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有蘇上綰
他本不喜有蘇上璩那跳脫的性子,也從未將她當做未婚妻來看待,他每日看書習武,最厭煩的就是有蘇上璩日日纏着他玩了。
一日他聽侍衛說起那人間,便向她講述了人間的模樣,在他的口吐生花之下,人間花紅柳綠,歌舞昇平,說書聽戲,泥塑小吃,應有盡有,數之不盡。
從未涉世的有蘇上璩在百無聊賴之下踏上了去往人間的道路,可是她在去人間的道路上遇到了危險,她退縮了,她想要立刻回到有蘇族裏去。
身在暗處的有蘇上綰想要出手幫她,又怕她知道自己跟着她之後糾纏不休,他正好看到遠方有一個書生,他便附身到那書生的身上。
“你們是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欺負一個弱女子,”顧之湘幾下就打倒了那幾個惡人。
那幾個惡人乃是狼妖所變,想要來吸取女子的精魂,憑顧之湘那幾下子如何能打到狼妖,自然是有蘇上綰在顧之湘的身體裏催動了神力。
有蘇上璩跟在顧之湘的身旁,她第一次覺得人間的人竟然如此好看,關鍵還有一顆如此狹義的心腸。
“不知公子叫什麼,小女子有蘇上璩,多謝公子相救。”
“不必客氣,我姓顧,名之湘,姑娘若是害怕,不妨與在下一同走。”
“上璩求之不得。”
如此這般,有蘇上璩從顧之湘這裏第一次見到了人間的模樣,顧之湘苦讀詩書,為的便是有一天能夠入仕。
竹屋簡陋,溪水潺潺,原來,這人間也別有一番韻味。
顧之湘坐在案邊讀書,上璩遊歷在山水花叢中央,好不快活自在。
上璩拿過顧之湘的書看了看,“這寫的什麼?”
顧之湘一愣,“姑娘,你不識字?”
“不識字有什麼了不起的,和那個書獃子一樣無趣。”上璩隨意的一扔,就將那本書扔到了廊台下的水缸里。
看着濕透了的書,顧之湘立馬跑了過去,他將書本擦凈,急急的護在胸前,可是就連他的衣服髒了,那本書依舊模糊不清。
這是他去三十裡外求學老師所贈的書,也正是他求學路上進益的唯一法寶,怎可如此被輕易毀掉。
直到看到顧之湘的神情不尋常,有蘇上璩才收起那份漫不經心的態度,她走向前,“不就是一本書嗎?有什麼大不了,大不了本姑娘賠給你就是了。”
顧之湘推開她就走,有蘇上璩真不明白,一本書為何如此動怒,見顧之湘果真不理她了,有蘇上璩走到上面把他的書一本本的扔進了缸里,見他果真有了反應,真的轉過頭來,她使勁的將那些書都扔了下去。
顧之湘立馬上前從她的手中奪過最後一本書,並且說道:“你瘋了是不是?你知道這書里匯聚了我多少的心血嗎?”
