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報案少女
警方之前推測的是,嫌疑人上了一定的年紀,且愛乾淨,能言會道。
但目擊者皆表示,此人穿着邋遢,關鍵是年紀不大,頂多三十來歲。
只有身高一米七四上下,是跟警方的推斷相互吻合的。
警方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在年齡上,判斷其50歲往上是跟其作案頻率相悖論的。
一個50歲往上的人,哪兒來的這麼旺盛的精力。
也就是說兇手是個身強力壯的壯漢,之所以在殺害郭紫萱時,發生激烈的搏鬥,並不是因為其制服不了郭紫萱。
而是因為,那是歹徒第一次作案,心理緊張所導致的。
能言善辯這條也不符合,根據城鄉結合部大媽的描述,歹徒似乎有些內向,缺乏自信心。
由此判定,歹徒生活很不如意,有可能經歷過婚變,或者被女人深深傷害過。
至此,警方重點排查對象由50歲以上,能言善辯的老人,變為30上下,貧困潦倒,較自卑的壯年。
尤其是,騎着一輛較為破舊的自行車這類人。
然而,兇手全市散亂作案,整個雲溪市佔地面積2.2萬平方公里,下轄七縣六區,人口高達600萬之多。
要在這麼大個地方,這麼多的人口中,找出一個並沒有很明顯特徵的嫌疑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話說回來,即便是大海撈針,那也得撈啊!而且還得馬不停蹄,開足了馬力去撈。
隨着一張大網在整個雲溪市鋪天蓋地的展開,並不斷縮小範圍,歹徒似乎也預感到了危險的來臨。
他——停止作案了!
沒有接到報案,沒有遇害人增加,警方為之慶幸的同時,卻也有另一種擔憂,歹徒會不會已經逃離雲溪市了?
如果是這樣,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但從各交通站點的嚴密佈控,以及對進出雲溪市的各個關口設卡盤查來看,歹徒應該還在警方的大網之中。
9月15日,距離最後一起案件過去十一天,有個少女神色緊張的走進警察局。
由於警員們基本都外出排查去了,只有幾個女探員留守值班。
少女東張西望,一時不見警,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準備掉頭往外走。
“這位女士,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女警察叫住少女。
少女停下腳步,吞吞吐吐道:“你好,我……我聽說你們正在大肆搜捕一個變態殺人狂,有,有線索了嗎?”
少女此話一出,女警察馬上意識到,眼前的少女必定知道些什麼。
“我們正四處徵集線索,經查實後會視情況給予提供線索者一定的現金獎勵。”女警察道,“你是來提供線索的嗎?”
少女抿嘴,思考了片刻后對女探員道:“警官,我不求獎勵,只求你們替我的身份保密,我還沒嫁人,不能讓人知道的。”
女警有些疑惑,當然還是馬上告訴了少女,替提供線索人保密是警方的職責所在,讓她放心。
“那好,希望我不幸的遭遇能幫到你們。”少女長嘆一口氣,“其實,我也是受害者,我也差點被那個人給殺了。”
女警趕緊把少女帶到一間辦公室詳談。
少女名叫李琴,21歲,鄰省人,她聽說雲溪市這邊服裝廠很賺錢,於是7月10日她獨自一人乘火車來雲溪市打工,準備找個廠學做衣服。
那天她乘坐的列車到達雲溪市是晚上十點半,那個點已經沒有公交車了,她想打車去附近找個賓館住。
可那些面的司機叫客特別嚇人,她之前聽人說過火車站的面的基本都是黑車,這些司機除了坑乘客外,還有可能做出更可怕的事。
於是,她沒敢坐車,又想着在火車站內的賓館住一晚,可是房價太高了,最後決定在售票廳睡一晚。
那裏也有很多人就地而睡,而且售票窗口內24小時都會有值班人員,她覺得那裏是最安全的。
正當她找了個角落坐下時,一個高個子男人走到了她面前,他手裏拿着個招工牌。
高個子男人和善的問道:“姑娘,你從哪裏來啊?”
李琴一開始並沒有理會他,轉過身去喝水。
高個子男人糾纏着問道:“姑娘,我是來招工的,你要找工作嗎?”
