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好久不見
米貝貝走進街邊的一家花店,一位賣花的美女微笑着迎上來,問,“您要買花嗎?”
她想起書桌上那個小花瓶已經好多年不插花了,“那就來枝玫瑰花吧。白色的。”
美的東西總會在無形中挑起人們的購買慾,佔有欲。其實她只是從這家花店路過,往裏面撇了一眼,身不由己的踏了進來。其實她進來之前並沒有買花的打算。
“白玫瑰可能售罄了,紅玫瑰還很多,要不給您拿朵紅玫瑰?”米貝貝搖了搖頭。相對紅玫瑰的火熱,她還是喜歡白玫瑰的素雅。“那您稍等會兒,我找找看看,一枝兩枝的,也許有。”
“也給我來枝玫瑰花,白色的。”一個寬廣低沉的男中音,天然之中攜帶着一股磁性,無形之中散發著一種魔力,鑽進耳里,令人心頭一震。
米貝貝不由的回頭,男人太高,她看到的只是白色襯衣領,下面有兩粒扣子敞着,微微露着裏面的肌膚。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風衣,沒有正裝的嚴肅,也沒有休閑裝的隨意。一副優雅洒脫的樣子。
她稍微仰了仰頭,看到了他的側臉,雖然只是側臉,就已經俊逸脫俗,可見是個神仙般的人物。
米貝貝覺得很失態,趕緊低下頭。
聽到賣花的美女說,“不好意思,我們店裏只有這一枝白玫瑰了。請問二位,你們誰要呢?”美女望着剛進店的男人,那神情不言而喻。
米貝貝有點不甘心,低聲說,“我先來的。”
賣花的美女只好說,“帥哥,不好意思,麻煩您到別處看看吧。”說著把玫瑰花放到米貝貝面前。
男人沒有離開反而來到米貝貝身旁,離得近,她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氣,似乎是薰衣草的淡雅,又似乎是檸檬的清新。
這熟悉的味道,這該死的感覺,記憶的大門瞬間被撞開了,榮念出現在了腦海里。
那時她還青春無限活力四濺,儘管努力裝扮的老成穩重,但做事還是免不了毛利毛躁風風火火,囧事偶爾發生成了平常!
直到有一天慌慌張張下樓梯,直到有一次從樓梯上摔下來,直到一股鑽心的痛把她石化在那裏。
她不得不自省其身自我批判最後得出結論活該自作自受!
更丟人的是她的這一窘態全部落在一個男生眼裏,更尷尬的是這個男生抱起她就飛奔!更無恥的事男生身上的香氣沁人心脾,她下意識的咽了口水!
更始料未及的事這個男生竟然認識她,更不可思議的事這個男生膽大包天還威脅她,“米老師,你再動,我可就要撒手了。”
她這小身體可經受不住第二次傷害,這話如同給她實施了定身術,她立即僵在他懷裏。
她悄悄的抬起頭,斜着眼的打量他,好俊美無比的臉!只是掛着壞壞的笑!
她本打算,到了醫院就讓這個男生從自己眼前消失,沒想到她竟方寸大亂在驚慌失措中牢牢的抓住對方的手。
都怪那個小醫生聲東擊西暗度陳倉,和她探討事故的前因後果。
一時她竟口如懸河嘮叨不止,從工作生活雙重壓力透析近期頻繁間歇性失眠的原因,從時間地點兩因素透析自己心理短時間內發生的大幅度變化......
眼看就要切入主題直擊要害!
小醫生突然襲擊她的腳踝,緊緊地抓住狠狠的向一側一扭!
驚天動地的疼痛讓她慘叫出口,本能的抓住身邊男生的手!
香汗未盡,余驚未消,她竟覺得周身舒暢,活動自如,立即又滿面春風,誇讚醫生妙手回春,活脫脫的變色龍!
這個男生在短短的時間內領略了她種種的狼狽不堪。讓她在以後的好長時間見了這個男生無地自容繞路遠行!