顧之湘悶頭走進書房,他要將剛剛背會的都給記下來,顧之湘寫了一下午的書,就連肚子餓得咕咕叫了都不肯停。
上璩四處翻了翻他這個破竹屋,“什麼都沒有,出了書,都沒有任何的吃的,上綰哥哥說的人間美味在哪啊。”
上璩揉了揉肚子,只好自己一個人出去找吃的,她不知從哪抓了一隻山雞,烤熟之後正想要吃,但一想到那個獃子,還是決定給他帶回去嘗嘗。
燒雞的味道飄到了顧之湘的鼻翼間,上璩故意拿着燒雞在他的鼻尖晃了晃,誰料顧之湘竟然一把將她的燒雞推到掉地下。
有蘇上璩生氣的看着地上一口都沒吃的燒雞,顧之湘立馬站起來看向她,“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有蘇上璩轉身就要走,誰知顧之湘竟將那燒雞拾起,他將髒了的那部分薅掉,放在嘴裏邊吃邊說,“你看,真好吃,喏,這邊的沒臟,給你。”
有蘇上璩生氣的將雞甩在地上,“都髒了,還怎麼吃啊。”
顧之湘又將雞撿起,放到案上,“好了,我知道你一片好心意,都是我不好,你看,我都已經吃了,真的不臟。”
有蘇上璩覺得這裏一點兒都不好玩,她跑了出去,有蘇上綰也從顧之湘的身體裏出來,在即將追上有蘇上璩的時候化作了顧之湘的模樣。
“上璩,你看這是什麼?”有蘇上綰拿出了一個變出的人間玩意給上璩看,她從未見過這等彩綠色的瓷人。
“這是什麼,長得好醜啊。”雖然丑,但上璩還是被它吸引了注意力。
“走,我帶你去人間的七夕看一看。”有蘇上綰很自然的牽過上璩的手,他要帶她去人間的七夕看一看。
他們在七夕一游,上璩見識了很多曾在有蘇族不曾見過的玩鬧景象和各種新奇玩意。
有蘇上綰帶她玩過七夕之後,正準備要離開,誰知上璩卻突然抱住了他,“顧之湘,謝謝你,讓我感受到了我從不曾感受過的快樂。”
她很開心,很開心,她想要永遠留住這一份快樂。
有蘇上綰感受到她的懷抱,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惶恐,他鬆開上璩的手說道:“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是他親手將她推開,又以另一種面目留在她的身邊,難道他有蘇上綰真的喜歡上她了嗎?
上璩走了一會兒,故意耍賴道:“我走累了,你來背我。”
她在有蘇上綰還猝不及防時跳上了他的懷抱,在他還沒有拒絕的時候就緊緊攀上了他的背,這個背,好讓她安心,她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走了很久很久,漆黑的暮夜當中閃爍着星光,為他們照明了前方。
有蘇上綰將她放到了一棵樹下,前來找尋她的顧之湘不斷呼喊着,有蘇上綰隱去了身形。
直到顧之湘看到她躺在樹下,他才安心走進,她的睡顏真美,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要美。
顧之湘將她背在背上,帶她回了竹屋。
直到第二日有蘇上璩醒來,她看到桌上放着一碗粥,還有幾碟小菜,她看了一旁的字條,上面有一行小字:我去賣畫,等我回來。
有蘇上璩喝了幾口粥,便向外面跑去,她一邊走一邊向路人詢問,果真見到了顧之湘此刻正在集市上賣畫。
可是一整個早上,有蘇上璩都在遠處看着他,他沒有賣出任何的一幅畫,正在她沒有耐心時,一個女子前來詢問了他的畫。
他的畫賣了出去,而且與那女子交談了很久,有蘇上璩走近,肉眼可見他的喜悅。
“你的畫賣出去了?”有蘇上璩問道。
“是,不僅賣出去了,而且那位小姐買了我全部的畫。”
有蘇上璩走近,細細描摹着那些畫,她不懂畫,也不懂這些畫裏都是些什麼,他好像那個獃子一樣,一樣的喜歡附庸風雅。
只見顧之湘將所有的畫都收了起來,“我要將這些送到那位小姐的府上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有蘇上璩點了點頭,“好啊。”
有蘇上璩看着門上的幾個大字,赫然寫着“南臨府王家。”
侍女見顧之湘前去,立刻嘴間笑意相迎,“公子,您來了,我家小姐有請。”
顧之湘對有蘇上璩說道:“上璩,你先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有蘇上璩點了點頭,看着侍女將顧之湘領了進去,她站在府門旁觀望,隱約看到樹後有一衣影淡去,等她細瞧時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顧之湘面對王家小姐,有禮有節,不卑不亢,仔仔細細地給王小姐講述作畫的心得,他儒雅又博學謙卑的態度讓王小姐對他大有好感。
“我早看過公子大作,只是一直不能得見真人,今日見公子儀錶堂堂,又談吐有序的模樣,祈詩甚為敬佩,不知公子可否入仕?”
