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若不信,大可搜魂(已改)
之後的半個月裏,恆檐被斗獸場的各種刑罰招呼了一遍,他自知實力低微,無論刑罰多重,都只能咬牙抗下去。
好在覺醒了妖獸血脈以後,恆檐就算不吃飯,每日只靠喝水曬太陽也能夠維持身體的機能,倒不至於挨餓,也無數次想過要逃跑,但每一次逃,被抓回去后都會有更嚴厲的處罰。
後來他慢慢老實了,學着接受斗獸場的生活,看守他的修士以為他性子終於被磨平,卻不知他只是學聰明了,蟄伏着等待更好的時機。
今天是恆檐第一次作為斗獸出戰,他自然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逃出來的那一刻還有些恍惚,總覺得下一秒就會出現一個人把他抓回去。
至少阿藤出現時,恆檐就是這麼想的。
阿藤對他的個人經歷不感興趣,只叫他把荼靈火和盛火的容器拿給她看,小瓷碗捏在手中,阿藤盯着裏面顏色已不太正的小火苗若有所思。
這隻碗無論是樣式還是氣息都讓她感到熟悉,阿藤想了想將裝在瓷碗裏的小火苗撥開,果真看見碗底下一個醒目的“藤”字。
阿藤:“……”
阿藤在逍遙劍宗最初生活的幾十年裏,其實並沒有人懷疑她是半妖的身份,那時阿藤的養父養母尚且還在,她的一切東西,包括衣物宿食全都當時的宗主夫人,也就是阿藤的養母親自置辦的。
阿藤的飯量不能說大,只能用驚世駭俗來形容,不然也沒法傳出“饕餮肚”的傳言。在學會吃飯前,宗主夫人高高興興地給她煉製了一套白瓷小碗筷,結果發現根本就用不上。
換了大碗后,這隻小碗就成了阿藤的玩具,阿藤閑來無事總要抓起來擺弄一番,想來是時間久了沾上了她的氣息,這隻碗才能在荼靈火中完好無損……
阿藤柳眉微蹙,許多事情都聯繫在了一起,她當年離開逍遙劍宗時並未帶走這些東西,而恆檐的娘是從一個修為深厚切容貌俊美的男修手中獲得,那麼恆檐的爹……
阿藤的眸光閃了閃,眼底似有不明的情緒劃過,不過很快她兩隻眼睛就變成了彎彎的月牙狀,白嫩嫩的小臉上露出一抹與面部的年齡完全不符的嬌媚笑容,雖看着是嬌憨可掬的模樣,卻平白的叫人頭皮發麻。
她勾唇笑眯眯地望着恆檐,語氣像是引誘小孩吃糖果的罪人:“小檐兒,你可知你爹叫什麼名字?”
……小檐兒?
恆檐定了定神,盡量忽略對方對自己的稱呼,垂眸道:“我並不知父親的名諱,不過宗門的人稱他為太上長老。”
此話一落,空氣有那麼一瞬間安靜。
恆檐只覺得周身的溫度低了好幾倍。
他看到阿藤臉上的笑容漸盛,但這笑容卻掩蓋不住往外冒騰的凌厲殺氣,她眼中的寒光幾乎凝結成冰。
“哦,那還真是巧,這麼說來本座與你還算是親戚,畢竟可是差點兒就成了小檐兒的姨娘呢。”
意味不明的話語從阿藤嘴裏冒出,她笑容明媚地像是山頂上的嬌花,卻透着一股子冰冷傲然之氣。
凌冽的殺氣裹挾着層層威壓撲面而來,突如其來的變化還沒等恆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股氣勢壓得雙腿跪地。
胸腔中像是被人放了一塊石頭,壓得喘不過氣來,就連抬頭都難以做到,恆檐喉口一甜,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鮮血。
只一瞬,身上的壓力又盡數褪去,恆檐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若非屋子裏的寒氣沒有下降半分,他還以為剛剛的事未曾發生過。
阿藤收了控制不住差點暴走的威壓,淡淡的看着他:“本座差點忘了,還有個心魔誓呢。”
“逍遙劍宗的人,可殺不得呀……”
她喃喃自語地一邊說一邊打量恆檐,忽的勾唇一笑,笑聲如同魔音裊裊傳來:“不過怎麼辦呢,本座一點兒也不想放過你這殺父仇人之子呢。”
“你……”話還未出口,強烈的威壓再次鋪蓋下來,恆檐一時不察直接被按在了地上,額頭猛地撞上地面,一時間只覺得頭暈目眩。
但頭部的感覺遠不及身體上的,恆檐渾身上下氣血急速上涌,五臟六腑都在叫囂着,體內的經脈快速地鼓脹,彷彿要炸開一般。
他咬牙強忍着痛楚,目光錚錚地看着阿藤質問:“你究竟是誰!?”
