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豎子可惡
崇禎十五年。
運行了兩百多年的明王朝即將走向滅亡。
北京城暮靄沉沉。
皇宮內一片凄涼,牆體斑駁,院落雜草叢生。
偶爾有宦官出現,也腳步匆匆,碰到熟人點頭即是打招呼。
人與人之間似乎已經沒了情分。
就在這時,一陣喧鬧打破了寧靜。
一個頑童從坤寧宮內沖了出來,身後的太監們扯着公鴨嗓試圖通過叫聲阻止那頑童繼續向前奔跑。
眼看着頑童就要跑到乾清宮而去,為首的太監亡魂大冒,藉著一塊石頭飛身而起,想要通過靈巧的身體把頑童抓住。
同時喊着:“公子,乾清宮正在早朝,不可亂闖!”
頑童顯然已經預判到了太監的動向,側身一躲,太監撲了一個空,摔在了地上。
頑童則站在他身邊一邊拍手,一邊笑的像母雞下蛋。
摔倒的太監做痛苦狀,齜牙咧嘴的說道:“公子,您還是跟奴才回去吧,先生已經到了,如若您不去就學,苦的可是我們啊!”
頑童名叫朱慈炯。
崇禎皇帝第三子。
同時,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在他幼小的身軀里,有一個後世人的靈魂。
簡單來說,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去世了,取而代之的是後世一位叫做朱玉的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大好青年。
作為一名研究人類社會的青年才俊,英年早逝着實令人唏噓。
不過魂穿這種事發生在了他的身上,讓他又能重新活一回。
可是,當他得知穿越到了明朝末年,成為崇禎皇帝的兒子之後,覺得老天這麼安排實在是可惡至極。
從五歲開始,他就在思考如何能給明朝續命,至少他這一世平安喜樂的度過才行。
為明朝續命,就相當於為自己續命。
他經常挨打。
原因恐怕就是有一天他看到了一個火急火燎的人,驚呼了一聲“明思宗”。
然後就被崇禎和母后奉送了一場雙人接力暴揍。
後來母親告訴他,那樣的稱呼是帝王死去之後,才會有的名號,現在父皇正值壯年,還用不到。
不過這個名號貌似還有些學問。
崇禎則認為他沒有一點皇子的樣子,需要送到太子殿中和皇子們一起進學。
於是,在行過拜師禮之後,他正式的成了太子師劉明翰和方以智的弟子。
在崇禎的心裏,儒家自然是第一位的。
但是,這個時候,儒家,包括道家墨家法家早已湮沒在滾滾的歷史長河裏,朱程理學即新儒學才是教化萬民的正統。
哲學一樣的空談想像,弱化了大明人的忠義、陽剛和尚武精神。
把國人培養成了喜歡內耗,熱衷於內鬥的群體。
自私自利的本性在明朝末年徹底的爆發。
朱慈炯非常反感。
只能通過扮演頑童來逃避。
“我就不去,氣死你!”
他衝著太監們做了一個伸着舌頭的鬼臉,猛地回身開始逃跑。
砰……
一聲悶響之後,他摔倒在了地上。
他似乎撞上了一個人。
齜牙咧嘴的抬起頭,就看見一個穿着伯爵官服的黑臉老人。
那人是他的外祖嘉定伯周奎,一個鐵公雞一樣的吝嗇鬼。
聽母后說,今天是父皇召他覲見,商量捐助一事。
朝廷內憂外患,國庫早已空空如也,連賊看見都直罵娘。
九邊軍隊已經數日不曾發放糧餉,父皇心憂,數日不曾合眼,兩鬢已生出了白髮。
母后見此,脾氣見長,他便成了出氣筒。
“哎呀,我暈了,快請太醫給我治病。”
太監們跑過來,神情慌張的抱起他就走。
周奎對這個外孫子沒有向他行禮也不生氣,自顧自的哼着青樓里學來的小調向宮外走去。
……
回到坤寧宮,母后一臉不悅。
太監宮女都垂着頭,神色肅穆。
“母后,我回來了。”
“你又沒去上學?”
“是外祖撞到了兒臣,現在頭疼的厲害,恐怕今天不能去進學了。”
唉!
周皇后嘆息了一聲,擺了擺手,就讓太監把他帶了進去。
太醫很快就到了,查看過後說是並無大礙,休息兩日就可好轉。
朱慈炯心裏感激這個老醫官,心想這下可以不用去上學了。
周皇后等太醫離開之後,來到了他的身邊。
“炯兒,你也老大不小了,再過兩年,就該封王前往封地就藩了,現在不學點學問,如何能治理好治下百姓?”
朱慈炯心裏想,再過兩年,大明朝就要完蛋了,即便是封王,能去哪裏就藩呢?
學的那些大談空想主義的學問,沒有實質性的作用,還不如把心思都用在如何搞錢上面。
看母后的表情,外祖應該沒有能解決父皇缺錢的現狀。
於是開口問道:“母后,父皇是不是很缺錢?”
周皇后的眼睛開始泛紅,語重心長的說道:“是啊,國家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候了。”
“外祖不是有很多錢嗎?他為什麼不拿出來給我用啊?”
周皇后心裏一酸,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兒子問他的話。
皇室寡情,即便是親生兒女都是利益的工具罷了。
她能告訴孩子你外祖僅僅拿來了五千兩銀子,還獅子大開口的說等事情平息之後,要給他加官進爵嗎?
“別人都說外祖是個鐵公雞,想必也不會拿出多少來,那我們以後是不是就不能吃肉了。”
周皇后更加心酸。
她嘆息的不是以後能不能吃上肉,而是親生骨肉的寡情,讓她心力憔悴的不能自已。
“你外祖也沒錢,五千兩也是他這些年省吃儉用省下來的,多少是個心意不是嗎?你父皇會想到辦法的,這些還不用你來操心。”
朱慈炯奶聲奶氣的說道:“我要是在長大幾歲就好了,我也去做強盜,搶來的金銀珠寶全部交給父皇。”
周皇后一驚,這麼小的孩子說出了這麼不靠譜的話,聽上去卻那麼有道理。
後宮不能干政,這是祖上定下的規矩,有好幾次,她都想提議那個苦熬苦夜的丈夫能打土豪分田地,置之死地而後生。
可是,話到嘴邊終究沒有說出來。
強盜邏輯在亂世最為吃香,拉上幾個人,就能佔山為王。
刀子架在脖子上,銀錢自然張口就來。
“你好好休息吧,這兩天就待在宮裏,哪裏都不許去,養好了病,還是要去上學的。”
朱慈炯答應了一聲,轉過了身,假裝睡著了。
周皇后剛走。
他就從床榻上跳了起來,高高的舉起拳頭,嘴裏喊了一聲“耶!”
這時,窗帘微動,崇禎和周皇後手裏拿着一根訓子棍,厲聲道:“豎子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