王家小姐字祈詩,在南臨更是商賈大家,其性情端莊大方,祖父一輩更是世襲侯爵,養成了她平日裏酷愛詩書文樂的習慣,而今才子佳人見面,哪能不讓彼此的心泛起几絲漣漪呢?
“入仕還不曾,不過我平日裏苦讀典義書禮,等國君選拔賢才之時,吾自會去殿前面試。”
顧之湘實在不像她平日裏見到的其他書生,他的心中有一種堅定的自信,他堅信他所學能夠有一天有所用。
王祈詩眉眼薄凈,眼神中清澈乾淨,她微微點頭,將書卷細細收好,看向顧之湘道:“我信你,公子有此志向,將來定有所成。”
王府的大廳懸挂着一幅鳳凰于飛的壁畫,兩扇屏風高山流水映徹案牘,園中小的瀑布遮擋着翠松,王祈詩邁着纖纖步伐送顧之湘到堂門前,她在門檻內,他在門檻外,兩人同時行了一禮。
顧之湘手握銀子,念道:“多謝姑娘。”
王祈詩回了一禮,“珍重,公子。”
顧之湘掂量了下手中的銀子,向大門口邁去,他心中想的卻是:上璩這個貪吃嘴的丫頭,這下有錢給她買好吃的了。
他輕鬆地繞到上璩身後,拿着銀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就收回了手,上璩急忙回身看去。
“你可終於出來了,你看那邊好熱鬧啊,我們快去看看。”有蘇上璩很自然地攬過顧之湘的手臂就要走,顧之湘笑了笑,隨她一同離開。
一狐族守衛降至有蘇上綰跟前,立馬跪下道:“上君,狐族三位族長召令,命上君即刻返回狐族,我族有難,還請上君前去相助。”
事出緊急,有蘇上綰未來得及向有蘇上璩道明一切,便隨守衛回了狐族,等他趕到時,狼族已經攻陷了狐族的防禦圈,有蘇上綰急忙飛身上前以孓熵劍之力向狼妖戊翡刺去,一時間聖光大作,狐族軍心皆振奮起來。
有蘇上綰一個翻身,將自身法力與孓熵劍匯在一處,幾個旋身飛踢直將來不及反應的戊翡打落在地,他手中的結印瞬間消散。
戊翡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他看着狐族源源不斷趕來的救兵心中知曉先機已失,瞬間化作黑霧散去,待到他退到安全地帶,立刻招呼狼族兵士上前,他們瞬間將有蘇上綰圍了起來。
有蘇上綰一人浮於上空,看着腳下的狼兵開始佈陣,他持孓熵劍穩穩立於陣間,看似被困,實則已暗自發力,待他白衣飛起,孓熵劍已從四面八方衝破狼陣。
待他落地,有蘇上景急忙帶人追去,有蘇上綰想要阻止有蘇族長,但他已經帶人隨戊翡離開。
“不好。”有蘇上綰暗道不妙,戊翡此戰敗得如此痛快,且逃竄之力如此迅速,想必其中有詐。
他立刻追去,果真,戊翡竟將有蘇上景引至上古奇陣之中,就在上綰趕到之時,陣法關閉,無數有蘇狐族被陣法之力所傷,紛紛傾倒在地。
有蘇上綰喝令道:“戊翡,你竟敢如此大膽,快將有蘇族長放出來。”
戊翡極其不忿的看向有蘇上綰,並將陣法收納后托於手心之中,“哼!無知小兒,兵法有雲,窮寇莫追,今日上景小兒落於我之手,是他應得的下場。”
他指着有蘇上綰道:“你曾師從女媧,遊離六界之外,不屑凡塵之事,而今出手,更是不該。”
“你欲滅我族,我為何不能出手。”有蘇上綰正色道。
