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2020年廣海。

【你在BT借貸的第5次逾期確定不處理，要我們安排戶籍地工作人員進行走訪派發函件是嗎？】

【我說了周日之前處理，如果你們動用違法的舉動，那你就上門吧。反正還有幾期也快結清了，如果你們不肯給我時間處理逾期，那我也沒辦法。現在威逼是沒用的，我已經跟你溝通過什麼時間處理了，之前的一期逾期你們的催收員可以給我時間處理，現在換成你就不可以了。我知道你們催收的提成都是跟逾期者的欠款掛鈎，必須要催回逾期款才能拿到相應的提成。反正我給出的態度很明確，不是我故意拖欠，而是我現在沒有錢還上，總之我會在周日之前處理的。】

消息發送出去沒多久。高宇航隨後又撥打了這條催收短訊的電話，可撥了兩次都沒有人接聽。聽聞很多催收都會用各種手段來催逾期者還錢。看來這個也只是在嚇唬他吧。是他這麼認為，但又一邊擔心，假如不是的話，那家裏人肯定會被騷擾，甚至整件事會讓繼父知道。

一想到這兒，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其他人先藉著，先把這個平台的逾期款先還上。可自己的微信已經被限制收款了，就連其他收款平台也是一樣。但他還是想要試一試，萬一能借到，也許不會再遭受催收每天的各種騷擾。

可惜他沒有朋友了。雖然有些經常聊天的網友，迫於無奈之前也找了一個借了800元。可答應還錢的時間還是沒有做到，現如今是不能再找他借了。

可就在這時，那個未曾見過的網友突然在微信上發了一條短訊給他。

【你都已經拖了一個禮拜了，要是不想還趕緊說。之前也是一個跟你差不多的人也是這樣，後來我報警處理了才要回來，你要是不想我報警，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可是有你身份證的，雖然身份證的照片比較模糊，但我有你照片應該不難找你。】

還是和以前一樣，一些看似恐嚇他的消息，他都會有種敏感的反應，那就是擔心自己會惹上一些麻煩，要是連累到自己的母親，那他會痛苦一輩子的。這種被嚇唬的心理，是他這一輩子無法擺脫的跡象。

膽小，害怕競爭，逆來順受，愛生悶氣。高宇航就具備這些特質，有氣都會往自己肚子裏咽。經常被欺負的人，表面老實，內心卻漸漸陰暗。高宇航的童年到大人經常遭受到欺負和排擠，他並不敢去反抗，而是選擇隱忍，他的內心多半會陰暗面發展，被欺負時，他選擇壓抑自己的情緒，這種短暫的壓抑，會讓他有一種“這件事過去了”的僥倖感。然而事情並非如此，再強大的內心也抵不過多次的衝擊，那些沒被發泄出來的情緒，多數都沒有消滅，它們只是被埋沒了，並在不久的將來，以更加“醜陋”的方式湧現出來。

【我的確遇到了困難，能不能到月底之前給回你，我已經在努力湊錢還你了。還有請別污衊我，我不是你心裏所懷疑的騙子，我沒失聯，也沒有逃避，甚至沒有拉黑你跑路，我能把身份證拍給你，就證明我是有意要還的。我賬戶上已經沒有錢了，我連飯都吃不上呢！】

消息發送出去后，緊接着他還截了賬戶上的餘額發給了他。

他叫離休，這是高宇航這樣稱呼他。因為他的微信名稱總感覺跟這個名字很符合。雖然沒有見過，但他也感謝離休能在他困難時期幫助了他。

【呵呵，我現在連懷疑都不行哦。我都說了，我之前有被這樣的情況騙過，

有心理陰影……哎，算了，看在跟你認識的份上，你抓緊還我吧，我也急着用錢。】

高宇航看到這條信息后，沉重緊張的心情才放了下來。如今要做的，他只能趕緊找到工作安穩下來，不然他不敢想像自己下個月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打開所有招聘軟件，他幾乎看中的工作都是需要學歷的。但也有一些是營業員的工作，可他還是不願意往這方面發展。如今這個情況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偶然一次，他獨自坐在客廳的陽台上，2號卧室的那位大叔剛好拿着一個紅顏色的水桶到陽台，將洗衣機里洗好的衣服拿出來晾，看到蹲在一旁的高宇航悶悶不樂，便好奇問了句：“怎麼了？遇到什麼心事了？”

