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第一次交手 II
(PS.本章修訂完畢,本章應為一百零三章)
“讓預備成員向兩翼展開,我們自己人不要分散。”
“那頭死龍要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去?”索斯向左右兩側大聲下達命令,魔鋸在這位黑騎士領主的帶領下像是一道道黑色的閃電一樣在叢林之間穿行。
“不會太遠,他們假意認為我們會冒進,我們就假意冒進給他們看。大家都知道對方在互相欺騙,不過表面的動作是為了掩蓋真實的想法,我要找出那個人的位置,他們一樣也在尋找出手的機會,無非是想要試探對方接下來回怎麼應對而已。”魔法旋律答道,他伸出手指指了一下左右黑洞洞的叢林之間:“他們或許會在這兒或那兒,但不重要。這至少給了我一個信號,說明他們想要留下來與我們一戰,這就夠了。”
索斯看了自己的同僚一眼,點點頭道:“不過你最好快一些把他們找出來,否則我們全隊都得繼續陪這頭該死的黑龍兜圈子?”
“當然,這是一個互相計算的過程,”年輕的法師打開法術書,用手摘出上面一段,隨手灑出一把玻璃珠子,這些珠子在半空中變成一枚枚半透明的眼睛。窺探魔眼,他選擇與蕭焚同樣的法術,只是年輕人施展法術的速度明顯要比蕭焚慢上許多:“我們的第一步往往都是從自己的優勢開始的,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因此我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招。”
“聰明,從他們的回應中找出那些老鼠的位置。”黑騎士反問。
“對方不回應呢?”
“那怎麼辦?”跟在後面的神光問。
“攻敵之必救。”索斯簡單有力地回答道。
……
三十隻窺探魔眼密密麻麻地從森林中飛起,像是颳起一陣半透明的旋風。然後它們又如同雄蜂一樣四散飛開,分佈在七百尺範圍之外,每隻眼睛在年輕法師的控制之下間隔一百尺以極快的速度掠過一層層同心圓弧。每一寸土地,每一寸土地都在這些魔法眼線的搜索範圍之下。
魔法旋律不斷讓它們一層層往外擴大搜索範圍,因為眼線的數量極多,因此搜索速度也快得驚人,轉眼之間整片森林就在他的控制之下。
而在遠處,藉助偵測法術目睹這一切的蕭焚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手指輕輕在自己的法術書上點了點。魔鋸的謹慎既給他造成了麻煩,然而也給了他們喘息之機,法師可以感到體力正一絲絲在自己的體內慢慢蓄積起來,雖然不指望回到全盛時期,但至少也能讓他多一絲勝算。
“學得挺快,親愛的隊長大人你說是嗎?”雲娜在一邊挑着眉尖兒問。
蕭焚把一塊肉乾放到嘴裏慢慢咀嚼,食物有助於恢復體力,雖然不是立刻見效。
對於女法師的問題他沉默了一下,對方操作魔眼的手法與自己如出一轍,顯然是從之前自己與獵手部隊的戰鬥中學到了什麼,這想來也正常,如果說剛才那場戰鬥對方沒有開啟錄像估計也不大可能。他不由得苦笑,雖然這些技巧早晚有一天會流傳出去,但他沒料到第一個學會的竟然是自己的敵人。
不過這個法術在這裏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施展一個法術的方法是了解它,無論是這個法術的優點和缺點都有可能成為一個頂尖法師的助力。蕭焚看着天空中那些像是蜂群一樣亂舞的窺探魔眼,並不太擔憂,他拿出一隻信鴿,給千尺之外的秒針發過去一封信。
“秒針,看你的了。”
“沒問題,法師先生。”
黑袍法師展開回信,微微一笑。
既然對方已經開始發起攻擊了,那麼相應的,回應的方法一樣有很多種——
……
秒針隱藏在茂密的叢林中,他將紙條折好放到自己的背包里。然後取下長弓,撥開密密層層的樹葉抬頭看天,在黑暗視覺之下夜晚的天空是一片灰濛濛的顏色,然而那些象徵法師眼線的黑點在天空中三三兩兩的飛過,像是一群討人厭的麻雀。
他取下箭矢,張弓搭箭,然後鬆開捻緊弓弦的手指——
