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生二十五
蘇玉笑在睜眼的同時,常年的訓練使得身體也已經動了起來,但她強行操縱四肢的下場卻只是被嘞的生疼。
蘇玉笑晃了晃頭,低頭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的四肢均被鐵鏈緊緊束縛在了身下的石床上。
說是床,蘇玉笑看了一圈后更願意稱呼為,石棺。
在石台四面都是豎起的石壁,石壁上刻着許多她看不懂的小字,筆跡潦草卻又自有一種氣勢。
石壁圍着這張石台,構成的空間正好是一隻棺槨。
蘇玉笑繼續抬頭,發現幸好上面還是裸露的,不至於讓她悶死。她能看見木結構的房梁,至於房樑上懸挂的那些黃色布條,她就搞不懂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
蘇玉笑重新閉上雙眼,輕輕吐氣讓自己放鬆下來,開始整理一片混亂的大腦。
她的記憶從看見東方未晞的時候就變成了跳躍式的,各種令人匪夷所思的畫面讓人難以接受。
匪夷所思到她懷疑那些並不是真實的記憶,反而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魘。
可是她看見了徐式微,一臉驚恐的徐式微。
最後的記憶便是她捲縮在地上的身影。
在聯想到現在自己的處境,就算她不能完全分辨那些記憶的真假,拋開這些,徐式微的安全仍然是她的第一要務。
蘇玉笑重新睜開眼睛,簡短計劃了一下后,開始了動作。
沒有外力的幫助下,行動可能會有些困難,但並不是全無辦法。再難的境地她也不是沒經歷過。
深吸了一口氣,蘇玉笑努力反轉了一下手腕,將右手拇指的關節抵在石台上猛地用力。
臉色蒼白了一瞬,蘇玉笑沒有管痛苦還未消散,將右手從手銬里拽了出來。
一旦這隻手恢復了自由,剩下的就好辦了。
腳腕的鐵銬蘇玉笑費了番功夫,好在那些綁架了她的人大概沒什麼經驗,或者是沒把她一個弱女子放在眼裏,頭髮里的小髮飾還在。
讓蘇玉笑感到奇怪的是,手銬的鎖不是她常見的那種,過於老式了。這一切的細節都彰顯着她對手的不專業。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至少這些人和東方未晞沒什麼關係,那個小子是典型的青年派,依賴先進的工具大過自身。
所以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是為了徐式微,那不免太瞧不起自己了。
蘇玉笑揉了揉重組的關節,看着面前高了她一個頭石壁,心裏不免好奇出去后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依靠兩個石壁間的夾角,蘇玉笑迅速爬上去,往外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大概看清了屋裏的佈局,然後愣住了。
這裏很暗,零星的燭燈卻已經足夠人看清那些東西。
無數的,棺木。
甩了甩頭,蘇玉笑判斷出除了這些數量龐大的棺木外,看守卻是沒有的。
她雙臂略一用力,幾個動作后輕巧的落在了地上。
這下,屋內的景象更為清楚了。蘇玉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由於黑暗,大部分空間還是未知,但就目之所及,這裏的景象讓她聯想到了一個幾乎消逝於人們口中的詞。
義莊。
也就是古時的太平間。
現在居然還有這種地方嗎?蘇玉笑皺起眉,緩步走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副黑沉的棺材。
然後她便發現這棺材本就是大敞着的,往內看去,她以為會看見一具僵白的屍體,甚至是一個埋伏的殺手,但她唯獨沒有想到會看見一個蒼白的紙人。
一個成人等身大小的紙人,臉上兩坨廉價的腮紅以及毛筆描繪的粗略五官,猝然對視上去都叫人心中一涼。
看見紙人後,蘇玉笑又迅速查看了其他的棺材,發現無一例外,都是形態各異的紙人。
她冒險翻過其中一個,又被後面粘貼的一張黑白相片嚇了第二次。
其他紙人後面也各有一張照片,而且全都是不同的人。
有一些她認識,有一些則只是眼熟,但無一例外,全是這個鎮上的人,活人。
蘇玉笑毫不懷疑在某副棺材裏也躺着徐式微和她的照片。
這是在搞什麼邪法嗎?蘇玉笑氣極反笑,難以置信如今的年代還有人在大張旗鼓的弄這種東西。明明在她之前的調查里,冉家也算是一個有些歷史的名門望族,在當地具有一定的地位。居然私下裏搞這些邪術,不知道他們還想求什麼。