高宇航抬頭看向他，接着又低下了頭，什麼話也不想說。大叔一邊晾衣服，一邊覺得有些尷尬，但他還是想知道高宇航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工作不順利啊？”

“你怎麼知道我工作不順利？”

“哦，還真是啊，我還特意猜猜呢，沒想到還真被我蒙對了！”大叔晾完衣服后，將水桶翻轉過來當椅子用，還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煙。高宇航認識那煙，是20多塊的利群，大叔還掏出一支遞到他面前說：“抽煙嗎？”

高宇航接過那支煙點了點頭。他已經快一個月沒有抽過煙了，但他其實並不喜歡這種干煙，反而喜歡帶有清涼味的爆珠。

“你遇到啥事了？可以跟我說說嗎？”大叔邊說，邊點火。隨後將打火機給到高宇航。

高宇航接過打火機，也照樣點起了火，剛抽進去一口，那濃重的干煙味讓他有些覺得反胃，但他還是照樣吐出了青煙，還時而感到有些暈眩的感覺。

“面試失敗了唄！”

“面試失敗？”大叔突然扭頭看向他，“哎，不就是面試失敗嘛。你知道我當初面試多少次才拿到工作的錄取？”

大叔面容有些苦澀，想必也是想起了過往不好的經歷。雖然他不了解眼前的這位大叔，卻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是有過同樣遭遇的經歷。

“我跟你說了吧，我當初剛來廣海的時候，找了三個多月才找到工作，當時本來想去餐廳做服務員的，但沒前途嘛，學歷也不好，現在很多工作都是會看學歷的，你學歷要是沒點料，人家壓根兒瞧不上。”

一聽到這話，他瞬間又低下頭。看來沒有個好學歷，在大城市只能幹着底層的工作。

“哦，對了，你什麼學歷啊？不過，我看你應該也是學歷不高吧，否則怎麼會面試失敗呢。招聘網上的那些不限學歷和不限經驗的都是騙人的，現在很多人力賤得很，為了點業績就隨便忽悠人。還有一些垃圾公司也是，明知道要求學歷偏要在招聘網上標明不限學歷和不限經驗，這不是坑人嘛！”

高宇航還是一句話沒有說。大叔的每一句話像是一把利刃一樣往他身上扎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語氣雖然沒有嘲笑貶低的意思，但也是說中了現實。

“喂，看跟你有緣，我們公司還在招銷售，如果你第一個月能完成指標任務，你就可以提前轉正，你有考慮嗎？”

高宇航看着他，眼神透露出不情願，甚至懼怕這個崗位。銷售不可怕，可怕是當初在他心裏留下的陰影。因為他實在不想再遭遇被辭退的經歷。當初的銷售總監曾跟他這樣說過，你這樣的性格不太合適干銷售，除非你能稍微改變一下你內向的性格，勇敢去表達出來之類的話。

可他高宇航天生就是個內向的人，甚至會懼怕每個月的業績任務，擔心自己做不好，會被別人開除失去了飯碗。

回到自己房間后，高宇航繼續打開招聘軟件，看到一個運營崗位寫着可以無經驗，便鼓起勇氣打了一聲招呼。【您好，請問這個崗位還在招人嗎？】

沒想到過了幾秒鐘，對方卻回應了。【還在招的，能發下簡歷看看嗎？】

一問到簡歷，高宇航莫名起了擔憂的感覺。想起了剛才大叔說的那些話，他開始有些不自信。但現實逼迫他不能這樣唯唯諾諾的，必須要去搏一把，為了自己也好，為了母親也好，總之是不能再繼續這樣懦弱下去了。

不要擔心被拒絕。人不都是在拒絕中成長嗎？只要習慣這些，總有一天會成功的。

高宇航將簡歷發送給了HR。他查看到HR已經看到了他的簡歷，但遲遲都沒見到對方回復。他已經知道了結果，毋庸置疑這次也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