一聲輕響,天空中的黑點頓時少了一個。
一隻,這位血腥屠戮者的老遊俠心中默念,緊張與興奮反而讓他變得更加冷靜——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明過,彷彿那些魔法眼球在半空劃出的軌跡在他眼中都是清晰可見一樣。他再搭箭,再開弓,心中的那個數字立刻變成了兩隻。秒針吐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感到自己的手都有一些微微顫抖,那不是害怕,而是激動。
他知道自己只要經過這場戰鬥,一定能夠成為頂尖遊俠行列之中的一員,他已經能夠觸摸到那種境界——一個獵人的心境。
三隻。
遊俠馬上重新蓋上樹葉,像是一隻靈巧的猴子一樣通過縱橫連接在一起的樹榦竄到附近另一棵樹上,絲毫也不猶豫。秒針覺得自己進入了最佳狀態,一舉一動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清楚地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幹什麼,該怎麼干,如何規避風險,去實現戰鬥收益的最大化。
剩下的,就是無聲的對抗了。
這位經驗豐富的遊俠再動手時,森林中的窺探魔眼一瞬間就少了五分之一——
然而在叢林的另一邊,魔法旋律清楚地感到了自己眼線數目的變化,他不由自主地向某個方向望過去,但卻並沒有急躁地下達命令。這位年輕的法師顯然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個信心十足的笑容回到了他面上:“在一個試探中回應的方法有許多種,但若我是你們的敵人,我一定會選擇你們最不想要的那一種。然而我若那個人,我一定清楚你們也清楚這一點,然而我會怎麼做呢?”
“使我們迷惑。”索斯一隻手按上劍,答道:“我們有三十個人,而他們有十個。在這場戰鬥中我們具有先天的優勢,然而他們現在必須把這個優勢扳平。我們清楚他們會幹什麼,他們也知道我們在想辦法找出他們,從意圖這一點來說我們打平了。剩下的就只有手段了。”
“爭奪先手的手段。”
“然而我們也清楚這一點,即使那個人享有天然的先手權,可是面對全面警惕的魔鋸也占不到好處。或者說,占不到足夠抵消人數差距的好處。”黑騎士平靜下來,頭盔里瓮聲瓮氣地分析道:“因此他必須要讓我們走入一個預設的圈套才行。”
“旋律不會輕舉妄動。”大個子的人類戰士在後面接口道。
“但他也知道這一點。”年輕的法師嘆了口氣:“剛才我太急躁了一些,讓他留意到了這個細節,本來我可以偽裝得更好,但現在為時已晚。既然他明白,那麼他就會制訂一個讓我們不得不上當的計劃。”
“怎麼可能?”神光有些疑惑。
其他隊員也跟着點了點頭,正是如此,一個人一般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只要自己不是傻了或者瘋子了,都不會走進一個明明知道是陷阱的陷阱。可經歷遠比它們豐富得多的黑騎士領主只是冷笑着搖了搖頭,他瓮聲瓮氣地反問道:“假若利益足夠大,那麼明知道是陷阱你也會賭一把的。”
看到這些人臉上露出的明顯不信的表情,魔法旋律微微一笑,接口道:“比如說?”
“如果你找出對方的位置,可你不確認他們是不是真的,你會怎麼辦?”索斯冷冷地問道。
所有人都是一窒,他們目瞪口呆地看着魔法旋律和索斯,想到那個描述中的場景,心中不由得怦怦直跳。“團長,你是說幻術么,可是我們不能拆穿么?”最後還是飛鳥開口問道,作為遊盪者,他對於奧術和神術都有一些了解,至少比其他職業的玩家了解多了。
年輕的法師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人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未料勝而先料敗,可在最關鍵的時候往往會下意識地假設對自己有利的環境,那麼更壞一些的絕境呢?
