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王者(下)

第二百九十章 王者(下)

雨傳淵一死,這場戰鬥很快便毫無懸念地結束。

在鎮獄魔劍驚天動地的一擊之下,雨家子弟的鬥志土崩瓦解,迅速潰退。

當然,他們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拚死搶回了雨傳淵的屍首,多少也算是個交代。

如果運氣好的話,雨家的長老們還能夠從屍首中搜索到一兩絲雨傳淵殘存的元神,重新將他復活。

但是楚天清楚得很,在鎮獄魔劍“煉獄金焰”的焚燒下,雨傳淵早已魂消魄散,根本不可能有一絲絲元神漏網。

因此,他並未追殺那些搶走雨傳淵屍首的雨家子弟,任由他們往玉輪城逃去。

由於雨家的座舟已經被雪憐城擊沉,這些人只能施展御風術在冥海里飛行。雖說航道能夠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仍然會隨時隨地面臨各種各樣突如其來的致命危險,除了少數幾位僥倖逃脫的天階高手,剩下的人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活着回到玉輪城。

更可怕的是,雪憐城就在他們的身後利用風后獨創的“風影雪殺”之法窮追不捨,肆意地收割宰殺。

她親眼看到雨傳淵倒在了鎮獄魔劍下,昔日高高在上的雨家嫡系傳人,那個日夜揮之不去的夢魘,終於在眼前煙消雲散。

然而她並不准備就此放過其他的雨家子弟,內心深處蘊藏的巨大屈辱和憤恨在這一刻得到了盡情的發泄。

曾經,雪家上上下下六百四十七口無助而絕望地倒在了碧落海的屠刀下。風水輪流,是該劊子手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可就算福星高照逃回了玉輪城,對這些雨家子弟而言厄運依舊遠未結束。所謂城頭變幻大王旗,當下的玉輪城已迎來了新主人。以雲蝶仙的聰明和才智,自然很清楚應該如何款待這些位不速之客。

不過這些已不是楚天所關心的事,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到雨家子弟在丟下五十多具屍首后狼狽竄逃,戰場上歡聲雷動。

就在前一刻,還沒有人敢相信,他們能夠如此輕鬆、甚至是兵不血刃地擊敗由雨傳淵統帥的近百名雨家高手。

在幽魔界,作為四大神罰家族之一的碧落海雨家於普通魔族的心中,等若是神明一般遙不可及且不可褻瀆的存在。誰又能想到,他們居然會被砍瓜切菜般地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

再看到那個手擎鎮獄魔劍,傲立於冥海之上的年輕人,所有人的心頭都不由自主湧起強烈的敬畏之情。

彷彿,是魔君歸來王者駕臨,無論在何處,他所佇立的地方便是世界的中心。

有極少數閱歷豐富見識廣博的乘客,隱隱約約猜出了鎮獄魔劍乃至楚天的來歷,心中驚駭更是無以復加。但誰也不會傻到叫出聲來,畢竟這不是一場他們能有資格參與的遊戲。

北夕雪笑吟吟地迎上來,張開雙臂給了楚天一個熱情地擁抱。若非他狼魔族大祭司的身份,僅憑那張雋秀的面容,恐怕會給周圍人帶來無數的遐想。

楚天的胸中洋溢着一片溫暖之意,同樣用雙臂有力地抱住北夕雪拍打他的後背。

在幽魔界中,北夕雪應該是最早猜到楚天“救贖者”身份的人,此刻卻沒有絲毫的拘謹和隔膜,就像老友重逢般給予了他最為熱情真摯的擁抱。

兩個人什麼也沒說,抱了一下便鬆開。

然後是夕雅,這次卻換成了楚天主動,上前兩步如朋友般地將她輕擁入懷,輕拍她的玉肩道:“夕雅,你越來越漂亮了。”

夕雅的嬌軀變得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柔軟了下來,但胸口還是忍不住狠狠地一酸。

北夕雪全都看在眼裏,卻並未多說什麼,只笑着道:“慕大人,那幾位都是你的朋友吧?不打擾你們了,我和夕雅先去處理一下善後。”

楚天明白北夕雪的用意,微笑道:“好,我們一會再聊。”

夕雅從楚天的懷裏抬起身,一雙金色的眸子瞥過晴兒和翼輕揚,露出一縷複雜難名的神色,低聲道:“她們很美。”

楚天笑了笑,說道:“謝謝。”

夕雅點點頭默默放開楚天,向北夕雪走去。

楚天收拾心緒,走向晴兒。

這時翼輕揚正在運用《懸壺九章》中的絕世醫術為晴兒療傷,再加上雲麓聖泉的神奇藥效,她的傷勢已然無礙,只是還有些虛弱而已。

三個人,六道目光情不自禁地交織在一起,卻陷入了微妙的無聲沉默里。

洞天機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最後將視線凝注在楚天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老半天,苦笑道:“你真的是小楚?”

