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後的驕陽
醫院病房裏，三四個年輕的女護士把梁家驥圍在中間，邊嬉笑邊為他包紮傷口。
大嘴撇了撇嘴道：“我要是也有老梁這副皮囊就好咯！”胡蝶打趣道：“大嘴哥，你就是眼睛小了點，鼻子癟了點，嘴巴大了點，身材胖了點，別的不比驥哥差，嘻嘻。”
“胡蝶，你這丫頭缺教育了是不是！”倆人吵着吵着就趴在病房的桌子上睡著了，折騰了一天幾人都累壞了。
護士散去后，梁家驥躺在病床上梳理着之前發生的事情，對於體內這股能量他開始試着去了解。經過幾次摸索試驗，他發現閉眼或閉氣都可以增強體內的能量，並為他所用。梁家驥猜測這應該是和身體五種感官有關，五感對應着五行，金對應的是視覺，木對應聽覺，水對應嗅覺，火對應味覺，土則對應觸覺。當關閉某種感官時，就可以把這部分的能量分配給其他，從而大幅增強能力。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閉上雙眼后將能量傳遞至雙耳可以聽得很遠；再比如和犬人戰鬥時，同時關閉視覺和嗅覺，可以擊出如彗星貫日般劃破長空的一拳。
梁家驥知道想要自如地運用這股能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同時關閉兩種感官后，他明顯感到能量過載外溢，身體超負荷；再就是視覺和嗅覺可以通過閉眼和閉氣來完成，那聽覺、味覺和觸覺要如何操控，梁家驥實在摸不到頭腦。
此刻時間已過夜裏兩點，三十七分鐘后就迎來教授所說的最後的日出了。
“還沒睡呢，驥哥。”胡蝶揉着惺忪睡眼，從臂彎中微微仰起頭。
“嗯，怎麼醒了？”。
胡蝶伸個懶腰，搬起椅子坐到了梁家驥的身邊，倆人聊了一會兒之前發生的事。沒一會大嘴也起身加入座談。
今天發生的變異事件，梁家驥推測是和空中塵埃有關，不論是人還是動物身體上冒着的詭異紅光都很不尋常。至於貝貝的死亡與消散，張進變成犬人，大嘴將其稱之為“融合”。
當大嘴和胡蝶問起梁家驥是如何擊敗犬人之時，梁家驥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情況應該也屬於受環境影響而發生的某種異變。
大嘴突然想到了什麼，皺着眉頭，欲言又止，做出沉思狀。梁家驥瞧着他那賤樣兒，實在沒忍住，抬手朝着大嘴後腦勺狠狠抽去。
“嗷”的一聲慘叫響徹病房……
緊接着傳來胡蝶清脆的笑聲，“大嘴哥你就別故作深沉了，快說嘛。”
李大嘴正了正衣襟，昂首挺胸坐得筆直，又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問“你們還記不記得，張進變成犬人後說了什麼？”。
“吃掉我們？”胡蝶不假思索地答道。
“不對！”大嘴搖了搖頭。
梁家驥沉思片刻，說道：“它說很害怕，乞求不要傷害它。”他早已將昨天發生的事在腦海中梳理復盤了上百遍，可以記清每一個細節，海軍特戰隊的經歷不僅帶給他超人的戰鬥技巧，還練就了很多附加本領，超強的觀察力和記憶力就是其中的兩項。
“這說明了什麼？”胡蝶不解地問。
梁家驥和李大嘴相視而笑，看來他們都已知曉答案了。
“說明融合之後，動物的意識也依然存在。起初的恐懼感應該只是金毛的，而非張進。後來憤怒的張進意念太強，壓過了金毛，所以她的思想佔據了主導地位。”大嘴解釋道。
“融合之後會化作動物形態，可以大幅度增強力量，具有可怕的攻擊性。而且……好像還長本事了。”梁家驥突然想起犬人那令人作嘔的灰色唾液具有腐蝕性，不禁露出厭惡的神色。
“英雄所見略同！”大嘴沾沾自喜地邪笑。
“呦呵，聊得這麼開心，看來病情並無大礙。”一道白色身影出現在幾人身後，把大嘴嚇得一哆嗦。
“又是來看驥哥的。”胡蝶略顯醋意地喃喃着。
護士微笑點頭示意，“我來看看病人的情況，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五分鐘后該服藥了。”她的聲音很柔和，在這冰冷的病房中使人如沐春風。
梁家驥細緻觀察着眼前的女人，二十七八的年紀，幹練的垂肩短髮不失女人味，五官精緻立體，尤其是高聳的鼻樑提高了臉部整體的美感，眼角一顆淚痣頗有風情。中等身高，身材卻是突兀有致，玲瓏婀娜。