“以那個人的施法者等級來說,我要偵測靈光穿透他的法術掩蔽可能性並不大。剛才我也是強行拆解,可是解除魔法的距離太近了,已經不夠安全。就像是真知術,真知術也只有一百二十尺範圍而已。我清楚這一點,那個人更清楚,一百二十尺的半徑,對他來說隨便什麼法術都能籠罩,實在是太危險——”他想了想,如此答道。
“我們可以用遠程法術試探,旋律和夏你們的遠程法術有一千尺射程不是么?那個人就是再怎麼厲害也不能在一千尺之外預設陷阱罷,他怎麼會知道我們會去什麼地方,是不是太先知先覺了?”飛鳥又問。
“是,可是你看到叢林中的敵人在遠程法術下四散逃竄,或者支開法術來防護,這一切就是真實的了么?你忘了之前那個海市蜃樓?”索斯冷冰冰地看着自己隊伍中的遊盪者,質問道。
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覷。
“或許情況不會那麼壞。”有人小聲辯解了一句,魔法旋律回頭看去,驚訝地發現竟是神光。在他印象中這個女孩可是一個鎮定而理智的人,連她都這麼說,可想而知他一定把自己的這些隊友震住了,但他必須給他們打預防針——魔鋸才剛剛戰勝了靜寂殺戮者,或許這些傢伙已經變得有些自大起來了,彷彿這個世界上誰也不在他們眼中。
但魔法旋律卻清楚,閃耀金幣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對手。當然他們勝算很大,但一定要是建立在足夠小心謹慎上。
“或許也與你們心裏想的正好相反,我們馬上就要面臨這樣一個選擇了。”魔法旋律看着神光,嚴肅地說道:“記住,一個危險而優秀的敵人總是會讓你處在最壞的處境上,這並不是因為你的運氣不夠好,而是因為你的所有的行動都在他的預計之中。”
一片鴉雀無聲。
“但我們能贏,對嗎?”奧修想了想,問道。
魔法旋律點點頭,如果你已經在最壞的打算下都推論處得出勝利的方法,那麼為什麼不能呢?他回過頭去,對索斯、當然也是對其他人說道:“從這兒向西北一千尺,我的窺探魔眼在之前兩輪中少了五分之一。”
年輕的法師說完,但其他人卻並未急着表態。因為就像他所說的,這可能是對方為了逃避偵測,但也可能是故意提供的一個假信息,讓他們以為那些老鼠就躲在那個方向上。但話說回來,又何嘗不可能是將計就計呢?如果他們這麼想,那麼那個人也說不定會利用他們的思維定勢。
一切都要按照最壞的可能性來做打算,對方給出這樣一個選擇題時,你大可以跳出這個圈子來繼續觀察。
這裏不是考場,而那個人不是考官。
“再等等?”黑騎士沉默了一下,答道。
“再等等。”
……
蕭焚抬頭看着掠過樹冠上的一隻窺探魔眼,他舉起法杖支起了一面隱形法球,讓身邊的幾個人都隱藏起來。一旁的小丫頭顯得有些緊張,她抬着頭頂着天空上那些不斷飛過的法師眼線,雖然明知道對方聽不到聲音,但還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女法師笑眯眯地看着這位聖武士小公主把自己的小臉憋得通紅,一時間忍不住有些好笑。
“他應該已經發現了秒針了。”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問。
“但是他還沒有發現我們,秒針不是他的目標,他們不敢輕易過去。”黑袍法師蒼白的手掌按在自己的法術書上,他對自己的法術有這樣的自信,他相信魔法旋律不敢輕易靠近任何一個他預設的位置,這依舊是在試探,雙方的試探。
