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身着緋色官袍的男人背光朝她走來,橙紅的陽光恰到好處地投在他寬闊的肩后,把少年人的輪廓洇染得燦亮耀眼。
弱冠之年的兒郎,連頭髮絲都冒着蓬勃的生氣,暮氣沉沉的晚照在他面前也落了下風。
陸懷海眉目疏朗、容貌極盛,只是他不在乎自己的皮相,平常不打扮也就罷了,今日穿戴一新,顯得愈發俊逸,走到街上也是個擲果盈車的人物。
可他偏偏渾身都散發著一股生人莫近的氣勢,冷肅極了,縱有少女春心萌動,也不敢與他對視。
除了謝苗兒。
他的眼睛足夠遼闊,裝得下山裝得下海,可是此時此刻,他的眼裏除卻倒映着的夕陽餘暉,唯有一個她。
謝苗兒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滯了。
或許她應該也迎着他走過去,可是她像被點了穴一般,邁不動腿。
方才校場上的風雲人物就這麼走近,好事者不敢盯着陸懷海看,是以,探尋的目光紛紛投向謝苗兒。
感受到旁人的打量,謝苗兒不免有些局促。
可局促以外,她更無法壓抑自己愉悅的心跳,無論何時何地,被他堅定選擇,總讓她發自心底地感到熨貼。
陸懷海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他走來,一旁的人群便退開了些。
看熱鬧歸看熱鬧,當官的可沒人敢攔。
陸懷海簡單明快地朝謝苗兒開口,捎帶手接過她挎在臂彎的竹籃:“走,我們回家。”
多麼平實又誘人的話,謝苗兒空出來的手極為自然地挽上他的:“好。”
方才還在“群雄爭霸”,怎麼轉眼間就換了劇本?圍觀者面面相覷,彼此交換着曖昧的神色。
從人群中走出后,陸懷海雲淡風輕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口,絲毫不提方才的那場比試:“熱得很。”
他走來時謝苗兒就注意到了,天氣炎熱,他里三層外三層的穿着官服,又是騎馬又是挽弓,挺括的領口都被汗水泡得發軟。
謝苗兒把自己的帕子遞給他擦汗,道:“辛苦了,還好賃的宅院不遠,否則回去的路上都夠中暑了。”
他不提,她居然真的也不提方才他的表現,陸懷海默然,瞬間覺得索然無味。
多走出幾步,謝苗兒才發覺他的彆扭,她唇角微翹,從他的手臂前探頭看他:“你想說什麼?”
陸懷海依舊沉默。
謝苗兒把他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然而卻故意顧左右而言他:“烏梅飲還是綠豆湯?走前我就命人熬上了。院中有井可太好啦,回去就可以喝涼的……”
陸懷海終於忍不住了,他問:“無旁的話想說?”
謝苗兒搖搖頭,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沒有了,不過我有個東西想給你。”
陸懷海瞄她一眼,目露疑惑。
謝苗兒把捏成拳頭的手緩緩伸到他眼前,嘴角的笑都快憋不住了。
陸懷海第一反應,是她拳頭裏是藏着什麼東西要給他。
不對,她露出這種表情,一定、有問題。
陸懷海愈發沉默,他已經開始懷疑她是要給他一拳了。
謝苗兒邊走,邊緩緩翻轉自己的拳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騰的一下,在他面前豎起了大拇指。
見陸懷海被她突然的動作弄得有些錯愕,謝苗兒滿意了,道:“剛才可真把我嚇死了,那麼小的鐵環,還颳了風,我真怕老天不長眼,把你的箭給卷跑了。”
這是她透過史料記載,如何也想像不出來的精彩。
陸懷海微妙地哼了一聲,旋即道:“區區小風。”
他不是爭強好勝的人,謝苗兒是知道的,可他在自己面前卻總是如此,這種特別對待,讓謝苗兒百思不得其解。
或許只能把原因歸結於她不一樣吧。謝苗兒想到那時,偷聽到他對唐瑜說的話,心裏不免又高興起來。
正巧這時,兩人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們倒都沒有回頭,只是非常有默契地一起頓住了腳。
錢五德氣喘吁吁地從後面趕來,跑到陸懷海身前叫住了他:”陸僉事!”
謝苗兒非常自覺地退後半步,手卻不曾離開陸懷海臂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