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兵諫（四）
“什麼！”
“參劾鰲拜！”
蘇克薩哈這一參劾，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大殿一下變得喧鬧起來！
康熙眼中多了一絲欣悅，或許他的想法與蘇克薩哈一般，今日有孝庄坐鎮，正是扳倒鰲拜的最好時機，一旦成功，他便能真正君臨天下，威服四海，可惜，他高興之餘，卻是沒有發現孝庄握着龍杖的右手猛地一緊，眼底閃過幾分意外，隱隱還有一絲慌亂，
孝庄剛剛那句‘鰲拜你的脖子比皇上的腰還粗么’，不過是憑藉她的威望，及大義名分的力量，嚇唬鰲拜，僅憑如今她與康熙掌握的力量，真的是殺不動鰲拜，後者的脖子也確實比康熙的腰還粗！
蘇克薩哈繼續奏道，“臣依據事實，參劾鰲拜三款大罪，一矯旨圈地，二擅權亂政，三結黨謀私，”
“太皇太后，皇上，自順治十五年起，鰲拜及其麾下正黃鑲黃二旗的部將，就聯合直隸，山東，熱河等六省的督撫將軍，以擴軍建營的名義，大肆圈佔民間土地，據臣初算，僅皇上登基以來，鰲拜等就強佔國土與民田，計一百三十餘萬頃！”
“臣呈上調查材料十一份，及內臣外官控訴共計二十三份，請太皇太后審閱！”蘇克薩哈從衣袖中取出一個綢布裹着的包裹，經侍衛轉呈孝庄，
鰲拜雙手捏拳，臉上的肌肉顫動，眼中浮現幾分凶厲，冷冷地盯着蘇克薩哈，後者竟是早就準備好要對付他，簡直豈有此理！
穆里瑪隨即辯解道，“太皇太后，擴軍建營是朝廷的國策，鰲中堂奉旨行事，何罪之有，蘇克薩哈此言實屬誣衊，請太皇太后明察！”
“不錯，蘇克薩哈出身正白旗王族，而正白旗與正黃鑲黃二旗素有爭鬥，他這是公報私仇，誣陷忠良，請太皇太后明察！”
……
立時，便有數位鰲拜一系的大臣出言辯解道，
“太皇太后，皇上，鰲拜圈地謀私，不止擾亂超綱，更是禍及天下，不知有多少百姓失去土地，無家可歸，淪為難民！”
蘇克薩哈不管不顧，繼續奏道，語氣更加激動，“此外，鰲拜矯旨圈地，表面是謀取私利，實質上是結黨擅權，長此以往，皇城之內，則臣將不臣，皇城之外，則國將不國！”
“臣請太皇太後為天下蒼生計，為大清長治久安計，除此國賊！”
“鰲拜，你可有什麼要說的？”孝庄神色平靜道，只是她的心神高度凝聚，
鰲拜躬身道，“回太皇太后，臣為擴軍建營，是讓部將圈了些荒田野地，但都是遵旨行事，要是太皇太后不信，可封了臣的家產徹查，臣除了順治爺賞的一處宅子外，再無一寸土地！”
“嗯！”孝庄點了點頭，面上看不出變化，
……
事情突生這一變化，真是天公相助，葉塵當即停步，更將跨出大殿的左腳收回，
“快走！”兩個侍衛一手推向他的肩膀，剛一觸實，就如被電擊，一下軟倒下去，
陰冷男子眼神一閃，左手掌心隱現碧磷綠光，擊向葉塵后腰，就見後者一掌甩出，空氣立時顫鳴起來，
二人的手掌於沿途瞬息間變幻七八招，最終輕輕對上，嗤！一聲細響后，二人身子都晃了晃，
陰冷男子臉上現出一絲驚疑，葉塵背對着隨手一掌，單是掌勢，就比半月前精微不止數成，
此外，對方只是單純的筋骨力道，就震破他的掌力，於其手心，更隱隱蟄伏着一股雄渾的力量，一驚爆發，必定如雷霆宣洩，摧毀一切，
一時間，陰冷男子不敢妄動，二人於大殿門口靜靜地站立着，一縷縷無形氣機於空中碰撞交織，
……
“回太皇太后，擅權亂政，結黨謀私者，不是別人，正是蘇克薩哈！”鰲拜驟然起身，沉聲道，“蘇克薩哈為掩飾正白旗圈佔民田國土，及八大皇莊的皇產一事，故意陷害臣及臣的部下，請太皇太后明察，將他罷官奪爵，交由刑部審訊！”
孝庄皺了下眉頭，道，“鰲拜，憑你空口一言，就罷免先帝任命的顧命大臣，未免太過兒戲！”
“太皇太后，蘇克薩哈為人奸詐，心懷異心，實乃有負先帝所託，臣請太皇太后准臣之議，將蘇克薩哈治罪！”
“鰲拜，此事容后再議，等我查清究竟是誰矯旨圈地，誰誣陷忠良，自會頒下懿旨！”