“但僵持也不是辦法,那個魔法旋律不會等多久的,他比你更急,否則獵手部隊就白白犧牲了。”一邊傳來弗拉蒂絲的聲音。
蕭焚回頭看了她一眼:“不,他一定會足夠冷靜,我們都有時間。”
“剛才瑪艾里貝莉在水晶球里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紅龍小姐又問,她可不記得龍族有這種秘密語言。
“解離術,二輪半,在變化繫上他施法比我慢許多。對了,那是我和瑪艾里貝莉約定好的手勢。每一次交手我們都互有得失,因此魔法旋律不會輕易出手,他知道我正在暗暗收集他的資料。”黑袍法師答道。
弗拉蒂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有些酸酸地說:“不是每個法師都有你那麼多的神器。”
“的確如此,但他至少知道我有,而我還對他一無所知。”
“這麼一說,我覺得在這幾輪交手裏你得到的東西還真不少,法師。那個什麼魔法旋律呢?”紅龍小姐金紅的眸子微微一閃,然後又開口問道。
“他也得到了一些。”
“是嗎,可我怎麼覺得你話裏有話——”
“這就是先手的好處了,無意識透露出的訊息可比有意識的真實可信得多。”黑袍法師隱藏在長袍陰影之下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微笑,他微微側過頭,手中的一枚綠寶石忽然開始微微發光。雲娜這個時候也剛好看到這枚綠寶石,她眉尖微微一挑,笑道:“開始探知了。”
“可我認為他不一定會相信探知得到的訊息。”弗拉蒂絲想了想,點點頭答道:“如果他像你所說的那麼謹慎的話。”
“的確,但那不重要。”蕭焚一笑,拿起那枚閃閃發光的綠寶石:“看到了么,偵測探知是一個好法術。不管他作何選擇,至少讓我知道了他是不是足夠謹慎,這是同樣是一個我所需要的。”
“偽裝的呢?”
“那就繼續觀察下去——”
……
索斯開始變得有些緊張,因為他從未在一場戰鬥中看到魔法旋律如此凝重過,雖然看起來法師顯得胸有成竹,但只有他才知道,魔法旋律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最常用的口頭禪就是沒有必定成功的計劃。因此他表現得越自信,就越有可能是為魔鋸的其他成員打氣。
至於真的有沒有勝算,兩個人心中都沒有底。
至少到現在為止,那個人沒有表現出一點可以讓他們抓住的機會來,甚至他們知道對方這個時候完全可以從容的逃掉了,就他們三十多個人怎麼也不可能在一千尺範圍上圍得住同樣水平的一群人。可是對方選擇留下來,這說明那個人和他們有一樣的信心。
黑騎士看着自己的同僚,冷靜了一下才開口問道:“怎麼樣?”
而魔法旋律卻擺擺手,在他的探知法術中,他看到這樣一幅畫面。那個他熟悉不已的黑袍法師正和他的幾個同伴一起隱藏在一片茂密的樹叢中,他們顯然已經察覺了自己的探知法術,因為他看到了對方拿出了一枚閃閃發光的綠寶石正在觀察。
偵測探知——
這個發現讓年輕的法師疑惑起來,既然對方明知道自己有可能施展探知,那麼為什麼不用迴避偵測來規避自己的法術?而是要這麼正大光明地將自己暴露在探知之下?這是不是一個陷阱?因為他知道有一個叫做幕障的法術可以用來欺騙施術者,可這說不定也是一個空城計也有可能。
往往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才會更讓人迷惑不是么?