李琴有點不耐煩道:“我不認識你,也不找工作,請你走開。”
高個子男人嘆了口氣:“唉,現在騙子可真多,搞得我們招工都不好招了,算了算了,問問下家去。”
高個子男人又拿着招工牌轉悠到其他人面前去搭訕,還跟其中一個男的聊了起來,相互發煙抽。
那個背着大包小包的男人說:“做衣服,那是娘們乾的事,我個大老爺們不合適,回頭我讓我家裏那口子過來。”
“行啊,我們家服裝廠就在柯橋,離火車站不遠,走路都能過去,走路的話稍微有點遠,出站一直往右走,看到一個天橋,就在天橋那邊。”高個子男人道,“記得,一定讓你媳婦來給我做工,工資絕不低,還包吃包住呢。”
李琴聽到這些,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考慮了一會兒,李琴主動上前找男人搭訕:“大哥,不好意思,你真是招工的啊?”
“這還能騙你,喏,我手裏不正端着個招工牌嗎,尚品制衣,現招聘拷邊工,拉底工,平機工若干名,計件,單價高,多勞多得,包吃包住……”
高個子男人把招工牌上的內容大致念了一遍。
李琴雖然只有小學文化,但這些字她還是認得的,認真看了一遍招工牌上的內容,尤其是包吃包住這一條深深吸引了她。
“大哥,我正想找個服裝廠上班,你看我行嗎?”李琴笑臉相迎道,哪兒還有半點戒備之心。
男人慾擒故縱道:“可你剛才不是說不找工作嗎?”
李琴抱歉道:“大哥,我這不怕呢嘛,你剛才不也說,現在騙子多,大哥,你可別往心裏去。”
“嗨,沒事沒事,姑娘家獨自在外,謹慎點好,那你現在就跟我走吧,廠里有宿舍,省得在這遭罪。”男人順手就替李琴拿起了行李箱。
李琴慶幸自己運氣真好,興高采烈跟在後面。
男人的自行車停在廣場邊上,當李琴看到男人騎的是自行車,第一反應是,開廠的老闆怎麼還騎個自行車?而且還有點破。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邊把行李箱放在自行車後座綁上,一邊自言自語的抱怨道:“我叔也真是的,讓我出來招人,就給我這麼個交通工具,小汽車不給我開,摩托車總得給我配一輛吧!唉……”
李琴就問:“大哥,你不是老闆啊?那我去了,萬一老闆不要我怎麼辦?”
“小姑娘,你大可放心,我雖然不是老闆,但老闆是我親叔,招聘的任務是他給我的,我招的人他敢說不要?”男人堅定的說。
李琴連忙道謝。
出了火車站,男人先是帶着她沿馬路走,大概走了有十來分鐘,男人轉彎朝一條小道拐了進去。
小道前方黑漆漆的,很荒蕪。
“大哥,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李琴猶豫了。
男人停下來,解釋說:“能去哪兒,回廠里啊,看到沒,前面那有座大橋,閃着燈的,我們得往這小路走,要是走大馬路,要繞很大一個彎勒,姑娘,你怕啥,那前面不是還有村莊呢嘛。”
李琴記得,在火車站,男人跟別人也是這麼說的,而且他說的也沒錯,往小道是直接穿過去,往大道,肉眼都看不到盡頭,還不知要走多遠才能彎過去。
回憶到這兒,李琴一雙手不自覺的握成拳頭。
女警員雖然迫切的想要儘快了解事情的始末,但不難看出她此刻的心情非常的複雜,甚至可以說痛不欲生。
女警員沒有催她,而是給她倒了杯水:“不急,你慢慢說。”
“謝謝。”李琴接過水杯,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才又開口繼續說起那個令她一輩子可能都無法釋懷的夜。
男人推着自行車走在前面,李琴跟在後面,小道兩邊是雜草叢生的荒地,越深入,李琴越發的覺得心慌。
而且她發現,剛剛站在大馬路上,由於是居高臨下,看周邊兩個村落挺近的,可是走入小道后,她再看,那村落隱沒在夜色里,如同飄渺的幽靈一般,彷彿越飄越遠。
抬頭看了看天空的月亮,再看看前面推着自行車,行動緩慢的陌生人,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大哥,我不去了,你把箱子給我。”李琴上前抓住箱子,沒能扯下來,箱子被死死綁在了自行車後座上。
男人回過頭問道:“姑娘,怎麼了?馬上要到了,怎麼又不去了?”
