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天光熹微,謝苗兒剛剛醒轉,發現自己大半個身子都趴在陸懷海身上時,意識還尚未回籠。
她半睜着眼,就着這個姿勢摸摸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有點扎。
謝苗兒手指順着他的下頜繼續往下滑,停在了他的喉結上。
鬼使神差的,她揚起下巴湊過去,親了親他喉間的凸起。
男人的喉結在她唇下微微滑動。
陸懷海聲音喑啞:“醒了?”
謝苗兒以為他沒注意她的小動作,縮了縮脖子,伏在他胸膛上點頭。
這一覺睡得草率,帳中的小榻本就只是為了暫歇設置的,不甚柔軟,並不適合兩個人一起休息,然而謝苗兒卻睡得很香,直到他的聲音響在耳畔,才恍然清醒了些。
她終於回過神來,慌忙往他胳膊上縮,道:“我有沒有壓到你傷口?”
她不該擠着他一起的。
陸懷海垂眸看着她,“未曾。”
她的睡相介於老實和不老實之間,說老實吧,她的胳膊腿一直牢牢的搭在他身上,說不老實吧,整夜裏她也沒動彈,只把他當成夏天裏抱的竹夫人了。
不過,雖然她那緞子似的長發籠在頸間實在有些熱,昨夜陸懷海同樣是好眠。
她的存在,就像洞房花燭之於有情人,金榜題名之於寒窗客,讓保土守國有了更真切的意義。
沒有人喜歡鮮血和傷痛,可只有趟過它們,才能讓軟玉溫香安穩地落在懷中。
而謝苗兒猶自懊惱着,“每回想照顧你都不成……”
陸懷海的冷硬心腸早在見到她起就拋到九霄雲外了,他托着她的後腦勺,教她重新倚到他的懷中。
他很珍惜難得的溫存時光,並不着急起來,“你照顧的很好。”
和之前的半夢半醒不同,眼下謝苗兒是清醒地依偎在他胸口。
她悄悄伸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臉,試圖消解一點熱意,免得隔着中衣都把他給燙到。
耳邊是他強有力的心跳聲,謝苗兒想入非非了好一會兒,看着他左肩裹着的白紗,試探性地問道:“潛淵,你……你是左利手嗎?”
陸懷海饒有興緻地看着她,道:“從哪裏看出來的?”
“還在台州時,我記得你最初明明是用右手拿劍,可你從寧海回來之後,改到了左手,我覺着奇怪,就多留意了一點。”
很多時候,他下意識用的都是左手。
“原來謝姑娘這麼早,就對在下情根深種。”
光聽他的口氣,還是很正經的。
如果不是謝苗兒親眼看他唇角是如何彎起,又如何悄悄放下的話。
索性在他面前早就和矜持沒了關係,謝苗兒理直氣壯:“是又如何?還不許人喜歡你不成?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可要逼供了。”
她是懂分寸的人,或許正因為知道他不會介意讓她了解更多,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陸懷海似笑非笑地回望着她,偏就是不開口,等她來逼問。
謝苗兒把他的小心思瞧得分明,她冷哼一聲,一口咬在他喉結上,手還大剌剌地掐在他腰間。
她的“冒犯”確實有一點超出陸懷海的想像,他輕笑道:“謝姑娘……着實冒犯。”
才咬了人的謝苗兒有些心虛,手交叉在胸前,防備着他可能的報復,結果,陸懷海只是低下頭,輕輕親在她的眼眉。
“好在我是正人君子,”他裝模作樣地道:“否則一定讓姑娘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過,調笑歸調笑,有的事情,她既然提及了,他也不會瞞她。
“我確是左利,”陸懷海放平了語調,手輕覆在她的手背上:“與尋常人有異,不是什麼好事。兒時父親為了把我這一點矯正過來,花了不少力氣。”
他不是一個喜歡吐露心聲、剖白自己的人,這樣晦澀難言的回憶,唯獨和她說得出口。
陸懷海沒有明說,但是想到陸湃章的行事作風,謝苗兒猜測,恐怕這個“力氣”真的是“力氣”。
她反握住他的手,安靜地聽他說下去。
“本也無妨。不過在真刀真槍、命懸一線的時候,這下意識間的一點反應,還是很要命的。”
謝苗兒了悟,她說:“所以你那一次回來之後,就改回了左手。”
陸懷海“嗯”了一聲,重新把她的手蜷起,包進掌心。
這人怎麼這麼執着要握着她,就像不肯讓別人壓在自己爪子上的貓。
謝苗兒哭笑不得,不過她沒有說煞風景的話,而是正色道:“所以你更要好好養傷,否則豈不是影響你用劍。”
說著,她骨碌一下爬起來,去凈手拿葯了。
陸懷海本想說,這點傷影響不到他。
之前還未好好處理的時候,也沒有妨礙他左手拿劍斬敵。
示敵以弱,用這一箭換來局勢的轉機,在陸懷海看來,是合算的。
不過他若再說這種話,恐怕要真惹毛了她。
——她對於他身體的執念,遠勝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