“錢我已經付了,謝謝!”寬厚低沉的男中音打斷了米貝貝的遐想。
米貝貝回過神來,男人修長的手已經拿走了自己面前的玫瑰花。驚訝之餘,男人早已坦然轉身瀟洒離去。賣花的美女試圖把一臉花痴收起換上欲主持公道的無奈卻被她眼中的平靜作罷!
花雖然美麗,終究還是零落成泥碾作塵!不要也好,免得花謝空憐惜!
當米貝貝坐上回家的公交車時,天已經暗下來,路燈光一跳一跳的映進來,照的車廂里忽明忽暗。
車廂里人越來越多不可避免的要摩肩接踵,一旦遇到急剎車總有人會在暗波涌動中憤怒的爆發。
幸好她上班早下班晚,幸好她坐車的公交站不是起點就是終點,所以她總能幸運的有個座位,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狹小的空間!
她喜歡靠在椅背上,輕輕地閉上眼睛,讓自己什麼也不要想,放鬆,放鬆,再放鬆,直到把自己變成一隻癱軟的襪子!
她下了公交走十幾分鐘才能到家,這是一大片老舊的居民樓,無論颳風下雨天黑路滑昏暗的路燈下總會有幾個為了生計擺小攤的,她路過時總會習慣性的買點日常吃的蔬菜水果。
一個小攤上排放的檸檬格外醒目,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一旁賣菜的老闆含着笑一如既往的和她打招呼,她卻渾然不覺,只買了幾個檸檬慢慢的往家走。
有輛車開的很慢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暖暖的車燈把她瘦小的身影拉的老長老長,在人行稀少的路上竟有點孤寂清涼。
她充滿歉意的急忙躲到路牙石上給車讓路。車卻在她身旁慢慢停下來,緊接着一對大長腿從車上邁下來。
一個修長的身影瞬間擋住了她眼前的光。
她竭力把眼睛睜大,再睜大,這不是夢,這是真的。榮念正向她緩緩走來!
米貝貝忽然覺得提膠袋的手沒處安放,她下意識的把手往後身後縮,試圖讓寬大的外套遮住。
熟悉的味道越來越近,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把她籠罩在黑暗裏。她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樑,慢慢的揚起頭,靜靜地對上了他的眼睛。
在花店的時候,榮念就已經認出了多年未謀面的她,論他的休養和家教他也堪稱溫溫如玉的謙謙君子,怎會為了一朵不起眼玫瑰花失去了風度?
只願當年她說的話太狠,做的事太絕。
他們之間早已經恩斷情絕,今生不再相見,老死不相往來。
看不出悲喜的兩個人靜靜的相視着,米貝貝不想被他的氣場壓倒,總覺的應該對他說點什麼!
他為什麼偷偷的跟着自己呢,是關心她嗎?不,那個溫柔多情抱着她奔跑的少年早走遠了!是想找她麻煩嗎?不,如果他想麻煩,何必等到七年後呢?是好奇嗎?好奇她現在的生活嗎?
也許是吧!
她必須對他說點什麼,“你好,好久不見!”
他看了看前面的破舊樓房,說,“你就住在這裏?”
“是啊!”她語氣很平靜,不帶一點感情色彩,“要不上去坐坐?”
他眉毛輕輕往上揚了揚,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還是和以前那樣迷人。低沉的聲音仍然帶着磁性,只是字句里卻藏不住冷若寒冰的刻薄,“你經常請男人上去嗎?”
“不啊!”米貝貝不慍不怒,說的很平淡,“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的老公也許下班了,我只是想請你喝杯檸檬茶!”她揚了揚手中的袋子,“我剛買的檸檬,記得以前你很喜歡喝這個。”
有一次榮念感冒后,口渴難受,她做了檸檬茶給他喝。
他竟然喝上癮,以後每次見面,他都要嚷着喝。
那時,他還叫她老婆,她還以為,他們會結婚,生子,相親相愛一輩子。
那時真傻啊,錯把這些鏡中花,水中月當成了真。
“謝謝,這麼多年我的口味變了,早已經不喝那個了。”榮念說。
“那好吧,我上去了,再見。”米貝貝說。
她沒有聽到他說再見,很顯然他是以後再也不想見到她了。米貝貝明白他的心,就像明白自己的心一樣,雖然說了再見,以後也是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