“這……”
鰲拜一聽此言，便沉默下來，他明白孝庄這是警告他，究竟誰矯旨圈地，她心中清清楚楚，
然此時，就見一人返身走入大殿，步伐沉穩，正是葉塵，“臣請皇上下旨，誅殺蘇克薩哈等人！”
“你請旨？”康熙怒極反笑，道，“老祖宗已下懿旨，將你罰往奉先殿，還不滾！”
“皇上，臣剛剛一腳踏出這大殿，忽然想起本朝太祖定下的規矩，”說到這，葉塵停頓下來，於此，大殿中所有大臣就像是被陰風入體，神情一下凝滯，臉色發青發紫起來，
“這規矩就是后/宮不得干政，這三大殿上的事，豈能讓一個婦道人家作主！”
轟隆隆！此話一出，就像是九天雷霆轟然震響，所有人都被炸得心神破碎，有幾人更是雙眼泛白，一口氣上不來，直接暈了過去，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要看是誰在當后/宮，誰在當皇帝，又是誰在當臣子！
“你大膽！你竟敢……竟敢褻瀆老祖宗？！”
康熙伸手指着葉塵，面上潮紅不斷，怒火洶湧地燃燒，嘶吼道，“朕要將你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好一個親軍統領！”孝庄卻是輕笑道，只是眼中毫無笑意，對着鰲拜道，“鰲中堂，難道我的懿旨，真的出不了東西六宮么！”
“臣不敢，臣……”鰲拜額頭隱隱多了几絲冷汗，心頭卻是暢快不已，
“來人！”
葉塵卻是理都不理，徒然沉喝道，音嘯如天邊的滾雷，轟隆隆地震蕩出去，
噌！噌！噌！
太和殿外立時響起一大片鎧甲撞擊的清脆聲，一隊隊親軍侍衛於圖倫升納奇兩位副統領率領下，快步沖入大殿，將大殿所有人盡數圍了起來，
鏘！近百口長刀近乎同時出鞘，刀鋒所指，一股股澎湃的陽剛血煞之氣瀰漫，席捲整個大殿，
葉塵深吸一口氣，緩聲道，“就請皇上下旨，允准鰲中堂所奏，將蘇克薩哈等人革職問罪，否則臣就要正國法，清君側了！”
“你敢……”康熙的臉色變得鐵青鐵青，怒視着葉塵，氣得說不出話，
“上三旗都統何在！”孝庄臉上卻不見一絲慌亂，沉聲喝道，
“奴才等參見老祖宗！”
大臣隊列中一下走出三個身影，向著龍座上的孝庄行禮道，
“可尊我老太婆的懿旨！”孝庄再一下喝道，
“奴才自是唯命是從！”正白旗都統毫不猶豫道，兩黃旗都統停頓一下，見鰲拜沒有出聲，還是應承道，
“好！傳我懿旨，着你等將本旗的奴才帶下去，念是初犯，都不予追究罪責！”
“是！”
三位都統領命后，便對着大殿中的親軍侍衛喝道，“爾等還不退下！”
“這……”
近百侍衛中不少人神色微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尊統領的將令，還是都統的憲令，
“混賬！太和殿是爾等放肆之處么！現在就退下，可以不追究爾等謀逆及大不敬之罪，否則將赦無可赦，滅門九族！”
“退下！”
於三位旗都統連連呼喝下，不少侍衛終是收起長刀，緩緩向後挪步，漸漸的，退下的人越來越多，一會的功夫，就有三四十人開始退縮，
“誰敢擅離職守，不尊將令，予以就地正法！”
一道冰冷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霎時，所有侍衛的腳步都停了下來，
“太皇太后金口玉言，說不追究就不追究！還不退下！”
見侍衛還不動，正白旗都統怒吼道，“滾！”
三四息后，五六個侍衛終是承受不住這沉重壓力，向著大殿外退去，唰！一縷刀光亮起，快速於幾人咽喉處繞過，
“所有親軍營將士聽令！若無統領大人將令，敢擅離職守者，立即就地處決！”
太和殿門口徒然響起一道雄渾的聲音，克爾勒緩緩將染血的長刀收入鞘中，厲聲喝道，他身後則湧現數百親軍侍衛，帶起一股股磅砣的陽剛血煞之氣，捲入大殿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