魔法旋律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探知到的方向正好與之前自己法術眼線受到損失的方向相反,看起來很合理,可越合理反而讓他心生疑竇。
對方的確是一個高手,精通於法師之間的戰爭——
無聲無息,一錘定音。
……
魔法旋律長出了一口氣,答道:“我看到他們了,但要怎麼才能確認我看到的是真的?”他看似隨意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話里的潛台詞其實很簡單,如果你要參與一次賭博,你至少要確認你的籌碼是否下得足夠有價值。
“那條該死的黑龍是往什麼方向飛的?”全身包裹在黑色甲胄之下的索斯抬起頭,瓮聲瓮氣地問了一句。
“假如把我之前窺探魔眼被摧毀的方向和這一次探知得出的方向連起來畫成一條直線的話,那麼那位黑龍小姐正以垂直於這條直線的方向帶着我們遠離此地。”年輕的法師停下來,聳了聳肩,顯然那個人沒有在這些細節上給他們留下任何把柄。
“能用一個不同尋常的法術試探一下?”奧修問。
“恐怕你理解錯了,即使我施展一個聞所未聞的法術,我也只能看到我想看到的結果而已。在高級幻術的效果之下,一般的試探沒有任何效果。”魔法旋律答道。然而回應他的是一片沉寂,那個人精於使用幻術,在棘堡那場戰鬥的視頻之中他與傳奇角色戰鬥時尚且用運用幻術來規避對方的攻擊,可想而知他一定是對於這系列法術的理解非常深刻。
“你怎麼看?”黑騎士又回過頭。
“不去管它——”
“可老夥計,我們也不能就這麼無休止的拖下去,我們可不能和一頭黑龍比拼體力。”索斯皺着眉頭從泥水裏拔出右腳,他看了看,忍不住搖搖頭。當然其他人看不到黑騎士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張冰冷的黑色面罩,不過他們還是從他搖頭的動作中讀出這位騎士領主的不快:“尤其是它還只有一頭,我們是一隊,你不覺得這個買賣做得太虧了嗎?”
“不錯,因此我們必須要自己把握機會才行,不能被別人牽着鼻子走。”魔法旋律答道。
“那你打算幹什麼,吾友,進一步試探?”
“用進一步的試探來排除更多的選擇,也可以說是一種排除法吧。你還記得我剛才和你們說過,我在北邊的法師眼線一下子少了很多麼?”年輕的法師問道:“讓我們看看那邊究竟有什麼。”
索斯盯着天上,問道:“這就是為什麼你在天上的窺探魔眼紛紛向那個方向飛過去的原因,對嗎?”
“原來你已經注意到了。”
“我又不是蠢貨。”
“那那個人也應該注意到了——”魔法旋律的聲音忽然在在場所有人心中響起,他繼承了沉淪之手的惡魔化模板,自然也得到了心靈傳訊的能力:“我並沒有把所有的眼線都移走,而是讓一部分隱藏在下面的森林中。”
“好計劃,一箭雙鵰。”飛鳥也聽出端倪。
“讚美之前,還是把我們的預備隊員先集合起來罷。我猜我們會立刻需要一些負責火力壓制的法師,讓亮火他們過來。”黑騎士長劍回鞘,冷冷地吩咐了一句。
年輕的法師略帶讚賞地看着索斯:“知我者。”
“摯友也。”索斯回過頭,空洞的頭盔下眼神明亮得像是一團磷火。
……
蕭焚抬着頭仰望着天空,十多個黑點在灰濛濛的夜空下微微一頓,然後忽然劃出一道長長的軌跡向遠方飛去。他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偏過頭對其他人說道:“表面怒髮衝冠的動物只是為了克服內心的疑惑與恐懼,真正的肉食猛獸在狩獵之前都會收起他們的爪牙,無聲無息。”
“風平浪靜之下,波譎詭秘——”
“那麼那個小傢伙的爪牙隱藏在何處呢,隊長大人?”雲娜笑問道。
法師遠眺森林,目光向下一沉。然後他拿出信鴿,直接向秒針發了一個信息過去:“你可以盡量幹掉那些在天上亂飛的眼球,不要擔心暴露位置,也不要擔心對方的法術打擊,會有人掩護你。”
信箋很快返回:
“如你所願,法師先生。”
蕭焚一眼掃過,折好信放進口袋裏。一邊的女法師開口道:“他的眼線在隱秘之中控制了整個戰場,或許那個小傢伙並不在意被我們所察覺他的意圖呢,擺在枱面上的陽謀才是最可怕的,這對隊長大人來說也是一個頭痛的問題,不是么?”
