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雨夜車禍(2)
五分鐘不到,幾個警察來到了虹橋街盡頭的彎道處。
“我記得,當時就是在這兒撞到的,喏,高跟鞋還在那兒,我沒敢動。”江有才指了指路邊。
昨晚的雨下得太大了,路面上找不出任何一絲痕迹,只有那一隻紅色高跟鞋,警察撿起高跟鞋,看了看,問江有才:“你認為,那具屍體,是不是就是你昨晚撞到的那個女人。”
“不知道啊!這地方沒路燈,雨又大,根本看不清,而且她還帶着傘,我是真不知道。”江有才苦惱道。
“那我們回去驗證驗證。”警察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高跟鞋。
再次回到翻車地點。警方把紅色高跟鞋往死者腳上一套,不大不小,剛剛好。
“死者胸口部位有被撞擊的痕迹,用手都能摸到,裏面斷了兩根肋骨。”法醫又有了新發現。
警方對貨車車頭進行勘察,發現車頭右邊有一塊明顯的凹陷,同死者胸前撞痕對比,高度剛剛好。
於是,警方可以很肯定,這具屍體就是昨晚江有才開車撞到的那個女人。
很明顯,死者是出了車禍后,再次被人給撞擊頭部致死,然後將其衣服扒光,最後拖拽到此處。
那做這一切的人是誰呢?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警方首先懷疑的自然是江有才,一個敢在酒駕撞到人後逃逸的人,自然也就有殺人滅口的嫌疑。
警方之所以懷疑他,還有一個原因。
被扒光衣服,正常來講多為強侵后殺人滅口,可通過對死者下身檢查,既沒有男性殘留物,也沒有絲毫被碰過的痕迹。
換句話說,兇手有故意誤導警方的嫌疑。
那就不排除,江有才殺人滅口后,故意製造出強侵殺人的可能。
至於“如果真是他乾的,那他為什麼還要報案”的問題,其實很好解釋,因為這場車禍是不可能跑得掉的。
這裏只有662縣道這麼一條車道。
雖然車禍現場前後很長一段路都沒有監控,但進縣城一定會被拍到,江有才註定逃不掉。
也正是因為不可能隱瞞這起車禍,所以江有才才有必要自導自演這麼一場戲,好完美的避開嫌疑人的身份。
當然,這只是警方的一個推理,究竟是不是這樣,必須得找到有力的證據來支撐這種可能性。
“把你昨天撞人的過程再給我們詳細說一遍。”警員當即試探問道。
江有才一五一十,又一次把整個過程敘述了一遍,和他早上來報案時說的基本一樣。
警方緊緊盯着他,從他的表現來看,那份惶恐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難道真不是他乾的?
他僅僅只是肇事逃逸?
警方決定先將江有才收押,隨後前往周邊住戶走訪排查,務必要把死者身份搞清楚。
按理說,死者應該就是附近的村民們可幾天後事情已經在整個虹橋鄉傳的沸沸揚揚了,依然沒人來認領屍體。
也就是說,死者很有可能是外鄉人。
走訪的過程,警員找到了理髮店的老闆葉玉鳳,葉玉鳳把當晚看到的如實告訴了警方,基本跟江有才說的一致。
“你確定,當時司機沒有下過車?”警員問。
葉玉鳳搖搖頭,很肯定道:“沒有,車子停留時間不超過五秒,一腳油門就開走了,可能也是看到不幹凈的東西了吧!”
這麼說,江有才沒有撒謊。
“不幹凈的東西?什麼不幹凈的東西?”警員問。
“我在這開了三年理髮店了,經常聽老一輩的人說,那個彎道很邪門,每次出車禍都在那裏。”葉玉鳳道。
面對這些迷信,警員很是無語,在走訪的過程中,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屍體明擺着在那兒,竟然還有人說,那可能是個鬼。
警員頓了頓,說:“信這些的多半是老人家,你?不至於吧!不管哪條道,都是彎道出車禍概率大,不是嗎?”
