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怎就是你家夫人了?
宮裏出事了。
很大的事。
皇帝駕崩了!
孟清和聽到這個消息時,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她昨晚離開的時候,老皇帝雖然看上去虛得很,但並不像要歸西的樣子啊。
總不至於是嚇死的吧?
這種皇家秘事,在未昭告天下之前,本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至於為何請葉季白進宮,乃是因那隻迷惑皇上的魅妖也死了。
葉季白昨天下午才說時辰未到,晚上魅妖就死了,他怎能不來瞧瞧?
在承安門落轎之後,葉季白牽着孟清和,在老嬤嬤的帶領下往御書房走去。
一路聽太後身邊的嬤嬤說起這樁奇事,葉季白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御書房外禁衛圍了整整三圈,把守嚴密,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可惜死都死了,搞這些形式又有何用?
一直伺候皇上的老太監紅着眼睛攔住孟清和,畢竟太后只請了葉季白一人。
葉季白冷着臉,站着不動。
老嬤嬤將老太監喊到一旁,嘀嘀咕咕一通,老太監回頭睨了孟清和一眼,揮手讓禁衛讓道。
孟清和將那兩個老傢伙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差點笑出聲來。
首先自是笑話他們下巴和脖子上的痕迹,簡直傷風敗俗。
再就是今兒太后請葉季白進宮,會不會放他出去,可不好說,這位姑娘既是同他一起的,自然不能將她趕出去。
大老遠就聞到一陣血腥味,孟清和蹙眉,她昨晚並沒有動刀子殺人,這血腥味是怎麼回事?
她離開后,這御書房裏發生了什麼?
御書房裏一片狼藉,比之昨晚孟清和離開時還要凌亂。
金漆描繪的松鶴絹帛屏風上濺了好幾灘血漬,衣着輕薄的樂官或趴伏在古琴之上,或仰倒在圓凳一角,或蜷縮在帷幔旁側……
皆是被利刃所殺,臉上並無驚嚇之色,似於睡夢之中被人殺害。
帷幔之後,一位年邁的老婦人端坐在御案旁的太師椅上,她腳邊跪着一位衣着華貴的年輕男子。
男子月白金絲滾邊廣袖袍上全是斑駁的血,他的頭髮蓬亂,眼神獃滯,手裏緊握一支垂珠簪。
孟清和認得,那支簪子昨晚插在喜雨的髮髻上。
站在太師椅旁的嬤嬤正要喝斥來人不懂規矩,被太后抬手制止,“葉先生是仙門之人,無需拘凡俗之禮。”
太后蒼老的眼眸淡淡掃了一眼孟清和,便將目光落在葉季白身上。
“先生昨日說時辰未到,卻不知這番變故該作何解釋?”
龍榻之上,喜雨的屍體被明黃錦被裹着,而她旁邊的老皇帝,則衣衫凌亂,滿身是血,死狀凄慘。
孟清和心中已然明了,如若她猜得不錯,這位跪在地上的男子,應該就是天安國的太子。
好一出狗血大戲。
葉季白走到龍榻旁,並兩根手指去探喜雨的靈脈,片刻后神色微沉,顯然是發現這隻魅妖的妖丹已碎,回天乏力。
比起老皇帝的死,他更想知道這隻魅妖是被何人所殺。
孟清和一宿沒睡,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這在規矩森嚴的皇宮裏,無疑是大不敬。
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太后剛剛死了兒子,能容她在這放肆?
“大膽!”說話的還是嬤嬤,顯然這種事無需太后親自開口。
孟清和不等嬤嬤往下說,轉身走到杯盤狼藉的桌邊,拍怕屁股在圓凳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嗤笑道:“老娘別的優點沒有,膽子大倒是真的。”
太后溝壑縱橫的臉皮子抖了好幾抖,被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丫頭氣得不輕。
嬤嬤已經拔高音量喊禁衛進來捉人了。
眼看局面緊張起來,葉季白卻突兀地來了句:“你做飯也不錯。”
這倒確實是孟清和的一個優點。
孟清和沖葉季白笑了笑,對他的慧眼識珠表示很滿意。
禁衛一擁而入,葉季白也已走到孟清和身後站定,將手搭在她肩上。
孟清和神色不變,她並不想給葉季白招麻煩,但在這位天安國的太後面前,她確實有放肆的資格。
見葉季白護着孟清和,太后緩緩開口,“哀家敬重葉先生仙門巨擘,卻不知葉先生此舉是何用意?是見陛下賓天,欺我天安皇室無人?”
葉季白朗聲道:“我家夫人第一次入宮,並不知皇室規矩,太后既免了我的俗禮,怎卻來苛刻我家夫人?”
怎就是你家夫人了?
雖說葉季白是在替她說話,但這稱呼……是不是有些過於親密了?
太后能在後宮裏熬這麼久,又豈是簡單人物,當即便揮退了禁衛。
她派人請葉季白進宮,可不是為了為難他家夫人的。
要治他們的罪,不急於這一時。
太后看向龍榻上的喜雨,“這妖,是葉先生殺的?”
這個猜測很合理,她請葉季白來帝都,就是為了除妖。
葉季白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他反問道:“太后對葉某有所隱瞞,如今出了這等血案,莫不是想將罪責推到葉某頭上?”
“大膽!”這一句又是那位面目兇悍的嬤嬤說的。
太后依舊不疾不徐,彷彿因為老邁,而顯得遲鈍,“葉先生何出此言?”
“太后昨日只說妖女魅惑陛下,卻不曾提及旁人,譬如這位……”葉季白不曾見過這位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時倒是不好稱呼,但看他衣着打扮,以及他能在御書房行兇,必然身份顯赫。
老皇帝和那些樂官,皆是被利器扎死,那利器非刀非劍,正是這男子手裏的簪子。
“是哀家思慮不周,沒想到宏兒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必然是被那妖女所惑……”
孟清和聽不下去了,“妖女迷惑他殺了陛下,然後我夫君又來殺了妖女,是這個意思?”
太后自掌管後宮以來,還沒誰敢這麼跟她說話,她微微眯着眼眸,聲音微沉,“不錯。”
“這倒是奇怪了,照你的意思,我夫君都回去睡了一覺,這宏兒怎麼連身衣裳都沒換,跪在這裏等着別人來揭發他的罪行?難不成那妖女的魅惑之術在她死後還有效用?”
不等太后說話,孟清和繼續道:“除妖乃是奉命行事,我家夫君為何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而他明明看見宏兒行刺了陛下,既不派人去稟告太后,又不自行逃走,反而送上門來當替罪羊,豈不奇怪?”
孟清和一口一個我家夫君,叫得十分順口。
“依我看,宏兒是在發現妖女被陛下殺害之後,心生憤恨,一怒之下弒君殺人,宏兒,我說得可對?”
嬤嬤又怒了,“大膽,太子乳名豈是你能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