冷眼掃過四周,蘇玉笑抄起靠牆的一張凳子,看起來平時還是有人在這裏看着的。
凳子是很結實的中式實木椅,拿在手裏分量不輕。砸在門上動靜當然也不會小。
所以蘇玉笑只試了一下便停手了,透過被砸開的那條縫隙,蘇玉笑看到了外面掛着的不是鎖,只是用一根木棍簡陋的別住了。
看起來他們完全不擔心裏面的人出來,蘇玉笑想到屋裏那堆無聲無息的紙人,撇了撇嘴。
離開那間詭異至極的屋子后,蘇玉笑不自覺長舒了一口氣。
好了,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找到大小姐,然後弄清楚在她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徐式微還沒睜開眼便聽見身邊有人說話的聲音,但那些聲音雜亂無章,低沉且含糊不清,她一個字也聽不懂。
接下來恢復的是身體的觸覺和嗅覺。她覺得自己躺在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上,房間裏又有一股子潮濕的氣息,凍得她微微發抖。
最重要的是那些味道,讓她心驚的血腥氣,混雜着古怪的煙火氣。
這一切感覺傳達給她的信息,再加上之前記憶的回籠,徐式微猶豫着還是沒有睜眼,想繼續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徐小姐,你醒了。”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徐式微猛地睜眼,看着那個那個老人。
“冉老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盡量讓自己鎮定,緩緩坐起身,可是眼睛掃過四周的陳設,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四周居然密密麻麻的放着許多黑色牌位,每一個都面朝著她,圍成了一個圈,就像無數沉默的死人在注視着她。
徐式微渾身過電一般的發麻,驚恐的看着冉老用着和之前別無二致的神情口吻,慢慢道:“我知道徐小姐是個有善心的人,您之前不也答應了要幫我們救小少爺嘛。”
徐式微咬着嘴唇,憤怒的看着他,“我說過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你們這樣又是何必,我,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
冉老看着她搖了搖頭,語氣居然有些無奈,“這也不是我的本意,只能怪你為什麼要在今晚過來,為什麼要帶着那隻惡鬼的傀儡。”
“什麼意思?”
冉老沉默片刻,轉身點了點周圍的牌位,“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嗎?”
因着他的話,徐式微這才壯着膽子仔細去看那些畫。
牌位上都是一個姓氏,這並不奇怪,可是細看之後,徐式微驚訝的發現這些牌位居然都是早夭的孩子。要知道傳統的習俗中,早夭的孩子是不能立牌位,也不能進祖墳的。
“這些都是千百年來,我冉氏一族因那個惡鬼而死的孩子。”冉老轉身看着她,表情肅穆,“我絕對不會讓冉再也變成其中之一。”
徐式微愣了愣,“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冉老這次沒有回答她,只是向外面喊了一聲,不一會便有人進來,手裏捧着一個彩繪的矮胖瓷瓶,只有人手掌大小。
徐式微雖然沒有被束縛,但也清楚自己幾斤幾兩,茂然逃跑也無濟於事,不管他們想做什麼,只能期望說服他們放棄。
徐式微看着那個瓶子,抿了抿唇道:“你總得讓我知道自己為什麼死吧!不然我死不瞑目,一樣會來找你們。”
冉老並不受她這幼稚的威脅,又揀出一隻毛筆,細細理着筆尖,“徐小姐放心,冉家這麼多年也不少白白受着邪祟侵害的,尋常的孤魂野鬼進不得這裏,就算是厲鬼,我們也有些法子應付。”
他說完忽然輕輕一笑,“而且誰說你會死了。”
徐式微一頓,隨即皺起眉,“現在這樣,你覺得我會信你?”
“徐小姐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
冉老終於接過瓷瓶,毛筆往裏一蘸再一抬,徐式微終算知道裏面是什麼了。
紅色的,狀似鮮血。
徐式微驚恐的看着他舉着筆走近,“你要往哪裏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