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中科院的倒計時(下)
【以我前幾年在運輸中國人和中國產品的船隻,以及上岸后在希羽組研究所的觀察來看,中國必然會朝着市場經濟的方向前進的,希羽組研究所會極大地加快全中國的人才流動的進程。到那時,這些科研人員中有多少會僅僅因為住宿條件就流失掉?
我知道,你們中國有很多項目因為資金問題而下馬,但是,這些總有一天要撿起來去追趕、超越國際先進水平的。你們現在不珍惜人才,不珍惜數據,那麼到時候又該從何開始追趕呢?
從培養技術團隊、彼此磨合,了解進度開始,到科研成功?要多付出多大的代價?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你們真的有想過嗎?
——在中科院科研人員居住區發出的質問(節選),周昕,1983.11】
走出大門后,她對周昕提議道:“我們去帝都這邊新開不久的馬克西姆餐廳吃午餐,怎麼樣?”
“我沒意見,正好看看那裏有沒有什麼奇遇,或者是打聽到某些一般渠道聽不到的信息。”
於是,兩人決定一起前往。
……
次日清晨,劉曉茉、周昕被祝慈請進了中科院內最大的會議室。
由於希羽組的公開報道很少、希羽組的人員與中科院科研人員的技術交流幾乎沒有,且中科院的大多數人都很少了解外部信息,因此當希羽組的兩位代言人——法籍華裔的政治學博士劉曉茉與西德職業海員兼室內作戰專家周昕兩名外國女青年在這天下午兩點三刻準時出現在中科院的會議室里時,所有人無不為之側目。
台下九成以上的中老年男性科研人員和少數幾位女性向著門口看去,發現進門者並不是他們語氣中的任何人。
他們看着演講台上一臉和藹的劉曉茉與面無表情的周昕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劉、周二女看着準備聽自己演講的百餘名可以決定中國科學界走向的重要人物,其中包括了一半以上的在京學部委員,還有一大批教授和副教授。
然而,即使是劉曉茉和周昕把武器收在背後的背包里,她們倆的氣勢也壓倒了其他人。
當這兩名女性以流利的中、英、法、德四門語言對所有人進行交談以及半個小時的演講后,全體與會者都處於不斷的鼓掌和震驚之中。
如果不是主講者劉曉茉兩次攔住周昕,後者就真的會選擇在會議室里鳴槍以要求會場保持沉默。
在此期間,周昕每次拍桌都必然包括一些“過激”發言,諸如——
“恕我直言,我們研究所里所有的教授級科研人員除了數學天分並不多的夏希羽之外,沒有一個是中國頂尖水平這種低水平的科研人員。副教授級最低也是中國頂尖的科研人員,或者是與英、美、法、西德等國的副教授、教授甚至終身教授或講座教授有同等水平。”
“要是你們的每個成果都能像浦江矽酸鹽研究所研發出的BGO晶體【1】一樣有國際競爭力就好了。如果是那樣的項目,我不覺得方尖碑中心會拒絕這樣的項目申請。”
在另外半個小時的問答環節過後,被祝慈、楊樂領着參觀的劉、周二女對中科院的一切都充滿好奇。
只是,這樣的好奇僅僅過去了二十五分鐘左右,她們的臉色就變了。
這並非因為她們聽不懂,而是因為她們無法理解一個普遍存在的情況:做出了能讓她們感到驚訝的成果的科研工作者往往超過四十五歲,而這些人竟然需要帶着全家住在四十平米甚至二十平米不到的“貧民窟住房”里。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劉曉茉在演講中提到過希羽組的居住條件:研究所的居住區內,從馮琪諾到剛入職的校招生都住在單人間——擁有四十平米的一室戶;四人以下的小家庭則住在七十平米左右的兩室一廳,等於是復旦大學等重點大學的副教授待遇;大家庭間是一百平米的三室兩廳,對應了教授待遇。這些全部都是夏希羽親自設計的。
其中還配有電燈、電視、電冰箱、空調、電暖爐等常用電器,位置也都經過馮琪諾的碰撞檢查與飛行漫遊,並伴有三分離或半分離衛生間。
而每一個房間內都至少配有一台中文打字機或一台英文打字機的“奢侈享受”已經超出他們的理解範圍了。
另外,直到1983年11月為止,超過四分之一的住戶已經安裝電話,甚至有近五分之一的住戶可以用上個人電腦。
由於研究所目前只是草創不久,沒有辦法像其他單位一樣按照職稱分配房子,因此在這些住戶只有居住權沒有所有權的情況下,只能以這種方式解決問題。
劉曉茉和周昕並不願意把這些告訴在場的所有人——楊樂等去過希羽組研究所的人已經把他認為可以說出的內容告訴了他認為能在聽到后而不對局面產生重大危害的人,因此她們不必畫蛇添足。
如果劉曉茉還能熟視無睹,那麼難得地能夠對這裏的一部分科研人員報以同情的周昕對着她看到的一切,選擇了在得到劉曉茉的同意后,立刻當場開罵。
此後五分鐘的時間裏,沒有任何人能反駁她這期間提出的十多個問題。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劉曉茉不得不把周昕帶離居住區。
在此期間,兩人用意識通訊進行了如下的交談——
“你對這裏的人抱有同情?”
周昕不得不承認了這件事,但只說了兩句:“只有不超過十五分之一的人值得我同情。科研工作需要大多數人在經濟和思想上的支持,但他們卻不得不只能讓既有才能又有運氣的極少數人為人類開拓知識的邊界,並且讓稍多的人輔助他們。希羽他要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想擴大這個群體在全人類中的佔比上限和下限。”
“這就是SSS級的判斷嗎?我明白了。”
這時,周昕反問劉曉茉:“你呢?我看你好像始終都一臉微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九成假,一成真。”
劉曉茉看向周昕,兩人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此時,楊樂和雷建華雖然看到了這一幕,但他卻不可能理解她們發生了什麼,也不可能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更不會知道她們已經完成了交談,只能確定她們並不是在嘲笑大多數科研人員的居住條件。
只是,他們周圍的不少人卻不這麼認為。
對有着這種想法的人,楊樂不願輕易表達看法。
於是,當這樣的看法被擺在雷建華面前,後者只冷冷地說了一句:“待在養雞場裏的有什麼資格被擁有養雞場的農場主和運營它的資本家們嘲笑?”
“雷教授,你是說我們是養雞場裏的母雞嗎?”
雷教授搖頭:“不,對平均一年產出一個菲爾茲獎級成果、擁有上千萬美元外匯儲備的希羽組研究所來說,(你們)是雞飼料。”
提問者們沉默、憤怒,但又無可奈何。
最終,他們選擇在輕聲道謝后,向雷教授告別——時間是1983年11月30日下午三時。
此時,距離希羽組研究所“最終時刻”,還有21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