阿藤冷笑一下,如同面對着垂死掙扎地螻蟻:“你還不配。”
還不配她的名字。
然而話出口,就見恆檐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阿藤“嘖”了一聲,撤了威壓滿臉嫌棄:“廢物。”
時楚生居然養出一個這樣廢物的兒子,在她手裏一刻鐘都堅持不下。
阿藤懶得理會這個廢物,要不是曾經發了心魔誓,這小子已經被五鬼分屍丟出去喂狗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直接翻身上床,睡覺!
第一天,恆檐沒醒。
第二天,他也沒醒。
第三天,阿藤看着屋裏橫躺着的人實在礙眼,上前踢了他一腳,恆檐一動不動。
死了?
阿藤挑了挑眉,看天,雷劫沒下來,應該沒死。
不過這樣子下去肯定離死不遠。
要是他死了,應該是算在她身上?
阿藤皺眉,她的命就算是跟人同歸於盡,也是跟時楚生那個賊種,她可是發過誓若是殺了逍遙劍宗之人,便受五雷轟頂的刑罰。
要是這人死了給她來個五雷轟頂,反而留那時楚生在世上自在逍遙,那她不得虧死?
雖然不知道跑出山門的那一天為什麼沒被雷劈,但阿藤可不想試試是不是天道一時疏漏,沒準兒試試就逝世。
阿藤把恆檐翻了個身,掏出一個藥瓶一股腦往他嘴裏倒,倒完之後她嫌棄地拍了拍手,用去塵訣將手上的髒東西去除。
這也太髒了。
阿藤想了想,直接在院子裏化出一個水缸,水缸里裝滿了水,她一把將恆檐扔了進去,讓他泡在水缸裏面。
隨即在旁邊看着他。
她儲物袋裏的丹藥各種各樣,哪些是毒藥哪些是療傷葯她一個都不認識,這些丹藥對她來說就只有一個吸收靈力的作用,除此之外再無別的用處。
她靜靜地看着恆檐的臉色,見他的臉色好轉了些許,心知沒有喂錯,便轉身出門。
今天又是狩獵的一天呢。
因為恆檐的事,阿藤的心情格外暴躁,動手收拾了大半個荼靈山脈的魔獸才稍微消氣,隨即去了火海盡頭。
天幕上的裂縫並沒有吐出多少東西,阿藤只得失望而歸,想來也是,這片火海既然存在了那麼多年,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變成那樣的,看來她想長高的計劃只能暫停。
回到遇水城后,阿藤在各大賭坊里都轉了一圈,便帶着靈石滿載而歸,恆檐也剛好在此時醒來。
再次看到阿藤,他的表情由茫然立馬變得警惕,宛如食物鏈底端的生物遇到天敵一般。阿藤看着他唱戲一樣的變臉速度懶得說話,徑直進了屋子。
恆檐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見阿藤一句話都沒說,他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等了半刻鐘也沒見阿藤出來,恆檐默默地移步走向門口,剛一觸碰到大門,便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彈了回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禁制……
他看了一眼阿藤的房門,靜靜地沒有動靜,不由鬆了口氣,只是今日大概是出不去了。
恆檐默默瞅了眼身上濕漉漉的衣服,以及院子裏擺着的水缸,認命地走過去用裏面的水把自己清洗乾淨,再用靈力烘乾衣服,就這麼在外面待了一夜。
等第二天阿藤出門,就看到臉上乾淨,身上也乾淨,就是衣服有些破的小孩在自己門口。
愣了愣,差點冒出一句“你誰?”。
好在恆檐身上的氣息她還是記得的,只是頓了頓,便恢復了冷漠的表情:“有事?”
她還真沒想好要怎麼處理這小子。
殺是殺不了的,她也暫時不想去跟時楚生那崽種同歸於盡,雖說是他害死了父母,但對她的照顧是真真切切的,除了把她關進木靈峰的閉關室里放血這事兒有些欠妥,其餘時候還算像個師叔。
如果不清楚他的心思的話。
阿藤眸光動了動,就讓那畜生多活些日子吧。
她是定要去取他性命的,只不過讓他多看看這人間罷了,只要他不來招惹她,她還是有耐心給他一個漫長等死的機會。
聽說人活的越久,越不想死呢……
至於他兒子……
阿藤看着恆檐,柳眉輕挑,給他一個“有屁快放”的表情.
恆檐默了默,沉默地看了眼禁閉的院門,明明是她設了禁制,怎麼感覺像是他私闖了民宅一樣。
不過想了想,恆檐還是開口道:“雖不知您為何說我的父親是您的殺父仇人,但我與父親雖有父子之實,他卻並不認我,我也未曾將他當做父親。”
“哦。”阿藤甚是平淡,“你這是一聽說我與那人有仇,就想趕緊撇清關係?”
恆檐低下頭:“並非,父親雖然收下了我,但我於他而言就是一個恥辱,只要我存在一天他就得受別人恥笑,故而從未正眼看過我,也並未待我好過。”
說完,恆檐亦平淡地看着她,頗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您若是不信,大可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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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