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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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嬋那陌生的目光卻不是在看姜瀾,她是在透過姜瀾看向自己。
她甚少反思自己,只有在李靜姝死的時候質疑過自己,可是現在,是她真的不會愛一個人嗎?
姜瀾覺得她不愛他,可是她明明真的十分的在意姜瀾,想要跟他一起度過餘生,一起白頭到老。
申屠嬋的心不只有兒女情長啊,她為數不多的那些情感幾乎已經全部給了姜瀾,可是現在姜瀾卻覺得這愛不夠。
她那時候的確想要完全放下姜瀾,因為那時她有更重要的使命啊,她選擇了報仇,選擇了漠北,憑什麼要將姜瀾帶到這條路上呢,那個時候的姜瀾就像是她人生的一朵曇花,是開是敗她都無權干預,只是後來姜瀾選擇了她給了她機會罷了。
李靜姝是她的親人,但不是她的愛人。
她幾乎難受到要窒息,如果姜瀾捨棄了她,她都不會比現在更難受,她說不出那種感覺,只是覺得比什麼都要苦。
但是申屠嬋很清醒,這是戰場上,她不能讓姜瀾這樣心事重重的上戰場,急忙轉身掀開帘子跟了出去。
姜瀾卻跑去跟士兵一起操練了,胡刀正在門口等着申屠嬋,見她出來便道:「娘娘,王爺讓屬下送您回郡主府。」
申屠嬋搖了搖頭道:「我在帳子中等他,我有話跟他說。」
姜瀾卻一直都沒有回去,他不想自己像個妒夫一樣去面對申屠嬋,他在申屠嬋面前一直是洒脫的,是運籌帷幄的。
申屠嬋在姜瀾的帳子裏渡過了一晚,吃食什麼都是胡刀送來的。
她知道姜瀾在生她的氣,在迴避她,她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若是換作從前的申屠嬋,若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申屠嬋只會煩躁的將這個人擠兌回京都城,或者直接將他在漠北的價值利用乾淨。
可是這個人是姜瀾,是她的至親至愛。
申屠嬋不能將他如何,可是她已經不想再做被留下的了,這件事,就算是姜瀾的決定也不行,她只想讓姜瀾走,這是她的漠北,不是姜瀾該背負的。
她這樣冷淡的性格,甚至有時候會想,如果她死在了漠北,姜瀾會不會記着她一生一世,因為沒有相伴白頭,姜瀾會不會也像她念着父母一樣念着她,她一定會在姜瀾的記憶里越來越好,變成他心頭永遠也無法抹去的執念。
她不願意在做被留下的那個人,卻殘忍的想要留下別人,她將頭埋進枕頭裏聞着那一點點屬於姜瀾的溫暖味道,忍不住嘲笑自己惡劣的品行,她一個人走了太多年了,好像只有這樣的想法,才能獲得一點慰籍,獲得一點安全感。
天堪堪亮時申屠嬋才睡着,她迷迷糊糊聽見號角的聲音,猛然從床上坐起,穿上輕甲出去,正有幾個小兵守在帳子外。
她不等小兵開口,急忙道:「怎麼了?匈奴進攻?」….
