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狂奔千里
“吼！-”
隨着一波痛楚再度襲來，靈台的最後一絲清明似乎也要快要失去了。
還不能死！
別倒下！
回家！
這不是周曉峰第一次體驗那種瀕死的感覺，在生死一刻，總有着最重要，永遠無法磨滅難以捨棄的東西，那是心底莫名的痛。
客死他鄉，乃是國人最懼怕之事，誰也不想做那孤魂野鬼，飄蕩無依。
家與親情，能讓人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無視千里萬里，千山萬水，也要回歸那生養之地，心安之所。
無情未必真英雄，憐子如何不丈夫。
這就是偉人與凡人之間的區別了，別看周曉峰身登大寶，據有數省地盤，統領數十萬人馬，財貨巨萬，貴重以極，潛意識裏依然不過一凡夫俗子而已。
危殆之時，他並沒有大事不成，壯志未遂之嘆，家國天下，還不如彌補心底那幾許遺憾來的重要。
至於一年多來的際遇，是真還是假，如夢如露，在精神恍惚間，卻是有些把握不定了。
眩暈中，周曉峰依然保持着那一絲執念，腳下發力，身子好似利箭般飛出，穿過破碎的門框，跨過十餘步長的庭院，幾個縱躍，便已越過了近丈高的院牆。
人影閃動間，不一刻就融入了茫茫夜色，此地已失去了周曉峰的蹤跡，鴻飛冥冥。
南風徐來，明月當空，只留下一地月光，與那山間的點點火光。
.....
從廣州一路經同和鎮、棋桿鎮、黃花鎮、魚灣鎮、黃陂鎮、鐵龍鎮.....再到韶關一路四五百里距離。
這是自廣東入湘的通道，經韶關過騎田嶺便是兩湖地面。
韶關卡在湘粵兩省幹道上，往來兩省的各種商品貨物，均要從此經過，可謂是“一吏當關，萬物難出”，其軍事、經濟地位相當重要，是華中與華南沿海之間最重要的陸路通道。
韶關這座嶺南名鎮，隨着粵勇北上，楚軍擴兵拓地，南來北往的客商和調撥往各地的士卒，讓這座古城變得比往日更加繁華起來。
“米糕，香噴噴的米糕！”
“剛煮好的油茶，要嘗嘗不？”
“過橋米線！”
“好吃的灌湯包子....”
“臭豆腐！”
“麻團，雙峰麻團....”
“.....”
韶關城裏，剛到了用早點的時辰，街面上就熱鬧起來，濃濃的早點飯菜香味令人口舌生津。
這韶關古城內的民居帶有濃郁的嶺南客家色彩，大多磚木結構的騎樓和土屋，沿街叫賣的有炒米餅、米糕、油糍、灰水糍、艾糍等十數種特色食品，如今外地的各種特色日益增多，待客的招呼聲夾雜着各種地方方言。
南來北往的人多了，街面上比往日更見熱鬧了幾分。
城門早早地開了，拉車的，挑擔，扶老攜幼的，進進出出，各自為生計奔忙。
進城的人流中，一個高大的漢子神情獃滯地大步擠向前，他身上只穿着一套貼身內衣，衣袖褲管卻已破碎的不成樣子，臉上帶着的一絲煞氣和身上散發出的一股腥臭味，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這人莫不是個瘋子？
守門的官兵也不怎麼理會他，看這幅模樣，八九成是個腦子有毛病的，這幾個月從北邊退下來的粵勇軍中多有這樣的人物，受不了戰場廝殺的刺激，要不是瘋了，就是傻了，比起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還要凄慘些。
反正自從南邊換了主人，城門稅就免了，只要不是什麼盜匪流寇，沒鬧什麼事，也懶得去管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搶東西啦！”
“別跑.....”
“攔住他......”
果然，進城之後，那人就表現出有些不正常，端起飯館擺在外邊的豆腐腦就喝，也不管有多燙人，到下一家，抓起蒸籠中的包子就吃。
給錢？渾身上下無一物，自己也是懵然不知。
這漢子胃口奇大，連闖了幾處，終於惹得天怒人怨，人人喊打。
“殺！”
揮手之間，兩個上前撕扯的店夥計被拋飛了出去，砸的路邊攤上桌椅碗碟落了一地。
竟是個武瘋子，力氣大得令人咋舌。
一時間，四周全是驚慌失措的呼喊聲，數名巡街的兵卒也快步向這裏趕來。
“誰人鬧事？！”
幾個守軍士兵提起鐵鏈就要抓人，拳打腳踢中，人影紛飛，這些兵勇竟無一人能稍阻其勢頭，不是被掃中倒地，便是被隨手抓起丟出去，伴隨着附近兵丁疾奔而來的腳步聲以及士民的呼喊聲，街道上就像是攪動的沸水一般亂了起來。
“吼！”
兩手推開阻擋在身前的士兵，或許是那身號衣令他有了一絲猶豫，手下的力道緩了一緩，沒多糾纏，甩開眾人大步疾走，不一刻便消失了蹤影。
“抓住他！”
職責所在，雖是有些畏懼，剩下的兵勇依然奮力追了上去。
下一刻，同樣的一幕在北城門處再度上演。
遠處街面上傳來的喧鬧讓守城門的數十名士兵打起了精神，擺出一副警戒的架勢。
非常時期，韶關又是軍事要地，不能不多加上幾分小心。
離着城門還有數十步，那瘋漢就被圍在當場，只這一瞬之間，有人合身而上，抱向他的腰身，腳下如弓，一腳正要踢出，腳下卻是一緊，已被人牢牢抱住，七手八腳地困兩個死緊。
在這樣的時候，模模糊糊中下意識地感覺到熟悉，不能痛下殺手，不能放手施為，即便是他武功絕頂，被人糾纏住，卻是有些束手束腳了。
“滾開！”
眼看着人越聚越多，那瘋漢大吼一聲，把周遭蜂擁而來的士卒推開一大片，近前的軍兵更是被拋出了圈外。
十數名士兵頓時人仰馬翻，慘叫之聲迭起，那瘋漢趁着這個空隙，身形飄忽，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缺口處，身影閃動，不一時，便闖出了城門。
“別追了！”
剛從城樓下趕來的城門官望着飛快遠去的高大身影，滿臉疑惑之色，喃喃自語。
“難道是？”
當世之人，除了那人，再無人能有如此身手，雖然是萬分不相信，臉上已滿是震驚。
“孤身遠行至此，如果是他，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