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我看你是在玩火
小仙娥答應送一套仙侍的衣裳給孟清和,在明日送飯的時候帶過來。
孟清和沒有吃晚飯,這仙界的瓊漿玉露半點滋味也沒有。
小仙娥收拾好昨日的食盒,又將琉璃燈盞上的雲絹掀開,待房間裏亮堂了,她才輕手輕腳地提着食盒離去。
走到房門邊,善良的小仙娥忍不住回頭,對站在窗邊的孟清和道:“窗邊風大,孟姑娘有傷在身,仔細受涼。”
“自古仙魔勢不兩立,你這份好心,早晚害了你自己。”
小仙娥搖頭:“我只是靈蝶崖雲鏡湖畔的一株小仙草,我不懂你們說的那些恩怨。”
“這仙界的仙,竟是連一棵草都不如嗎?”
小仙娥急了:“哎呀,你可別這樣說,草木無心,我們得機緣成仙,所有的感知都是從旁人身上學來,又怎可能比他們還強呢?”
孟清和對這棵草來了點興趣,轉頭問道:“你是跟誰學的?”
仙界裏還能撿到幾兩良心?
窗口吹進來的風涼颼颼的,小仙娥是仙草所化,這仙界初秋的晚風吹在身上,還是能感受到几絲涼意的。
“說了你也不認識,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見小仙娥踏出門檻,孟清和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青蕪。”
孟清和頷首,見她關了門,才轉過頭來。
葉季白沒有騙她,這止風閣確實適合看星星。
她小時候從未見過星星,每次孟侃給她講人間的故事,都會講到這繁星閃爍的星空。
孟侃本是帝星,他雖不喜仙界,卻愛極了這些星辰。
如今孟清和站在仙山瓊樓之上看星星,她突然特別想念魔界那輪紅月。
魔界的天空只有一輪月,孤寂無依。
卻也因此,那輪紅月是天穹的唯一,不摻任何雜質。
這裏的星空美得讓人心悸,讓人不知該將目光投向何處,每一處都是美的,每一處都讓人挪不開視線。
不屬於她的東西,她不該肖想。
孟清和閉上了眼睛,她已經很久沒有回魔界了。
青蕪剛走到院子裏,突覺頭頂一陣疾風刮過,她抬頭,便看見一片白雲從天而降。
“啊呀!”
青蕪嚇得雙腿發軟,手裏的食盒掉到地上,滾了好幾圈。
孟清和翩然落地,拍了拍青蕪的肩膀,“大門在哪?”
“不,不是……您真要逃啊?”
孟清和點頭,“你說伏魔塔里的魔想不想逃?”
“自然是想的,誰願意被關着啊?”
“所以我想離開這裏,有什麼問題嗎?”
青蕪搖頭,“沒有問題,合情合理,從月洞門出去左拐經過一道迴廊……便到了月瀾仙邸的大門了。”
“多謝。”孟清和沖她笑,“這仙界有哪些大的湖泊河流?”
“那可多了去了。”
“離陌鳶山最近的呢?”
青蕪警惕起來,“你想做什麼?”
“玩水,你要不要一起?”
青蕪不屑:“我看你是在玩火,你也別問我了,她們叮囑過我的,不管你問什麼,我都不能告訴你。”
孟清和瞥了一眼地上打翻的食盒,“那我問你,這些食物叫什麼名字,你可會回答?”
青蕪掩嘴笑,蹲下身收拾食盒,“這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這一盅是碧靈泉,這一碗是夕霧山的八寶蓮子羹,這一……”
“什麼是不能說的事?”
“關於燭龍被關押之地就是不能……”青蕪脫口而出,腦子還沒反應過來。
孟清和趁勢追問:“燭龍被關押在何處?”
“燭龍被關押在……不能說。”青蕪反應過來了,趕緊捂住嘴巴。
孟清和也蹲下來,青蕪往後挪了挪,“這事真不能說,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能說。”
孟清和眸光微冷,“既然是不能說的事,為何不將燭龍關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為何連一棵小仙草都不瞞着?
“仙尊飛升那日,仙界所有的仙都看着呢,你是不知道啊,從沒有哪位墮仙回歸仙位時,搞出過這麼大的動靜。”
青蕪思量着這事應是能說的,繼續道:“當時仙尊手裏抱着一名女子,哦,就是你,腳下踩着燭龍,騰空而來,那場面,嘖……嚇哭了好些小仙童呢。”
青蕪在腦子裏過濾出能說的話來,“對了,當時連天帝都親自來迎接仙尊歸位,你說那麼大一條龍,要關起來,還能瞞得過在場那麼多仙家?而且這事也沒什麼好瞞着的啊,仙尊只是不讓我們告訴你。”
你說氣不氣人?
孟清和深深吁了一口氣,“我不殺你,也不逼迫你回答燭龍被關在何處,我只想知道,燭龍每日吃的喝的……”
“這你無需擔心,世上就這麼一條龍了,他們不會虐待它的,不過仙尊飛升那日我躲在雲頭後面瞧着它好像不太精神,不知是不是病了?”
孟清和心裏有了底,賀書凡還活着,這便夠了。
“他病了,快死了,但願我還能見他最後一面。”孟清和起身,朝月洞門走去。
青蕪心有不忍,咬了咬嘴唇,還是勸她,“你最多只能走到大門口,何必折騰呢?”
孟清和已經穿過月洞門,“我在這裏白吃白喝,去大門口迎接仙尊,也是應該的。”
她自有她的考量,千絲陣困不住她,這點葉季白心裏清楚,這陣法不過是最後一道枷鎖,一旦孟清和觸碰,他立時便能知道。
他若是知道孟清和要走,會不會趕回來?
還是不管不問?
孟清和巴不得他回來,回來把龍骨的事說清楚。
而他若不回來,孟清和不是正好可以去尋找賀書凡的下落嗎?
總比在這牢籠一般的止風閣里乾等要好。
在這裏,她是孤立無援的,她的消息是閉塞的。
而她迫切想要知道賀書凡的消息。
按着青蕪給出的路線,孟清和很快摸到月瀾仙邸外牆下,她甚至懶得走大門,直接翻牆而出。
星光之下,陌鳶山雲霧縹緲,在孟清和翻出院牆那一刻,寂靜的山林似有風聲嗚咽,雲絮翻湧,山道上的靈火時隱時現,終是沒了光亮。
孟清和靠着院牆等了片刻,沒有等到葉季白。
她耐心本就不多,三日已是極限。
孟清和從牆角拔了一顆雜草,胡亂將頭髮綰起,旋即消失在茫茫雲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