她抬起下巴:“親愛的隊長,你的眼線打算從什麼方向入場呢,通過一個需要持續引導的法術回溯它的施法者對於法師來說可是一間簡單的事情。”
“你的建議呢?”
雲娜微微一挑眉,輕聲答道:“他藏於九地之下,我就動於九天之上。這看似空白無法藏住任何秘密的天空,卻反而最不容易引起人的猜疑,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如何?”
“不過,誰來?”女法師又問。
“我來罷,反正接下來的戰鬥就交給你了。”蕭焚舉起手,身後森林中的一片由他控制的窺探魔眼立刻以他為中心蜂擁而來,他拇指與四指張開,每一枚眼球一經過他的手掌就立刻變得完全透明起來,一隻接着一隻,最後完全消弭於無形。
法師再一指,這些眼球立刻向上飛向天空,若不刻意施展法術偵測,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天空上正懸浮着一層密佈的黑袍法師的眼線。
你掌控大地,我統率天空。
而正是這個時候,他微微怔了一下。“咦?”蕭焚挑了一下眉尖,剛才佈置在周圍的法術警報告訴他有一隻陌生的存在闖入了這個區域,但他環視四周卻一無所知。法師心頭微微一跳,立刻為自己賦上一個識破隱形法術,不消片刻,他果然看到一隻半透明的遊盪的眼睛正沿着叢林中四處遊盪。
那傢伙居然也安排了這一手,黑袍法師不由得有些驚喜,看起來對方的確是一個值得一戰的對手啊。可惜,即使是這樣隱秘的動作,對於有備無患的蕭焚來說也是於事無補。
“小丫頭。”身後的弗拉蒂絲忽然對自己的小騎士說道。
“恩?”有些緊張的索菲婭回過頭,不解地看着她心目中的戰友——紅龍小姐。
“緊張么?”
“有一些。”小丫頭並不掩飾:“不過我們會勝利的。”
“你們這麼相信那個人?”弗拉蒂絲看着法師的背影,有一些不解。
小丫頭卻搖搖頭:“你理解錯了,弗拉蒂絲,我只是崇拜帕林哥哥。但我相信的是我的劍,我是銀色維斯蘭的聖武士,我向前,劍必定一往無前——”
她按着自己銀色的劍刃,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一刻,這位聖武士的小公主眼中信念堅定得像是一團熾亮的銀火。
……
幾發火球有若鮮紅怒焰拉出一條長長的尾跡劃過漆黑夜空,它們擦着飛過樹冠,樹葉立刻捲曲焦黑。四道明亮金紅色筆直的線一橫而過,然後是轟然巨響,金色的光團猛然炸開,氣浪四散,枝葉簌簌而落。哈德蘭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兜帽,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他舉起弓,下面的哈德蘭卻喊住他:
“秒針,他們來了!”戰士高聲喊道。
老練的遊俠回過頭,眼神微微一凝,在他的視野中,樹林中分明出現了稀稀疏疏七八個人——他們都穿着長長的斗篷,黑色的斗篷上有一柄蒼白的鋸刃徽記。
魔鋸的預備隊!
“哈德蘭,跟上我,我們換一個地方。”秒針當機立斷,立刻從樹上跳下來,一把抓住自己同伴的肩膀。法師給他的任務就這麼多,他們並不必承擔打擊魔鋸的任務,他的任務就消滅那個法師儘可能多的眼線。
但哈德蘭卻推開他的手。
“他們追得太快了,秒針,你走吧,這裏交給我。”戰士回過身,從背上取下自己那柄巨劍。
“哈德蘭,你幹什麼!?”
