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佛說渡人不如度己
臨安城。
長長街道兩邊，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陽餘暉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顏色鮮艷的樓閣飛檐之上
來往商販收拾好攤位，紛紛匆匆離開，白天裏熱鬧的城池，逐漸變得冷清。
大炎有着嚴格的宵禁制度，一更三點敲響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點敲響晨鐘后才開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開禁前不久犯夜禁的，笞打三十下。
哪怕你是位高權重的大官，也一視同仁。
天色越來越暗沉，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少了，提着燈的更夫，此刻也是走到了街上。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兩個更夫一人手中拿鑼，一人手中拿梆，連敲三下，沉悶的聲音，響徹整條街道。
街上僅存不多的人，腳步變得更加急促。
唯有一個人晃悠悠的走在更夫面前。
兩個更夫對視了一眼，追了上去。
“和尚馬上要宵禁了，你若是還在此處的話，小心被巡邏的官爺抓住，出家人挨上幾十鞭子，可不是什麼體面的事兒。”
不塵微微一笑：“多謝二位的提醒，小僧來此處是為了渡人的。”
“渡人？這有什麼人給你渡。”
不塵四處張望了一下，眼睛一亮，朝着左側，一棟酒樓模樣的地方走了過去。
門前，一個薄紗輕衣的妙齡女子，在左顧右盼四處留情。
在見到不塵后，女子先是驚訝了一下，緊接着小巧的臉上便是露出魅惑的笑容來。
“佛爺，裏面請。”
兩個更夫眼瞅着這一幕，你看我，我看你，嘴巴張得老大，半天才忿忿吐出一句話來。
“呸，原來是個花和尚。”
晨曦破曉。
醉花樓里，喧嘩聲便是不絕而耳。
穿着一件薄衫的男人揉了揉眼前的黑眼圈，起床推開門，語氣有些憤怒。
“怎麼了，一大早就吵鬧不得安寧，你們醉仙樓還想不想開了？”
“實在對不住，王公子。”
這位王公子可是醉仙樓的大主顧，老鴇慌慌張張過來解釋。
“昨日一個和尚，來咱們醉仙樓挑選了幾位姑娘。”
“幾個姑娘？哼，現在和尚倒是玩的挺花啊。”
王公子冷哼一聲，語氣有些微酸。
說完，他接着看向老鴇：“那又為何會如此，難道他沒有給銀子？”
提起這茬，老鴇雙手一拍自己大腿，聲音里罕見帶着些哭腔。
“王公子你不知道啊，這天殺的和尚除了沒銀子以外，昨晚在房間裏，給咱們的幾個姑娘講了一晚上的佛經。”
“啊？”
“臭和尚你下次要是還敢在來的話，我非把你腿打斷。”
“聖僧，小女子這輩子都會記住你的話。”
“妾身真的還能洗去這一身污濁嗎？”
醉仙樓外，一群大漢氣勢洶洶的圍着不塵。
幾個梨花帶雨的女子，則是楚楚可憐的瞧着不塵。
但佛教在大炎朝地位崇高，加上圍觀人眾多，大漢們也不敢動手，只能惡狠狠的丟下幾句話后，帶着幾個姑娘離開。
“只要你們願意，沒有什麼是不能回頭的。”
這句話並非是不塵假模假樣的安慰，而是他的真心話。
戰亂不斷的年代，很多人都是逼不得已，初衷甚至僅僅只是為了活下去。
難道這種人，
也是十惡不赦，壞到徹底了？
不塵雖然不可能讓她們放棄這個職業，但是在這些人心中種下一顆種子，那就足夠了。
萬物隨緣，誰也不知道這顆種子，會不會在某一刻，成長為參天大樹。
宵禁解除以後，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街道上再次人滿為患，來往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身背行囊的不塵，那鋥亮的光頭，頓時成了整條街上最靚麗的風景線。
不塵的肚子忽然叫了一聲，他鼻子動了動，臉上露出萬金油一樣的笑容，朝着那邊走去。
“包子，香噴噴的肉包子，一文錢三個。”
包子攤老闆一邊賣力呼喊，一邊用手去播弄蒸籠上熱氣騰騰的大包子。
嚇。
一抬頭，一名眉清目秀的和尚，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你這和尚怎麼走路都沒有聲啊。”
小販伸手拍了拍胸脯，心有餘悸的說道：“肉包一文錢三個，菜包一文錢五個，你要多少。”
不塵笑眯眯的說道。
“小僧昨日為五位女施主傳播佛法，還未曾進食，出家人無欲無求，錢財本是身外之物，不知……”
沒等不塵說完，小販忙不迭打斷了他。
“打住，你這和尚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和尚，這包子我就算喂狗，也不會給你，前面左轉那裏有一家杜府，杜老爺樂善好施，說不定能給你點吃的。”
“那就多謝了。-”
不塵臉上依舊笑眯眯，不緊不慢的朝着前面走去。
等不塵剛一走，旁邊另外一個攤主就圍了上來，小聲說道。
“你怎麼讓這和尚去杜府啊，這不是讓他去送死吧。”
“放心吧，哪兒會有這麼蠢的人。”
小販啃了一口肉包子，滿不在乎。
“對了，小僧忘記提醒你了，你眉心發黑，恐有血光之災，還是儘早收攤回去吧。”
爽朗的聲音遠遠傳來，小販愣了一下，隨即一口吐出了，嘴裏的包子皮，怒不可遏，要不是同行人拉着，非得衝上去和不塵拚命不可。
天際一輪紅紅的圓日慢慢升了上來，地上的土塊被曬得滾燙滾燙的，幾隻黃狗躺在陰涼的地方吐着舌頭。
包子攤的小販，剛收好了蒸籠，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大地忽然顫抖了起來，遠處揚起了一陣濃密的灰塵。
“奉天司辦案，閑雜人等閃開。”
十來匹白色馬駒奔騰而來，馬匹上的人，清一色都是精幹男子，一身黑色官服上紋着一朵牡丹花。
平靜的街道，在這一刻混亂了起來，大家紛紛往後躲閃，給奉天司的人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通道來。
混亂之際。
不知道是誰慌不擇路把一把菜刀放在了路上。
神武的駿馬，不偏不倚踩中刀把，一聲悠長的馬嘶聲，騰空而起。
小販看着朝自己飛過來的菜刀，嚇得忘記了有任何動作，石化在了原地。
銀光一閃。
一小搓黑髮和帶着血的頭皮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