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火眼

大越林高天，依稀掛着孤星，發出凄冷的光芒。

孤雁悲鳴，颯颯秋風掠過，烏雲遮蔽了星光，天地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夜梟聲在空曠的大越林中回蕩，宛如冥府的召喚，叢林深處隱隱傳來狼嚎，讓這片中天商客很少涉足的莽莽叢林，顯得更為神秘和詭異。

空曠無人的山路上，頭髮微紅，穿着單薄的盲人，腳踩草履，背着三弦琴，竹杖敲打地面，摸索着前進。這是流浪各地的游吟者，靠着吟唱來謀生。

路旁的灌木叢中，幽綠眼睛在暗中閃爍，十多條林狼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閃着寒光的獠牙，悄無聲息的潛伏起來，耐心接近獵物。

頭狼發出低沉吼聲，狼群咆哮着向前，準備圍獵。

無視圍攻群狼的咆哮，盲吟者手中竹杖有節奏的敲打，緩緩而行。

猛然巨震，內心澎湃的涌動，這種感覺很久沒有了。盲吟者倏然停下腳步，如同鐵矛，僵立在路上。緩緩拿下背後的三弦琴，將琴弦慢慢鬆開。

獵物如此鎮定，沒有落荒而逃。頭狼不安，本能感覺目標並不是孱弱的獵物，而是張網等待的獵手，便發出低沉吼叫，命令狼群停止進攻，伺機而攻。

從弦桶中拿出兩枚灰色鐵丸，溫柔摩挲，如同眼睛的鐵丸緩緩蠕動。

鐵丸舉起，又放了下來，重又舉起，重又放下，盲吟者猶豫不決，隨着更猛烈的感覺湧來，似乎下定生死大注。緩緩抬手，將蠕動的鐵丸輕輕塞入眼窩中。

左眼發出輕微光亮，閃爍的光亮緩緩撕裂暗夜充斥的黑幕。

狼群發出了驚恐低嘯，不顧頭狼命令，拚命逃到叢林深處。

隨着第二顆鐵丸塞入眼窩，雙眼猛然變紅，似有火光燃起。

眼瞳中紅光熊熊，盲吟者通體大放光明，發出了耀眼逼人的光亮，讓人無法直視，如同太陽照耀着夜空，方圓數里的大越林籠罩着璀璨的光明。

光明所到之處，所有深夜棲息的飛禽猛獸都瞬間沉寂下來，它們感受到了能輕易撕裂自己的力量，都恐懼的蟄伏起來，躲避這充滿天地的恐怖威力。

無比失魂落魄變得無比威嚴強大，熾熱的火睛怔怔的盯着東方。

東天蒼穹中的熒惑愈加耀眼明亮！

撕扯黑暗的光明被緩緩收斂，眼神黯淡下去，滿含着無盡的悲痛。

心口封印正在緩緩解開，這讓他舉手投足間充滿了更強大的氣勢，可他並沒有感到欣喜，反而是種莫名的孤寂和空虛，眼中湧現出滴滴淚水。

向著北方躬身一拜，“最強大高貴的神尊，最終還是走了！”

將雙眼中的鐵丸扣出，收入琴桶，依舊是平淡無奇的盲吟者，不過皺紋更深了，頭髮帶着淡淡灰白，似乎所有的精力都被抽空，變得虛弱無力。

轉身朝着來路返回，自言自語道：“他終究還是在茶陵！”

成天堡上，老者盯着盲吟者所在方向，輕笑道：“火眼，你還是來了。”

撥指三弦琴，伴着錚錚琴聲，空曠天際傳來的聲音愈發蒼涼孤寂，“想當初，山嶽崩頹風飆卷，關阻道窮履危難；憶當日，陽鐸鼓笳殺聲悲，野穹影搖動星漢；思過往，躍馬長戈終黃土，春秋疊代悲故戀；看今日，萬戶野哭開桃花，英傑墓處化作田；終歸是，萬事瀰漫寂宿命，天意悠悠付空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