血腥屠戮者的遊俠怔住了,他回過頭,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戰友的背影。
“我答應過那位法師先生,我的任務就是掩護你。”哈德蘭頭也不回地說道。
“他們有八個人,你不是他們的對手,你能幹什麼?我們不需要個人英雄主義!”秒針忍不住怒氣沖沖地喊道。
戰士微微一笑,舉起巨劍:“能拖住他們一刻,這就夠了。秒針,你不懂的,這是屬於戰士的戰爭。要想傷害我的戰友,他們就必須踏過我的屍體,就這麼簡單——”
遊俠呆住了,久久不能言語。
……
火光映紅了亮火的臉,作為魔鋸預備隊的首席法師,他的目標並不是魔法旋律,而是魔鋸中的第一遠程打擊手——夏。他堅定地相信‘大炮的射程之內才有真理’這樣一句話,索斯在拉他入團時曾問過他一句話,關於為什麼他這樣一個人會選擇法師而不是術士,然而亮火是這麼回答的:
“我要決定我的打擊效果有多密集,還要決定用什麼樣的效果來打擊,術士,我喜歡他們,但不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從某個方面來說,亮火和魔法旋律是一類人,同樣的自信。
然而這一刻,他一臉肅然地回過頭,冷冷地斥責道:“火力密度不夠,讓遊盪者上來,給他們捲軸,把強度給我增加一倍。后列施法者以我的目標為目標,不要浪費時間!我再重複一遍,不要浪費時間!”
他舉起手,七道金紅色的火尾隨着他手中點燃的明亮光球脫手而出——
然而這八道火線才剛剛延伸至三分之一遠的距離,忽然從遙遠的森林中射來六道綠色的射線,分別攔截下六枚火球,讓它們消散在黑暗之中。而剩下兩道火球雖然在一瞬間劃過千尺距離成功爆開,但稀疏的法術攻擊在茫茫的黑暗之中也只是一兩點並不顯眼的閃光而已。
“系統提示:你的法術被反制,火球術施展失敗……”
“系統提示:你的法術被反制,火球術施展失敗……”
“系統提示:你的法術被反制……”
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向那個方向看過去。尤其是在魔法旋律眼中,這位年輕的法師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埋伏在那四周幾乎所有的窺探魔眼都在這一刻同時升了起來,在每一幅法師眼線傳來的視野當中,他都看清了那個突然出現並施法的法師的臉。
星辰湖的帕林,大法師,玩家中的傳奇。
王座的巔峰——
“距離三百尺,天哪,那麼近!”預備隊裏的遊俠立刻讀出了兩者之間的距離。
黑騎士索斯在第一時間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噌’的一聲,他向前一指,吼道:“魔鋸,收攏隊形,尖兵,奧修,飛鳥——目標法師,突進!其他人,隨我來,保持警惕,預備隊在兩翼散開,留意陷阱!”聲音剛落,他已經第一個大踏步向那個方向沖了出去。
終於坐不住了嗎?
魔法旋律也在第一時間下達了命令:“亮火,轉移目標。以魔鋸前進方向延伸轟擊,不要在乎消耗,保持向前,不要誤傷!”
