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初到沙門監獄
天空中飄着小雪花，大海上一片白霧茫茫。
呼保達帶着解差，押着眾囚犯，來到海邊碼頭，一條帆船在海浪中輕輕搖擺，這是登州府安排囚犯上島的專用運輸船。
大海，無邊無際，深不見底，水面泛着藍色，讓人心生恐懼。
“沙門島在哪裏？”
眾囚犯被關在船尾的一間小屋裏，他們望着窗外的大海地平線，大聲地議論着，個個心中惴惴不安。
一個駕船的水手回應道：“急什麼？肉眼看不到的，要坐兩、三個時辰的船才能到。”
如此看來，這沙門島監獄還真是個人間地獄，只有進去的，沒有出來的。
船行到途中，一陣大風卷着海浪襲來，帆船像一片落葉在風浪中起伏。
眾囚犯發出一陣陣尖叫，有的囚犯禁不起風浪的顛簸，開始嘔吐不止。
“都爬在地板上，不許動。”兩院節級呼保達跌跌撞撞來到船尾房間的窗口，用手抓住窗欞，厲聲喝道：“趁亂騷動者，格殺無論。”
船長指揮幾個水手扯着主帆的操控索，不斷地調整船帆的方向和角度，來保證帆船的平衡和前進。
一個多時辰后，風浪終於平靜下來，船平穩下來，眾囚犯都站起身，來到窗口向外張望，前方現出海岸線，於是，眾囚犯長吁一口氣，眾說紛紜。
“終於到島上了。”
“差點把命丟到海里了。”
“這上了島，何時才能回到大陸上去呀。”
“沒轍了，這命算是交給海島了。”
不知是哪位囚犯忽然喊道：“兄弟們，快看，海里漂着好多死人。”
顏昭一直坐在船板上，沒有動，也沒有作聲，聽到有死人，他站起身，走向窗口，眾囚犯見顏昭過來，都自覺地讓出窗口的位置。
鄆城押司宋江告訴過顏昭，沙門島上的囚犯經常被殺死，他擔心要找的人葬身在大海里，聽到海上有死人，便心驚起來。
幾具浮屍在海上漂蕩着，他們身着囚服，手腳被捆，看來是剛扔到海里不久。
不一會兒，遠方的海水中慢慢游來一頭鯊魚，它游到死屍的旁邊，繞着死屍轉了幾圈，突然張開血盆大口，攔身咬住屍首，一縷鮮紅的血絲在大海里蔓延開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血腥味引來成群的鯊魚前來撕咬，幾具死屍瞬間成為一堆殘渣，海水一片腥紅，成群的鯊魚奪食死屍，捲起一陣陣紅色的浪花，衝擊着船的側舷，此情此景，引發眾囚犯一陣唏噓。
顏昭知道，每當有新的囚犯上島，就意味着有老的囚犯死去，朝廷給沙門島監獄的糧食是定死的，可是，囚犯卻在不斷增加，監押劉慶就採取殺掉囚犯的辦法，來保證糧食供應的平衡。
沙門島監獄裏的囚犯命如草芥，十五年前害死李師師的父親王寅的獄頭刁大海，不知是否還能活到現在，顏昭心中的疑雲驟起。
船終於到了沙門島碼頭，碼頭上早有監獄裏派來接押囚犯的獄卒在等候。
顏昭眼望這座島嶼，只見島上山峰疊巒，空中雲霧繚繞，山腳下，有一片稀落的住宅，零散地分佈在一條路的兩旁，這就是沙門島鎮，據呼保達介紹，這鎮上還不到一百戶居民，一條街道橫穿小鎮。因為監獄建在島上，朝廷便免了島上居民的稅賦，居民主要靠捕漁為生，也利用島上一些空閑的土地種些糧食蔬菜自濟。
靠海島的南邊，圍着海岸線，修築了一個巨大的城堡，只見青石圍牆高高聳立，上面還修有遼望塔，圍牆上，巡邏的士卒來回走動，這就是沙門島監獄。
呼保達押着眾囚犯來到沙門島監獄的大門，遞上文牒，獄卒不敢怠慢，趕緊進去彙報給監押劉慶。
一身全副武裝的軍官從監獄大門裏走出來。此人滿臉橫肉，粗眉大眼，身材壯實，如蒲扇一般的大手裏還提着一柄狼牙棒。
“哎呀，呼節級，你又來了，你知不知道，我一見到你，頭就疼，准沒好事，又押來多少犯人？”
粗大的嗓門震得人耳朵發麻，不用猜就知道，此人肯定就是島上最有權力的長官，沙門島監押劉慶。
“沒辦法，劉監押，我也是奉命行事，這次又發配六名囚犯來島上了，這是濟州府衙的故牒。”呼保達從懷中掏出發配囚犯的濟州府文卷通告遞給劉慶。
“回去給你們的府尹訴訴苦，別在往島上發配犯人了，這島上的獄卒都快沒飯吃了。當然，如果呼節級方便的話，跟你們府尹說說，每月給島上一些銀兩補助也成呀。”劉慶無可奈何地搖頭道。
“劉監押，你這裏的情況，我們府尹清楚的很，也向官家作了彙報，可是，官家說，重刑犯和地方匪賊必須發配上島，否則的話，禍害人間，危害我大宋江山。”呼保達說：“不過呢，我們府尹也知道你的難處，這次遣本官來島，還給劉監押送來一百兩銀子。”
呼保達命一解差，提着一袋銀子，送到劉慶的面前。
劉慶一聽，臉上笑開了花：“府尹如此費心，本官心領了。”
其實，濟州府尹哪有送什麼銀子給劉慶，這不過是顏昭的銀子，用來收買劉監押幫忙的，只是打着濟州府尹的旗號好辦事。
“不過呢，我們府尹也有事相求劉監押。”呼保達接著說：“此事是府尹的秘密，可否借一步說話？”
呼保達和劉慶離開人群，走到一旁后，呼保達指着遠處囚犯中的顏昭，說：“劉監押，你看到那個最年輕的小子嗎？他叫顏昭，是濟州一大富人家的相公，可是，因為一時衝動，殺了人，被判發配島上，其父與濟州府尹是故交，因此，府尹還望劉慶大人在島上，給予一些方便。”
劉慶望了一眼顏昭，問：“家裏既然有錢，為何不疏通一下，流放到這島上，可是九死一生呀。”
呼保達湊近劉慶的耳邊悄聲說：“他的父親正在京城活動，據說，已和蔡太師交上好了，不久，糾察在京刑獄司的人馬上就會到濟州來重查此案。這段時間，顏昭在島上，還望劉監押多照顧一下，盡量滿足他的願望。”
劉慶掂了掂手中的銀袋子，笑道：“敢情這銀兩也是這位小兄弟家裏送的吧，我說府尹怎麼一下變得如此大方豪爽了。”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府尹也就是送個順水人情，只要劉監押多幫忙，好處以後還會有。”呼保達說道：“囚犯移送完畢，我也該離島了，劉監押，我們下次再會。”
劉慶揮揮手道：“好走，不想再見到你。”
呼保達留下一串大笑聲，帶着眾解差離開了沙門島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