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如此狼狽

許晨風回到宿舍的時候，發現蘇挽正站在宿舍門前的路燈下等他。

壓抑了一年的感情在今日的煙火下被無限放大，他快速的跑了過去。

“你怎麼來了？”

少年的聲音里有着毫不掩飾的歡喜。

蘇挽笑了，像花兒一樣。

她從身後背着的手中拿出一個木色手提袋，遞到許晨風面前。“我有東西要給你，還有話對你說。”

這一刻，許晨風忽然有些好奇與期待，好奇蘇挽會送他什麼，期待蘇挽接下來會跟他說的話。

“這麼神秘。”

從來沒有這一刻，蘇挽覺得自己這麼膽小，明明在來之前已經演示了千百遍，可她還是緊張。短暫的沉默不語之後，她終於鼓足了勇氣說出了那句話。

“許晨風，我喜歡你。這個，送給你。”蘇挽將手中的木色手提袋遞給他，那裏面裝着的，是她的青春，亦是她十七年來人生第一次心動。

許晨風欣喜若狂，就在他伸出手準備接過蘇挽的心意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個身穿白色套裙的中年女子。

母親，她怎麼忽然來了？

那一瞬間，他止住了所有的心思。

他伸出去接蘇挽禮物的手轉而大力一拍，然後用他認為最傷人的言語說著傷害蘇挽也傷害自己的話。

“蘇挽，你以為我當初為什麼突然轉讀文科？實話告訴你，我不過是為了泡你。沒想到我花了那麼多心思接近你卻還不如下雨的時候給你送一把傘來的輕鬆。早知如此，我根本就不需要在你身上浪費一年的時間。”

“你說什麼？為什麼？你騙我對不對？”蘇挽不信。

“為什麼?”許晨風忽然嘲弄一笑，就像是在看着一個滑稽的小丑。

“你還記得那天的籃球賽嗎？當時，所有人都在為我喊着加油，唯獨你一人無動於衷。那時候我就在想，這個女孩子真是與眾不同，竟然和其他女生不一樣。於是，我便起了玩笑的心思。水吧的西瓜汁只不過是讓你注意到我的第一步。接下來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文科，還特地讓家裏給我安排到了七班，然後又特意選擇坐在你的前桌，我就是想讓你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我，這是第二步。接下來，我又有意無意的打擾你學習，變着法兒的找你說話，這是第三步。那天的西瓜汁，其實我是故意噴了你一臉，因為只有這樣，我才可以在晚上的時候偷偷跟着你，藉由道歉來接近你，離你更近一步，這是第四步。最後那次雨中送傘，沒錯，我發現了你沒帶傘，所以特意在校門口等你，然後再把傘給你，然後自己淋雨跑開，這樣一來，你就會感動，從而徹底被我征服。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多很多這樣的事件，每一件，都是為了更加靠近你。怎麼樣，我的每一步計劃是不是都很完美，讓你毫無所知的就掉到我便編織的陷進里，然後喜歡上我？”

蘇挽忽然後退兩步，她簡直不敢相信許晨風說出口的話。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場遊戲?

掉落在地上的密碼本她沒有撿，手上被許晨風大力拍出的紅印她也不覺得痛。她只是睜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許晨風的眼睛。她想要證明，他剛剛說的一切都是假的，是騙她的。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許晨風的眼裏是對她的嘲諷，還有厭惡。

是的，厭惡。

唯獨沒有喜歡，更加沒有不忍。

蘇挽的心有些微微刺痛。

一年來，他視她如蚊若蠅，避之不及。從不和她說話，見面也只當是不相識。他們之間，甚至連路人都不如。

明明見到她的時候是高興的，她能感覺的到的，可是為什麼轉眼間語氣就變得冷漠疏離，還說著這麼傷人的話？

曾經在一起相處了一年的高二時光彷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啪”的一聲，蘇挽用那隻剛剛被許晨風打落的手狠狠的扇了他一個耳光。

他竟然如此處心積慮的欺騙自己的感情，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

蘇挽覺得，自己真的很蠢，簡直是蠢透了。

她居然以為......居然以為許晨風喜歡她。呵，喜歡，去他的喜歡吧！她蘇挽發誓，她再也不要喜歡許晨風了，再也不要。

“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許晨風，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豆大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將蘇挽的視線模糊，也碎了許晨風的心。

“許晨風，我恨你。”

直到蘇挽轉身跑開，許晨風才終於抬起頭來。

他看着她跌了一跤，他想要伸出手去扶，卻在半空中停下，然後又無力的收了回來。她的膝蓋被磨破了她也不管，只是一心離開男生宿舍的範圍，離開他的視線。

默默的蹲下身，撿起地上被他打落的密碼本，輕輕的拍了拍上面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然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進了宿舍。

那一巴掌，其實一點兒也不疼，真的。疼的是他的心。他的女孩啊，終於喜歡上了他，高高興興的來跟他表白，可是他做了什麼？

對她的心意棄之弊履，還口出惡言，說了那麼多傷害她的話。他看見她的右手上有清晰的紅痕，那是他在踐踏她的心意時故意出手打的。

“啪”，又是一個耳光。這次，卻是他自己給自己的。

他最後說的那番話，都是真的。他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她與眾不同，比起那些只知道花痴的無知少女，反而是置身事外的她更加吸引她。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這是他在籃球場第一次見到她時對她的印象。

所以，他才給她點了西瓜汁。

所以，他才臨時選擇了文科。

所以，他才故意坐在她前座。

所以，他才經常干擾她學習。

所以，他才偷偷跟在她身後。

所以，他才跟她討論陸放翁。

所以，他才冒着雨給她送傘。

是的，他喜歡蘇挽。

許晨風喜歡蘇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