不知不覺,李琴已經跟着男人走到了一塊玉米地里,玉米長的十分茂盛,幾乎根根高過人。
此時此刻,李琴連那座燈火通明的大橋也看不見了,她哪兒還能看到‘馬上就到了’,她看到的是遙遙無期的絕境。
“大哥,我真的不去了,你把行李箱給我。”李琴自己去解繩子。
突然,啪一聲,男人一巴掌拍在了她手背上,嚇得李琴內心咯噔一下。
她抬頭再看向男人,冷冷的月光下,是一張陰森可怖的臉,男人就那樣一聲不吭的瞪着她。
偏偏這個時候還刮來一陣風,此情此景,即便是夏季的夜風,也着實吹得她打了個寒顫。
直到這一刻,李琴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自己遇到的哪裏是什麼貴人,根本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大……大哥,箱子我不要了,裏面還有兩百來塊錢,都給你,你放我走吧!”
李琴嚇得聲音打抖,手像是被老虎鉗給夾住一般,怎麼也收不回來。
“都跟我到了這兒了,你還想走?”男人聲音低沉道。
李琴帶着哭腔:“大哥,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幹嘛要害我啊!大哥,我求你了,我給你跪下,放我一馬吧!”
“你最好不要叫,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叫的再大聲,也只有鬼能聽得見。”男人警告道。
李琴嚇得都快魂飛魄散了,又哪裏還叫得出來。
男人把自行車推倒在一邊,一把將李琴給拽了過去,在她脖子上用力吸了口氣說:“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伺候伺候我。”
害怕歸害怕,到了這個地步,人的求生本能會下意識自動開啟。
生死面前,男女那點事又算的了什麼呢?
李琴用力吞了口唾沫:“大哥,只要你不殺我,讓我做什麼都行。”
“那就要看你伺候的怎麼樣了。”男人露出滿意的笑容。
李琴拉回思緒,不免眼前又有些紅潤。
同樣作為女人,女警員非常能理解她的心情,給她遞過去幾張紙巾,道:“你放心,我們警方絕不會輕饒這個禽獸。”
“謝謝!”李琴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安靜了片刻,女警員問道。
李琴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事後他肯定會殺我滅口的,於是我開始跟他套近,我覥着臉說他厲害。”
“我也沒想到,這句話意外的說到了他心坎里,完事後,他竟然沒有對我下手,他感嘆的說,要是他老婆也能像我這麼欣賞他就好了。”
“我見有機會,趕緊順着他的話題聊,我問他,她老婆怎麼不欣賞他了,他說他有障礙,面對老婆提不起興趣,沒用。”
“我為了保命,就說以後就讓我來伺候他,結果他冷笑着對我搖頭,揭穿我,說我只是為了保命才這麼說。”
“他還直接說,不會留我這個活口的,說我肯定會去報案,當時,我真是嚇得不行,可我不敢表現出來。”
“我一邊向他保證,一邊四處張望,尋找逃跑的路線,我死馬當活馬醫,決定賭一把,於是我指着通往遠處村子裏的一條小道,問他聽見沒有,我說那邊好像有人在說話,有兩個人走過來了。”
“他嚇得不輕,問我哪裏,我故作鎮定,堅持指着那個方向,說就在那邊。”
“當時,我身上什麼都沒穿,他認為我不可能會跑,於是起身,一瘸一拐的走過去看,我就趁這個時候,轉身鑽進了玉米地里。”
“哪兒還顧得上光着身子,在密密麻麻的玉米里瘋狂向前跑,玉米葉扒拉的聲音很大,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追來,就感覺,他的一隻手就在我身後,只要我一停下來,馬上就會被他抓住。”
“大概跑了十幾分鐘,因為太劇烈,體力不支,我摔了一跤,摔下去那一刻,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但讓我興奮的是,周圍瞬間死寂一片,只能聽到我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周圍的蟲鳴聲,顯然他沒追來。”
“然後我就不敢動了,那地方我不熟,怕他截我路,一直等到天亮,真的能聽到附近村民的聊天聲了,我才原路返回,因為我還光着,回去看看衣服還在不在。”
“結果衣服還在,箱子被他拿走了,後來我還是逃票回的老家,回家后就一直躲在家,死裏逃生,我真是死裏逃生啊!”
“再後來,我就聽周圍人說雲溪市出了個專門jian殺婦女的惡魔,已經有六名無辜女性遇害了,一番思想鬥爭后,我決定來你們這邊說明情況。”
“非常感謝你的配合,你剛才說,他一瘸一拐的,他是個瘸子?”女警員抓住重點追問道。
“對,我記得是右腳,一瘸一拐的。哦,對了,他還跟我說,他之所以會變成瘸子,都是因為我們女人。”李琴很肯定的說。
也正是因為如此,李琴才敢賭一把,拼了命的跑,就賭他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