然後他馬上抬起手指,一個飛彈風暴跨越數百尺的距離,像是分散開的禮花一樣向那個法師激射過去。燦爛的紫色流光一束束飛過,帶起激烈的風聲,它們在森林之上的半空中劃過一條條漂亮的弧線,然後集中蕭焚身邊的護罩——
一個白色的護罩。
每一發魔法飛彈都像是碎冰一樣炸開,但裏面的法師卻毫髮無傷。
一本銀色的巨書在黑袍法師身邊攤開——
一本黑色的巨書在年輕法師身邊攤開——
“是真貨,”魔法旋律的手放在沉淪之書上,回應來一種冰冷的觸感。他心中卻重重地跳了一下,往日來的追求這一刻終於浮上心頭,讓他由不得有一些激動起來:“來吧,星辰湖的帕林,法師第一人。讓我見識一下你有多厲害。”
雙方都知道,這一刻,真正的戰鬥已經開始。
然而究竟是誰佔着上風,還未可得知。
……
魔法轟擊之後,後面的魔鋸預備隊立刻跟進。然而一個戰士才剛準備用劍掃開前面焦黑、炭化的灌木叢,但忽然一道黑影從後面躍出,伴隨着一道炫目的銀光一劃而下。
“小兔崽子們,這點兒破破爛爛的魔法就想干成什麼大事?”一聲粗獷的吶喊,連帶着哈哈大笑的聲音。
那個走在最前面的魔鋸預備隊的戰士大驚失色之下想要舉起劍來防禦,但太徒勞了,銀色的戰斧連帶着他的劍、甲胄以及整個人一起掀飛,一片利刃過後,血肉橫飛,人劍直接分為四段。矮人像是一輛坦克一樣從灌木叢後面橫衝直撞而出,而片刻之前還在他身前的戰士這一刻已經化為冰冷的屍體遠遠地飛向一邊。
“血紋戰術,厄拉迪之刃!”
鍛鐵狂吼着,一團血霧從他身上升起,讓矮人本就粗壯的身體好像驟然膨大了一圈。而另一邊,一柄劍與魔鋸預備隊另一個遊俠交織在一起,當的一聲,冰藍有些吃力地從後面走了出來。她本來也是想偷襲,可沒想到對方會如此警覺,竟然在最後一刻擋住了她的劍。
女戰士忍不住咬了咬牙。
可就在這一瞬間,她忽然感到自己前方的力量一松,那個遊俠竟然脖子一歪整個人向右平飛了出去。她吃了一驚,發現對方脖子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柄飛斧,冰藍再回過頭,卻看到矮人根本看也沒看這邊就丟出了腰間的飛斧——
一步殺一人。
鍛鐵狂吼着向前,圍着他的一整隊魔鋸的預備隊竟然擋不住他一個人的力量連連後退,矮人反手一盾向前扇過去,一圈人竟然直接倒飛了出去。這些倒霉的傢伙被這一下摔了個七葷八素,不過所幸還記得自己的身份,紛紛有些惱怒地爬起來想要再次圍上來。
但一隻手按住了他們——
高大的戰士從這些人背後走了出來,長長的黑色外袍擋住這位戰士內里穿着的甲胄,他背着一柄幾乎有一人高大劍,一臉冷漠、居高臨下地看着鍛鐵,冷冷地說道:“副團長果然沒有料錯,你們在這裏有埋伏。可惜魔鋸從不會失去冷靜,你們這些小小的計謀在我們眼中不值一提。”
看到這位戰士,那些被擊倒的魔鋸的預備隊成員眼中紛紛露出驚喜的神色——不是因為其他,因為他是奧修,力量賢者的學徒,魔鋸中號稱不敗的男人。
而高大的戰士背後,一個人類遊盪者跟着走了出來,他謹慎地打量四周的環境,顯然正是飛鳥。
樹墩兒抬起頭,有些不爽於對方的高度——不過這位矮人臉上還是露出不屑來:“你就是那個什麼力量賢者的狗屁學徒?”
“正是,怎麼,怕了?”奧修冷冷地答道,一邊取下背後的大劍。
“那正好一戰!”
矮人獰笑一聲,他血紅色的升級版獅鷲之羽甲胄上,忽然出現了一層層的紅黑色紋理,像是一道詭異的、富有生命力的花紋,正沿着他全身甲胄一點點蔓延一樣。他隨手丟掉盾牌,雙手抄起手中的矮人戰斧,斧面上一樣出現了一層明晃晃的血色花紋。
“話說回來,作為力量賢者的學徒,你聽過另一個名字嗎?”
“恩?”奧修取下劍,擺出了攻擊姿勢。
“血腥賢者,馬蒂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