葉玉鳳想了想,說:“那倒也是,我是從來不相信鬼神之說的,可昨天晚上的事真的很邪門,後來我實在憋不住,就跑過去看,現場連個人毛都沒有,只有一隻紅色高跟鞋。
她又補充道:“那麼大的撞擊力,是個人,那肯定得躺那兒了,哎喲,把我給嚇的,把腿就往回跑了,好奇心真要不得。”
“大概過了多久你才過去看的。”警員問。
“嗯,差不多十來分鐘吧!”葉玉鳳想了想說。
十來分鐘,足夠把屍體拖至翻車地點了。
“拋開迷信不提,在車禍之前,你看到了什麼?”警員問。
“那還能看到啥,烏漆麻黑的,天又下着大雨,就看到一個穿着紅色高跟鞋,打着雨傘的人影在那來回走動。”葉玉鳳道。
“你覺得她在那裏幹嘛?”警員問。
一個人,好奇一件事,一定是會看的很仔細的,而因為先入為主,產生恐懼,往往又會忘記一些所看到的細節,只記得令其恐怖的瞬間。
葉玉鳳深思熟慮了好一會兒,說:“如果不是靈異事件,那她應該是在打電話吧!”
“你認得這個女的嗎?”警員這才把死者照片給她看,那是一張做過面部處理的照片,看起來遠沒有現場那麼恐怖。
“哦,見過見過,她還來我理髮店洗過頭呢!”葉玉鳳驚呼道,“那天晚上就是這個女的?”
“對!”警員喜出望外道,“知道她叫什麼,是哪裏人嗎?”
葉玉鳳搖搖頭:“叫什麼名字不知道,不過哪裏人我知道,孔家壟的,十幾歲就出去打工了,好多年沒回來了,還感嘆虹橋鄉竟然也有條街了。”
這就讓警方百思不得其解了,既然是本鄉人,為什麼家裏沒人來認領屍體呢?
隨後,警方馬上駕車前往孔家壟。
虹橋鄉各村落基本都坐落在662縣道兩側,唯有孔家壟處在山坳里。
雖然在村改造運動中,道路都鋪上了水泥,但進孔家壟的道路相當窄小,過一輛車還得小心翼翼,好在是沒有遇到對向來車。
可就是這樣,警方還是開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抵達孔家壟。
孔家壟基本都是瓦房,因為這地方實在太偏僻了,有那個錢建新房,不如再加點,去662縣道邊上買塊地,或者直接在縣城裏買套商品房。
通過村委會了解到,孔家壟現在的住戶僅僅只有23戶。
再除去常年在外打工的,只有13戶留守老人目前還在村子裏。
這無疑是給警方減輕了不少工作壓力,帶着死者的照片,警方挨家挨戶去詢問,很快有了結果。
死者名叫孔善琪,因為家裏窮,上完初中后就跟着父母外出打工了,而且他們一家很少回來,就是過年也不回來。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們村有好多這樣的人家,出去打工賺了錢就直接在縣城買房子了。
只是偶爾回來看看家裏的老房子倒了沒,再找往日的鄰居敘敘舊什麼的。
孔善琪就是前幾天回老家來看看,她的爺爺奶奶早就過世了,父母和兩個弟弟也都在外面打工,所以哪兒會有人來認領她的屍體。
孔善琪在劉家村有個姑姑,警方很快趕到其姑姑那裏。
其姑姑和姑父也都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每天起早貪黑,面朝黃土背朝天,雖然聽說虹橋街死了個年輕女人,但他們哪兒能想得到是自己的侄女,也沒湊那個熱鬧。
“琪琪前兩天還在我家住呢!怎麼會……我該怎麼跟我弟弟說啊,琪琪這孩子打小就懂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啊!”