大嘴兩眼直勾勾地盯着人家，胡蝶覺得很不禮貌，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襟。梁家驥認出了這是救護車照顧自己的女護士。上車時身心俱疲，無心多看，而這一瞬間，梁家驥因有這般好看的護士照料而心情大好，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吸取着女人身上散發的迷人氣息。
一隻修長纖細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梁家驥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回過神來，他注意到女人領口的名簽——高潔。
“感覺好很多了，謝謝。”梁家驥答道。
“那就好，後記得吃藥。”高潔轉身離開的瞬間，梁家驥又嗅到了女人獨特的香氣。
天際一抹紅綢逐漸浮現，空中黛青色的塵埃在晨光的渲染下繽紛綺麗。眺望遠方，波涌浪疊，光束穿透塵埃呈輝映之勢，為它鍍上一縷金邊，天空像擠滿染料的調色盤，色彩流動着，一段青陽一段霞。
三人望着窗外出神，如果這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早晨，整個城市都洋溢着生機與活力，但現實令人絕望，這是張教授預言的末日驕陽，兩小時后太陽落山，自此東半球將黑夜永駐。
艷陽高掛，盪清城市一切黑暗的死角，人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太陽，紛紛離開家門，走上街頭，張開雙臂，揚起面頰，即便寒風撲面，但更享受於陽光包裹全身的真切幸福感。多少人喜極而泣，人們無法想像沒有陽光的日子要怎樣度過。
“紅光消失了。”隔窗眺望，李大嘴最先發覺這一點。
“是啊，真的哎！”胡蝶欣喜地附和。
“也許太陽落山後會再次顯現。”
幾人正聊着，叫高潔的女護士又一次出現在病房門前，她輕敲了幾下半掩的房門，說道：“外面天氣很好，帶病人出去晒晒太陽吧，對病情有好處。”說罷就去了隔壁病房。
如果這真的是最後的太陽，三人是絕對不能錯過。
醫院外，胡蝶喜不自勝地仰起頭沐浴着陽光“好舒服啊，好暖和。”。金色的陽光修飾了她姣好的輪廓，少女最美的一面在她身上淋漓地展現。
已經過了夜裏三點，天空艷陽高照，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都把自家的寵物帶了出來，一時間犬吠、貓叫還有各種動物叫嚷聲此起彼伏。人們在陽光下，忘記了煩惱瑣屑，忽略了陌生隔閡，手拉着手，一起高聲歡呼，歌唱舞蹈，忘我盡情地揮灑着情緒。
錶盤上秒針、分鐘不斷地相聚又分離，時間轉眼已過凌晨四點。因為前日的體力消耗過大，三人疲倦感襲遍全身，大嘴提議先回醫院湊合一宿，睡到自然醒后再回家。
一聲極具感染力的呵欠過後，三人眼皮都支撐不住了。回到病房，時間已近凌晨五點，天色逐漸昏暗下來，街上依舊人聲鼎沸。
這時梁家驥的手機響起，有幾則新聞推送。粗略閱讀後，梁家驥先是瞪圓了雙眼，而後眉頭近乎擰成一股麻繩，表情極為難看。
大嘴和胡蝶都注意到了梁家驥的變化，好奇地詢問事因。
梁家驥的語調語速低沉緩慢，“昨天，像是張進那樣的融合變異事件，有數十起。”這讓他感到非常不安，直覺告訴他情況會更糟。
大嘴和胡蝶沒有說話，而是目不轉睛地盯着窗外。梁家驥隨之看去，這一眼令他不寒而慄，街道上黑壓壓的人群在夜幕下渾身散發著陣陣紅光，交錯縱橫的街道彷彿無數紅色的巨蟒盤旋騰繞，那陣仗別提有多駭人。
“啊！怪物！”一聲尖利的嚎叫掀起巨大的波瀾，人群炸開了鍋，緊接着多處引起強烈騷動，恐懼如多米諾骨牌般飛快傳導，紅色的巨蟒轉瞬四散，變成夜幕黑網下一群無規則的小紅點，如沒頭蒼蠅般亂飛亂撞。
慘叫、呼救、咒罵的聲音到處都是，充斥着雙耳，似要貫穿耳膜，胡蝶捂住耳朵，蹲下身蜷縮在牆角不敢再向外看。
三人沉默相向，心中強烈的不安通電般貫穿全身。在彼此的眼眸中，他們看到真正的末日已經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