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長長記性
聞婷的脾氣雖然算不上多好,但也很少發火,她即使生氣也不會大吵大鬧,一雙眼睛冷冷盯着旁人的時候,就代表她現在很不高興。
江悥跟她一起長大,深知她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從來不會在她生氣的時候與她對着干。
此刻聞婷冷着臉下樓,瞧見位在一樓打掃的傭工,邊下樓梯邊吩咐道:“小慧,去拿醫藥箱來,再打盆水。”
“誒!”對方應了一聲,連忙放下掃帚去找醫藥箱。
聞婷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抬頭看了一眼江悥,那貨跟個大型犬似的站在樓梯口委屈巴巴的盯着她。
“杵那幹嘛?”她斜眼掃了一下沙發,“過來坐下。”
“大型犬”聽話的挪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拽她的袖子,低聲下氣的道歉。
“聽聽,我錯了。”
他倒是深諳哄她的法子,聞婷冷靜下來后心疼遠大過生氣,她無奈嘆了口氣,沒好氣的詢問:“第幾次了?”
前世她發現江悥自殘是在婚後第二年,那個時候他身上已經留下了很多疤痕,大大小小,深淺不一,每一處都避開了要害。
他並不是想死,只是破壞能讓他泄憤,鮮血能讓他愉悅,肉體上的疼痛能讓他保持冷靜。
所以他砸東西、自殘。
只是她沒想到,原來在這麼早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自殘了。
江悥沒有猶豫,答的很快:“沒幾次。”
“‘沒幾次’那是幾次?”聞婷緊緊追問,並不打算讓他糊弄過去,“說清楚。”
江悥低頭沒敢看她,聲音很低,“記不清了,應該……三四次吧。”
其實以前,他沒有想過要自殘,他一次有這個念頭,是在知道聞婷將要嫁人的那一天。
他比誰都清楚,他沒有任何身份和資格去阻止,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席捲全身,令他痛不欲生。
當碎玻璃不小心劃破他的手指時,當他看着指尖湧出來的血液時,心裏突然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暢快。
他不可能去傷害別人,他骨子裏的教養也不允許他這麼做,所以……他想到了自殘。
聞婷聽到這話暗自鬆了口氣,還好,只是剛開始,他還沒有對此產生依賴性。
她繼續追問:“除了這條胳膊,還有哪裏?”
江悥輕輕搖頭,“沒了。”
聞婷仔細確認,“你每次划傷的都是同一個地方嗎?”
“嗯。”
不待聞婷再問,剛才的傭工小慧拎着醫藥箱跑過來,她身後還跟着一位看起來與她年齡相差無幾的傭工,手裏端着盆水。
兩位姑娘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小慧一抬頭瞧見江悥的胳膊,咋咋呼呼的問:“三少……不對,先生你怎麼受傷了?”
聞婷忍俊不禁,斜了一眼江悥,調侃道:“他自個兒作的。”
“啊?”小慧不解,剛要再問,她旁邊的姑娘搶先接道,“啊什麼?還不把紗布拿出來。”
小慧連忙照做,打開醫藥箱用剪刀剪了一截紗布浸了水后擰乾遞給聞婷。
聞婷一邊接過一邊對江悥說:“胳膊抬起來。”
她低着頭,小心翼翼的擦掉傷口旁邊乾枯的血跡,待換洗兩次紗布后,三道刀痕旁邊的血跡才清理乾淨。
小慧拿出碘酒和棉簽,將兩根浸了碘酒的棉簽遞給聞婷。
在棉簽觸碰到傷口時,江悥故意賣慘,輕輕“嘶”了聲。
“忍着點。”聞婷本就沒敢使勁,聞聲動作就更輕了,她拿着棉簽仔細的清理着他傷口上的血污。
其實只是乍一看嚴重,洗去血污后傷口雖長卻不深,聞婷猜測他應該是用美工刀划傷的自己。
她給傷口清理消毒后,又塗抹了一些消炎防感染的藥膏,用紗布纏了幾圈,邊把他袖子放下來邊道:“先去吃飯,待會兒又要涼了。”
“好。”江悥起身,落後一步跟着聞婷。
兩位傭工見沒她們的事了,各自端着東西離開,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廚房旁邊有一個小餐廳,江悥和聞婷進去的時候,飯菜已經擺上桌了,張慧敏正在給他們盛湯。
“張姨。”聞婷在江悥對面坐下,抬手接過張慧敏遞過來的湯碗,“這什麼湯啊?好香。”
“蛤蜊湯。”張慧敏一邊盛米飯一邊笑着說,“先生知道太太喜歡喝,特意讓人……”
“咳!”江悥突然輕咳一聲打斷張慧敏的話,他握拳抵在唇邊,神色有些不自然,故意轉移話題,“張姨,小慧該去學校了。”
小慧,大名楊慕慧,是楊茂平和張慧敏的小女兒,今年十六歲,在讀高一。
不過她成績不太好,中招也沒考上理想的高中,為此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最近也不知怎麼回事,突然鬧着要退學,誰勸都不聽。
夫妻倆沒辦法,只好把她接到身邊親自照看,後來江悥提議讓她請假一段時間冷靜冷靜,留在君華庭幹活,算她個短期傭工,讓她自己看看究竟是上學舒服還是工作舒服。
小姑娘當時高興的不得了,可卻沒能高興幾天,因為她的父母一個是君華庭的管家,一個是君華庭的保姆,家裏大大小小的事物都由他們掌管。
這夫妻倆可不在這種時候心疼他們的女兒,有什麼臟活累活都讓楊慕慧去干,效果也確實湊效,滿打滿算過了一個星期,小姑娘就哭着說要回去上學。
不過她不願意回家住,說君華庭人多熱鬧,江悥也同意她住在這裏,放學回家的時候幫忙干點活,算作半個傭工,每月給她點零花錢算作工資。
平心而論,江悥是個很好的主人家,也半點沒有金主的做派,從來不拿捏架子。
張慧敏看破不說破,連連點頭,順着道:“誒,我這就去送她。”
待她離開后,聞婷憋笑道:“吃飯吧。”
她一邊喝湯,一邊目不轉睛的盯着江悥,他脖子有些紅,也不敢抬眼看她,這人害羞的時候,不上臉,就是脖子會變色兒,特別好玩。
十年前的江悥,二十二歲,雖說算不上純情小伙,但也不經逗,她好歹談過場戀愛,可他與她結婚前卻沒從與什麼小姑娘好過,母胎單身整整二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