死者的姑姑一把鼻涕一把淚。
其姑父有些不耐煩道:“行了,事情已經發生了,還瞞得住嘛,電話我來打。”
待男人打完電話,警員才開始對他們倆進行問話。得知孔善琪是在遇害當天傍晚才離開他們家的。
當時,一家人正在吃晚飯,孔善琪突然接到個電話,然後放下碗筷就說要走了,說是男朋友開車來接她回江海市了。
江海市地處沿海,是個發達城市,虹橋鄉的人基本都去那地方打工,距離此處有500來公里。
當時,老兩口還跟她說,讓她男朋友直接來家裏住一晚,晚上開長途不安全,第二天再走。
“琪琪當時是說在看的。”其姑姑說。
“再看是什麼意思?”警察問。
“她說她男朋友工作比較忙,可能晚上就得趕回去,她還說,就算要趕回去,呆會兒也會帶男朋友來看看我們,也讓我們看看,她說她得去虹橋街等,這裏不好定位,不好找。”其姑姑說。
其姑父把話接了過去:“當時還是我騎電動車把她送到虹橋街去的,我們以為她直接跟男朋友回江海市去了。”
“好的,謝謝二位的配合。”警察合上筆錄本,不敢多做停留,接下來,必須儘快找出孔善琪的男朋友。
確定了死者的身份,辦案的思路基本也就很清晰了,警方馬上前往通訊公司調取了孔善琪的通訊記錄。
在其遇害前,一共跟手裏尾號為1514的號碼,從傍晚六點開始,到深夜一點,一共通過十幾個電話。
這個起始時間符合其姑姑姑父說的,他們正在吃早飯,孔善琪接到了男友的電話。
而最後一通電話,則符合理髮店老闆葉徐鳳描述的情形,當時那個黑影來回走動,似乎在一邊打着電話。
如此平凡通話,顯然很不合理。
也就是說,死者的男友有着重大的作案嫌疑。
儘管警方很想搞清楚他們究竟在電話里聊了什麼。
但遺憾的是,華國非常注重個人私隱保護,通訊公司不會保存使用者的具體通話內容。
不過號碼使用者的身份信息是很全面的。
機主名為金學祥,通過定位,發現此人在江海市樟樹一帶活動。
警方馬上聯繫上江海市那邊的探案局,請求協助,先將金學祥控制起來。
警察們不敢耽誤時間,連夜驅車抵達500公里開外的江海市樟樹區,在當地警察局,警方見到了金學祥。
金學祥人高馬大,皮膚黝黑,一看,力氣就不小,以他這樣的體格,拖一具屍體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警員們顧不上休息,一來就提審了金學祥:“三天前,也就是6月18號,你在哪裏?在做什麼?”
“工作啊!”金學祥態度很不好,“我說你們抓我幹嘛?我犯什麼事了?”
“擺正你的姿態,如實答我們的問題就行。”警員正色道。
金學祥雖有怨言,但看警員們的架勢,也心知出了大事,皺眉道:“行,你們問吧!”
“孔善琪是你的女朋友?”警員問。
“嗯!”金學祥點點頭,又問了句,“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被人殺了。”警員直接告訴他。
其實,警方在辦理凶殺案,面對嫌疑人時,完全沒必要瞞着,他是兇手自然知道一切,他不是,興許還可以從他身上獲取到新線索也說不定。
更重要的是,警方可以通過對方的反應來做出合理的預判。
金學祥有些吃驚,幾秒后,他明白過來:“你們不會是懷疑我吧?她在哪兒遇害的,6月18號,她還告訴我,她在老家呢!”
警員們相互對看了一眼,心裏都在嘀咕,眼前這人,要麼真不是兇手,要麼十分狡猾,很難讓他開口認罪。
“沒錯,她就是在老家遇害的。”警員道。
金學祥如釋重負道:“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她在老家遇害,兇手肯定不是我,警察同志,你們不用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還是趕緊去找真兇吧!”
哪兒有這樣的男朋友?
“孔善琪在出事前,一直在跟你通電話,說是讓你去老家接他回江海市,有沒有這回事?”警察問。
金學祥沒有狡辯,很爽快的點頭道:“有,可我壓根不想去,所以她才打那麼多電話給我。”
接着,他冷不防冒出一句:“我看她多半是想不開,自殺的。”
“自殺?為什麼這麼做。”警員問道。
金學祥聳了聳肩,道:“她自己說的,我要是不去接她,她就死給我看。”
要說一開始,孔善琪被車撞很有可能是想自尋短見,然而她最終的死因卻並非死於車禍,而是他殺。
“那你為什麼不去接她?你們的關係很糟糕?或者說,你根本不喜歡她,至少從你現在對她冷漠的態度來看,是這樣的。”警員直言道。
“也不能這麼說。”金學祥撇撇嘴,繼續說道,“我跟她談了有半年了吧,剛開始覺得她挺不錯的,很能吃苦。”
“我是開模具廠的,也就是一個小作坊,雖然算是個小老闆,但臟活累活都得自己干,我沒想到孔善琪一個長得還不錯的女人也願意跟我一起干這個。”
“可是時間長了,我發現她性格很有問題,疑心病特別重,我要到處接單,避免不了要在外面應酬,她老覺得我在外面有女人,隔三差五就跟我吵。”
“還經常趁我睡着翻我手機,更離譜的是,她還挨個打電話發短訊去問別人我有沒有在外面亂搞。”
“我那手機里基本都是客戶,因為她這種愚蠢的行為,我損失可不小,再這麼下去,我那廠遲早得被她給搞垮了。”
“我早就想跟她分手了,可這個女人極端的很,動不動拿死來威脅我,我都有點怕她。”
警員停止記錄,抬眼盯着他,突然問道:“所以你巴不得她死,對嗎?”
