去,不由皺起眉頭,因為他看見余拾沒有穿戴快班的制服。
“新來的,你們幾個到後面去。”
李易環顧一周,將隊伍整理好,這是他升職以來第一次執行公務,自然不希望出現岔子。
余拾一聲不吭排到後面去,他認識李易,是和自己同一時期入的職,不過人家有一位擔任快班巡檢的爹,七品武夫,平日裏囂張跋扈,眼光極高。
背後突然有人戳了戳,余拾轉過頭,才看見了劉光,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劉光撓了撓禿頂,露出兩顆板牙說:“你第一次快班,要多學多看,這裏面門道多着呢!”
在衙門裏劉光算的上老人了,絕對的老油條,平日裏對新人多有照料,所以和大家關係極好。
劉光好意提醒:“一會兒到了白家,眼睛放嚴實點,不要亂看。”
“白家?”
余拾有點懵,不是應該去許家查案嗎?
“你不知道?”劉光有點驚訝,連忙道:“昨晚白家白老三死在了醉仙樓,今早被人發現報了案。”
“這死法不是一般慘,嘖…嘖…”
白老三這個人,余拾倒是略有所聞,平日裏在小鎮盡干一些欺男霸女,藉著祖輩留下來的陰蔭,無惡不作,尤其喜歡調戲良家女子,在當地是出了名的浪蕩。
白家住在小鎮東邊,過了一處白石砌成的牌坊,眾人便來到一家樣式古樸的大院前,只不過門前的兩頭石獅子已經年久失修了。
白家在當地也算的上數一數二的人家,沒想到竟被白老三敗成這個樣子,實在令眾人一陣唏噓。
眾人跟着伍長李易魚貫而入白府裏面。
余拾抬眼看向四周,發現已經有許多不相干的人也聚集在了院子裏,不下七八人,老少皆有。
正當余拾有些疑惑,裏屋突然傳來一陣嬌滴滴的哭聲,一位面容姣好的娘子被人攙扶着從裏面走出來。
隨後家丁抬出來的白老三的屍體放在院子裏,李易將布掀開,屍佈下的情景嚇眾人一跳。
白老三整張臉皮都讓人撕扯下來,胸口皮肉全無,肋
(本章未完,請翻頁)
骨上還有依稀可見的骨印。
“這……”
眾衙役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這慘狀還是第一次見,院裏其他人更是當場嘔吐。
李易臉色蒼白,轉向身後一群人問道:“我問你,白老爺平時都有什麼仇人或者是有過節的人。”
那人戰戰兢兢,慌忙搖頭:“小人實在不知道啊。”
劉光探前身子,有些鄙夷地和余拾說:“咱這位頂頭上司根本不會查案,還是抓緊時間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吧。”
李易這邊招呼大家進了屋子,挨個詢問記錄,似乎把重心都放在了目擊人身上。
劉光卻帶着余拾幾個新來的年輕人看住屍體。
“傷口痕迹分析,有類似凶獸撕咬”
“死者腿下方傷口尚未結痂未乾,初步排查應該死了不到半天。”
劉光輕描淡寫幾筆,就將屍狀點評完,隨後眼睛時不時瞄向白夫人。
跟班連忙接上:“師傅我懂,不排除妻殺的可能性。”
“嘿,我說你這狗腦袋咋不開竅呢!”
劉光一巴掌打在說話那人的後腦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看的小娘子了。”
“比起勾欄那種地方的下三濫貨不知好多少。”
劉光舔舔嘴,手不知覺伸入褲兜里,習慣性掏襠。
余拾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小聲道:“他身上有股香燭味。”
別人或許聞不出來,他可不一樣。
余拾小的時候,父母剛離逝,家裏房子就被遠方大伯收走,孤身被趕出家門。那年大雪,小鎮裏大多家無餘糧,都不敢收留他,他一個人就在那破舊的城隍廟裏住了下來,這一住就長達五年之久,對於廟裏的味道,他在熟悉不過。
余拾無意間抬頭,看到站在門內外的一些人,大多都是白家的親戚及旁系。
這些人裏面,有人失望,有人譏諷,有人無所事事,有人表情玩味,各不相同,彷彿死者與他們毫無相關。
這時候有兩個穿着破爛,面帶飢色,一大一小的道士闖進門來。
“有邪祟,小鎮不敬神靈,故而上天降下災禍。”
“你們放開我。”
“……”
道士一邊喊叫,一邊想要掙開衙役們的束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