戊翡稍用法力,陣法就化成了一個琉璃珠落於自己手中,他拿着珠子把玩在手中,珠子稍一傾倒,陣法內已經天旋地轉,有蘇上景在陣法內被火山烈焰吞噬,他無數個翻身才將自己隔離在火海之外。
“怎麼樣,你也想嘗嘗上古之陣的威力嗎?”戊翡問道。
有蘇上綰看着珠內火海撩動,孓熵劍指着戊翡說道:“放了族長,不然——”
有蘇上綰孓熵劍一動,那些狼妖就吞噬在一團金光之中,但是戊翡並沒有在意有蘇上綰的威脅,他輕輕一躍,立於巨石上,“想要救有蘇族長,就拿你狐族的三個至寶來換,釋天訣,釋地訣,釋心訣。”
“好大的口氣。”
胡笙與白嫿二人飛身而至,胡笙站至有蘇上綰身旁對戊翡說道:“就憑你,也敢覬覦狐族三件至寶。”
白嫿仙裙及地,周身一片仙華之氣,她就是狐族三位族長之一的白嫿,身藏釋心訣,她已修習到釋心訣的第八層,此刻她眼泛紫光,戊翡不小心看了她一眼,就被她眼中的紫光吸取了一魂。
魂魄在恍惚之間看到白嫿開口:“師兄不要生氣,看我這便將那琉璃珠奪回來。”
紫光成線,寶珠離手,戊翡收回心魄,急忙以法力斬斷紫魂,有蘇上綰和他一同去爭搶那琉璃珠,戊翡到底還是離得近了些,瞬間又將琉璃珠收回掌中。
他險些被白嫿給惑了心神,再次拿回琉璃珠,他防備的看向幾人,“吾不與爾等糾纏,沒有三寶,你們將再也見不到有蘇上景。”
嘹亮的聲音迴響在空中,戊翡已經化形而去。
白嫿跺了一下腳,“糟了,讓他給跑了。”
“先不急,嫿兒,蒼獅那族還未退兵,我們先去退蒼獅,再去商議有蘇族長之事。”胡笙說道。
“現如今,也只好這樣,師兄,上綰,我們走。”白嫿話音落,幾人同時離開。
狼巫戊翡將琉璃珠沉入南海之中,上古陣法也隨之被囚禁在了南海最深的水域處,戊翡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白嫿胡笙以及有蘇上綰聯手,他不是對手,既然拿不到釋天訣、釋地訣和釋心訣,他決定將釋地訣的擁有者有蘇上景永遠囚禁。
琉璃珠入海化陣,將再也無法用神力收回,除非破陣,上古陣法刑天陣威力無窮,牽引潮汐之力,感應日月星辰,破陣之時日傾月倒,便是滄海桑田之時。距今為止,只有人間傳說中的后羿神君破過此陣,卻猶記得當時月宮墜入海中,太陽落入四海,三山五嶽被蒼茫海水吸納,那是妖界至暗之門開啟的時刻,也是人間被大洪水覆滅的時刻。
嫦娥一人手托月亮,直至將月亮從海中托起,人間潮汐之力才被鎖定,那下了三百年的大暴雨淹沒了仙界所有的宮門,隕落的太陽神力化為了定海神針,頃刻間山河如故,高山突起,海水退去,黃沙漫地,人間山河重劃,四海重分。直到天帝責令金烏司守太陽神之責,天地才重見光明。
所以,除非有人不顧這樣的晦難去救有蘇上景,不然,他將再也出不了刑天陣。
戊翡從南海離開,祝融現身在海灘旁,他嘆息了一聲:看來,我得去斗戰勝佛府上一趟了。
他雖然不知陣法中之人是誰,卻知道將來一定會有人來破陣,未雨綢繆,他還是要行在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