金學祥頓了一下,沒有否認,但換了一種說法道:“我只能說我對她的感情都被她消耗光了,至於她以什麼方式遠離我,並不重要。”
儘管,從金學祥的言談中來看,他確實有殺孔善琪的動機,可證據卻指出他並非兇手,不管是他的人,還是他的車,在案發前後,都沒有離開過樟樹一帶。
這些是警方連續花了兩天時間,追蹤他的生活軌跡確認的,最終也只能放他離開,不過在正式放他走之前,警方再次提審了他。
“孔善琪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警方問。
金學祥思考了片刻,說:“不清楚,不過我感覺她這種性格,得罪的人應該挺多的,連她家人都不待見她,可想而知她的為人有多差。”
從其姑姑和姑父,以及老家的左鄰右舍口中,探方得知的都是,孔善琪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賺錢供兩個弟弟讀書了。
你們口中的扶弟魔。
“他家人怎麼不待見她了?”警察問。
每年差不多到年底的時候,暴雨都會降臨,現如今,雨季如期而至,當然,今年的虹橋小鎮也沒能逃脫這大自然氣候的特殊照顧。
值得慶幸的是,連續肆虐虹橋街道半個多月的暴雨,終於在此刻停歇了。
2019年2月10日上午10點整,現在距離孔善琪自殺案過去已經有22天了。
晚六點。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此時夜色灰濛濛。
盛夏的酷熱已經過去了幾分,就連空氣中帶着幾分涼意。
雨水打落在樹葉、草地上,帶來了些許濕意。
就連路面都是濕漉漉的。
警察局,審訊室
“她家人怎麼不待見她了?”警員問
“具體我不清楚,剛開始我挺想跟她組建家庭的,就讓她帶我去見她父母,可她總是推三阻四,時間一長,不難看出,她跟她家人關係不好,大半年,只通過兩次電話,兩次還都是吵架。”
“她在老家遇害,這事我看你們還是得把重心放在她老家那邊,可能是她以前在老家得罪過的什麼人乾的也說不定。”
對於兇手區域的劃定,警察從一開始就沒放棄過重點追查本鄉人,因為雖然虹橋街一帶沒有監控設施,但662縣道兩頭都是有交通天眼的。
警方確定,在那個期間段,並無任何可疑車輛進出過虹橋街,也就是說,兇手為虹橋鄉內部人員的可能性最大。
但也不能排除徒步作案,兇手為了避開兩頭的天眼,並未開車進入虹橋鄉也是大有可能的。
但凡有可疑人員,別說是區區500公里開外的江海市,就是天涯海角,警方也會前往一查究竟。
前往江海市的一批探員雖然沒有追查到至關重要的線索,但一直留在虹橋鄉繼續排查的警察們卻有了新的重大發現。
翻車地點雖然被大雨沖刷過,但細心的警員仍舊發現了兩個人的足跡。
其中一個足跡很好辨認,是司機江有才的,因為斜坡下是泥土路面,江有才是賣空調的,避免不了高空作業,所以他一般穿的都是帶釘子的防滑鞋,儘管足跡周邊被雨水沖沒了,但根據鞋底印記,很容易就能確定下來。
而另外一個足跡則無法辨認,其印記很淺,判定是一雙運動鞋足跡,同樣足跡的周邊和足中間的部位已經被雨水沖平,根本無法通過足跡來對嫌疑人進行人物畫像。
加上沒有嫌疑人的足跡做對比,暫時根本不清楚這足跡是誰的。
但一定不是死者孔善琪的。
換句話說,現場除了死者孔善琪和江有才,一定還存在第三者。
除此之外,理髮店老闆葉玉鳳又向探方舉報了一個慎人的現象,每天一過凌晨十二點,那個彎道上就有人在那燒紙點香。
“那個彎道是大家公認的邪門地,而且剛出了車禍死了人,也不知道是誰膽子那麼大。”
葉玉鳳回想起這六個夜晚,依舊覺得後背發涼,於是她又補充道:“是不是人,還兩說呢!”
警察搖搖頭道:“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有,也一定是人在那裝神弄鬼。”
“本來我也不信的,可這一連串的事真的太邪門了,先是臨晨不可能有人出現的彎道,出現一個女人;之後發生車禍,司機逃走沒開幾公里就翻車了;接着屍體又跑到司機翻車地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