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清澈的聲音摻雜着雨聲,讓談清辭感到不太真實,只隱隱約約看到人影走近。
“你怎麼這點安全意識都沒?打雷又下雨選擇到樹下避難是最蠢的行為談清辭。”杭晉來到她面前,看到她的樣子,好笑又心疼。
“雨下的太突然我只是下意識避雨,並不是蠢的連這點安全常識都不懂。”談清辭一邊用雨水洗掉腳上的臟泥一邊道。完了問,“你怎麼突然來了?”
杭晉將傘往她頭上遮了遮:“我來看看橋下的閘口泄洪怎麼樣,算是驗工。”
“嗯。”談清辭一時不知道再說什麼。
杭晉問:“你呢?”
“我來幫劉奶奶收蘋果,現在已經是果末季,再不收會變老,她的蘋果往年有張經理幫忙收,她不用操心,今年和張經理解約,就只能自己管,我是偶然碰到她聊了幾句,她說忙不過來,我就抽空來幫忙了。”
“怎麼不喊我?”問完,他自己就反應過來了,“是了,我也在忙。”
談清辭混不在意:“大家都在忙,現在忙完就沒事了,你不是要去看閘口?下坡小心滑注意……”
“安全”倆字沒吐出來,杭晉打斷她:“要不要一起?”
談清辭:“……”這是什麼操作?
現在雨這麼大,他就一把傘,就這他還想她和他一起去橋下看閘口?
可是不然呢?
把傘給她讓她自己回去,然後他淋雨下橋看了就走?
或者他自己打傘下橋把她自己丟在這?
兩個做法,無論如何都沒錯,可是他卻提出了第三種。
而她本能拒絕:“一把傘遮不了兩個人,你自己去吧,我等雨停了再走。”
“這麼大的雨什麼時候停還不一定呢,橋下比這裏好點,至少不會漏水。”男人說著,將傘移開。
談清辭起初不明白,直到她被從樹冠的縫隙中墜落的雨滴砸得一個激靈。
杭晉不容置喙地將她一步拉進,扣在懷裏踏進雨幕往橋頭走。
談清辭第一次和異性靠得如此近,讓她渾身上下沒一處自在,卻也生不出反感。
兩人半擁着,到了橋,下了坡,鑽進橋下。
杭晉將傘收了放在一邊的橋柱旁,用雨水洗了下手腳,轉過身時看到女人坐在石塊上彎腰掬水窪里的水給自己洗小腿上的泥點。
談清辭本身比較高,腿長更是佔了一大半,只是彎腰畢竟不方便,洗完腿腰就有些堅持不住,正打算起來隨便涮涮腳,水窪卻被一片陰影籠罩。
杭晉蹲下身,給她往腳上一捧一捧澆水,動作自然而然,沒有任何猶疑遲鈍。
這個舉動,在朋友的界限里其實算是越界了。
至少在談清辭眼裏是如此。
心裏有些不自在,於是她挪開腳:“多謝,我自己來就好。”
“腰不是疼嗎?”杭晉將她有意的避開的動作看在眼裏,面上沒表現出多的情緒來,只是平靜的和她對視。
男人的眸子像是有一輪漩渦,深邃的引人深陷,談清辭沒有過感情經歷,可是這一刻她卻打從心裏感受到了,那片從未涉及過的領域。
可這卻讓她感到迷茫。
談清辭腳也不洗了,她站起身,看向外面:“你不是說看閘口嗎,怎麼樣,有什麼問題?”
然而外面一片漆黑,從下雨到跑過來的這麼一小會兒功夫,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東地地勢偏僻,路燈都是隔很遠才有一盞,人在橋下還勉強能看清,橋下也只限不離開橋的範圍,再遠就有些模糊。
杭晉隨着她的動作起身,站在一邊一言不發。
水道閘口距離橋不遠,談清辭見他不回答,就摸出手機開了手電筒伸遠了照,剛照到,只看了幾眼就又把手縮了回來,這回一言不發的變成了她自己。
微妙額氣氛在兩人周邊冒起,像霧,像雨,像風,更像橋上燈光撒下來的那縷縷暖橙昏黃。
這夜寂寂的有些幽深。
良久沉默后,旁邊的男人似乎輕笑了一下,他低沉的聲音響起:“你沒什麼想問的嗎?”
“問什麼。”她回答的還算鎮定,可這種鎮定卻像是極力掩飾波濤洶湧的表象。
杭晉幾乎將人看透,他轉過身,靠近她一步,看着她的眼睛:“你怕了?”
“我沒有。”談清辭被盯得晃眼,整個人都要被他吸進去了,卻還能想着矢口否認。
“狡辯,你就是怕了。”杭晉將目光移向水道閘口,那裏現在看着是漆黑一片,但他知道,那個閘口周圍用泥石砌過,閘口安裝了活絡的鐵網門用來過濾雜物,重重安全保險都是經過嚴格檢查的,根本不會有自己說的泄洪塌方現象擔憂。
他說了謊。
“不過我也說謊了。”杭晉坦言道,“我騙你跟着我過來,只是想我們能單獨待一會兒,我……”
“你要走了是嗎。”談清辭替他把話說完。
而他不咸不淡:“嗯,水道的事已經結束,農忙也已經過去,我準備回去工作。”
“好事啊,挺好的,我也要回去學校繼續學習,大家各奔東西各有前程,這不是挺好的嗎?”談清辭看着寬大的河渠笑。
此時雷聲已消,雨聲變成歡送宴上的掌聲,越鼓越大聲。
而當談清辭再開口時,聲音也不自覺放大:“我還以為什麼事呢,唉,離別雖然是苦事,但又不是生離死別,咱們微信聯繫,我會記住你這個朋友的。”
她說著,撣了撣衣擺,就着手機的光要上橋,只是剛走了一步,就走不動了。
杭晉從背後拉住她的手臂,用了點力往回拽了一下,她紋絲不動,他就用了點力,一點一點暗中使勁將她往回拖。
兩個人緘默着,暗中較勁。
談清辭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在這一刻矯情,明明她就不是這樣的人。
“夠了!”冗長的拉鋸戰里,談清辭終於在最後一刻被拖回男人身邊時大力甩開了手,不顧大雨跑了出去。
杭晉錯不及防,但他反應敏捷,在女人衝進雨里不過幾步的距離就後腳跟上將人攔住,這次他沒有再拉手,而是兩隻胳膊將人從背後死死抱住,用力的拖回了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