小兵上前行禮道:「王妃安,不是匈奴進攻,王爺策劃了進攻,但是匈奴也正有此意,兩邊同時暴起。」
申屠嬋一驚:「王爺和王將軍都去了?」
小兵點了點頭。
申屠嬋只覺得心臟怦怦直跳,她站了一會兒道:「給我牽馬,我要到前線去。」
幾個小兵面面相覷,最後大着膽子道:「不行。」
申屠嬋也不管他們,自己去馬廄牽了馬,小兵們擋在她面前道:「王妃,王爺下了命令,要是您有半分危險我們都得死。」
申屠嬋騎在馬上看着他們道:「我不會有事的,你們是戰場上的士兵,不是奴僕!燕王也不是我的主子,讓開!」
她聲色俱厲,幾個士兵都啞巴了,燕王是君,但是宜春郡主也是主子。
申屠嬋縱馬要走,那士兵依舊上前攔住道:「不行!戰場兇險,卑職們絕不能讓您涉險!」
燕王上了戰場,燕王妃就得好好的。
京都城來的兩位主子若是都上了戰場,全身而退還好,一旦有了什麼事情,京都城定會震怒。
申屠嬋以劍指着他們,但是她又不能真的下手,最後道:「我不會上戰場,只是到前線去!」
申屠嬋並不是真的要去打仗,只是姜瀾這樣上了戰場,她十分擔心姜瀾。
士兵們有些猶豫,申屠嬋也並不是個好脾氣,她從懷中掏出御令道:「全都給我讓開!」
姜瀾這邊早有部署,他原本想要突襲匈奴一次,但是匈奴卻也在此時準備突進漠北,大戰已經開始,他一定要在申屠丹林到來之前將匈奴逼退到雁門關外。
此時龜縮不前已經不是最好的辦法,既然開了戰,就要全力以赴。
他答應過申屠嬋來漠北,從那一刻起漠北就是他的使命。
但是顯然匈奴也覺得如果能斬殺一名大晉的皇子那才算是真正的勝利。
姜瀾在雲南王帳子下歷練,雲南王多用方圓陣,這種陣型防禦力強,但是攻擊不足,而姜瀾就不是一個守成的性格,對他來說攻擊即是防禦。
他一劍斬落匈奴的頭顱看了一眼胡刀,胡刀高聲道:「騎兵上!」
後方的騎兵像是傾斜的潮水一樣斜着逼進匈奴的隊伍,匈奴擅騎射,大晉也為了抵禦匈奴一直訓練騎射,只是王晏常覺得步兵比騎兵更勝一籌。
姜瀾不僅用了,還畫了陣法出來,這其實是件十分危險的事情,稍有不慎就會吃大虧。
但是大晉的鐵騎顯然比王晏想的要好,匈奴似乎也從來沒想過大晉會使用鐵騎,因此一時間陷入慌亂。
匈奴首領卻目標精準,若說姜瀾是為了將匈奴逼退到雁門關外,匈奴就是為了姜瀾的人頭。
姜瀾似乎也知道這件事,他用舌尖舔了舔乾裂的唇角挑釁道:「老子的頭顱萬金不夠,憑你們也配。」
胡刀只能艱難的斬殺着敵軍向姜瀾靠近。….
匈奴的羽箭對準了姜瀾,姜瀾手上迎着匈奴士兵的刀劍,他在這一瞬緊緊咬住后牙槽,他絕不能死在這裏,申屠嬋還在等着他,他們還要生兒育女,白頭到老。
他幾乎是暴怒的掀翻壓制過來的匈奴,反手去擋箭。
申屠嬋縱馬過來時只覺得這一刻天地都在對不起她,羽箭刺進了姜瀾的後背。
她幾乎是用肺腑怒喊了一聲:「姜瀾!」
這聲音卻被兵器交鋒聲和士兵們的嘶吼瞬間淹沒。
姜瀾在那一瞬間也看見了申屠嬋,他不敢喊她,生怕匈奴轉移目標,而是一邊提劍反擊匈奴一邊看向胡刀。
申屠嬋是安全的,姜瀾卻不是,胡刀終於帶着燕王府的殺手們殺到了姜瀾跟前。
姜瀾後背已經被血浸透了,失血讓他有些眩暈,但是他還是不停的在反擊。
申屠嬋不能再向前了,胡刀趕緊護着姜瀾向她這邊靠過來,騎兵逼着匈奴向後,他們的隊伍暫時佔了上風。
申屠嬋的指甲幾乎捏進了肉里,巨大的怒火像是要將她最後的理智都要吞沒了。
姜瀾被護着過來時已經因為失血而半昏厥過去了,軍醫不用申屠嬋指示就飛奔過來止血。
箭入後背是十分危險的事情,誰也不能保證姜瀾有沒有性命之憂。
申屠嬋面臨的是更殘酷的事情,給姜瀾取箭頭。
軍醫給姜瀾灌了鹽水,傷口處又消了毒,他就算有十幾年的經驗也不免緊張,據說這是當今陛下最疼愛的兒子,若不是太子是嫡是長,江山定然是他的。
王晏還在外面打仗,晉軍狠狠的壓制匈奴,勢必要將他們逼退到雁門關外。
匈奴卻因為射傷了大晉的皇子而一時之間氣勢高漲,胡刀他們像是被激怒的野獸,狠狠的反擊。
帳子並不能隔絕外面的聲音,軍醫的緊張顯而易見,申屠嬋卻在這一刻冷靜了下來,她死死的盯着姜瀾蒼白的面龐,對軍醫道:「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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