楚天心中涌動着說不出的滋味,酸甜苦辣翻江倒海,最終卻只是微微一笑道:“老洞,你怎麼也來了?”

洞天機嘆了口氣道:“還不是這兩個小丫頭給害的?”當下就將晴兒解封鎮獄魔劍,劈開天界禁制闖入冥海的故事簡單地說了遍。當然,也不忘提起翼輕揚的事。

最後,他又道:“如今破山那老和尚還守在通道口外,不然定也會追着過來。幸好,那位狼魔族的大祭司又派人守住了幽魔界這邊的入口,一時半會不會有事。”

楚天越聽越是心驚,儘管洞天機說得簡單輕鬆,但晴兒九死一生越界而來的種種卻在自己眼前一幕幕鮮活地浮現而過。

還有翼輕揚,還有洞天機,還有林盈虛、幽鰲山、殭屍老媽、峨無羈……

楚天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氣,說道:“謝謝你們!”

這已是他在短短不到一頓飯的工夫里第二次說謝謝,一前一後的意味大不相同。

晴兒搖了搖頭,說道:“哥哥,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楚天目視晴兒蒼白的俏臉,一陣痛惜歉疚,重重地頷首。

翼輕揚在一旁默默聽着,芳心驀地一慟,卻嬌俏地問道:“楚天,你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丑也醜死了。”

楚天苦笑了聲道:“你以為我願意?”

他三言兩語,便將自己在幽魔界的數月遭遇說了。

翼輕揚聽得心旌搖蕩,明明曉得楚天正好端端站在自己的面前,可一顆芳心還是情不自禁隨着他的故事跌宕起伏,忽而為之喜忽而為之憂。

直至這一刻,她才意識到所謂追奪鎮獄魔劍僅僅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理由。她只是需要一個借口,好讓自己有勇氣踏入幽魔界尋找楚天。

有時候時間反而是一種令人不可自拔的催化劑。隨着光陰的流逝,愛戀非但不會褪色,還會因着思念成災,刻骨銘心。

鎮獄魔劍就在楚天的手裏,可是翼輕揚卻興不起一點兒搶奪它的念頭。

——鎮獄魔劍在這個傢伙的手中,不正是最好的安排么?

雖然這傢伙又臭又硬,怎麼看都不順眼,可不知為何讓人有一種發自心底的信賴。

哪怕他傳承了天命盤,哪怕他獲得了鎮獄魔劍,可他還是他,那臭脾氣一點兒都沒變,不是么?

不覺,想到從前自己被他“欺負”的情景,翼輕揚的心裏又是惱恨又是甜蜜,若非當著這麼多人面真想狠狠咬他一口!

可終於,她只是輕輕咬了咬自己鮮艷欲滴的櫻唇,問道:“那你打算今後怎麼辦?”

楚天回答道:“我會找回珞珈,然後……”

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翼輕揚的心跳了下,那邊洞天機也是一驚,追問道:“小楚,你不會真想橫掃三界,一統四海吧?”

“開什麼玩笑,我有那麼無聊么?何況,那是蕭逆的事,跟我無關。”楚天笑了起來,悠悠道:“不過,我不會允許幽天兩界插手塵世,所以不得不在這裏繼續逗留一段時間,等所有的事情都辦妥后才能回去。或許,幽冥通道還會保留,但到那時它也只是一條互通有無的道路而已。”

聽到這句話,洞天機和翼輕揚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唯獨晴兒對此毫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哥哥。

洞天機嘆道:“真不曉得蕭逆挑中你對他而言到底是對是錯?”

楚天道:“誰知道呢,說不定他正是想通過我改變自己的宿命呢?”

洞天機心頭一震,本想推算什麼,卻又搖頭放棄,笑着道:“那你有沒有找到救回珞珈的法子?”

楚天微微頷首,說道:“還有幾點細節需要落實,不過應該沒問題。”

晴兒道:“哥哥,你和珞珈的肉身都保存在了厄獄古林的雲麓聖泉里。”

楚天運念與鎮獄魔劍略作溝通,輕笑道:“好極了,我還真擔心自己一輩子都會是這般模樣呢。”

晴兒搖頭道:“其實也沒關係,不管你長什麼樣,都是我哥哥,我都喜歡。”

她淡然說來沒有半點忸怩矯情,彷彿說的是件再也平淡自然不過的事情。

楚天的心中不禁充滿溫馨,愛憐地伸手為晴兒梳理零亂髮絲,一切盡在不言中。

忽然遙遙傳來北夕雪的聲音道:“慕兄,船要開了。”

楚天一笑收手,遠遠朝朝青絲點了點頭,然後目光望過翼輕揚和洞天機,說道:“走,我帶你們去認識幾位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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