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本是同林鳥
祖祠前，手電筒的燈光下，三具棺材依舊停放在原地，入殮留生叔的那具棺材板也還是翻落在地上，此前的驚慌之下，也無人顧得上收拾了。
我望着祖祠的後山，依舊是心有戚戚，而龍雲道長則是問清楚了那具是血棺，便領着龍四前去查看。
兩個道士蹲在棺材旁，龍四手舉着火把，龍雲道長則是拿着爺爺的那把老手電，藉著昏黃的光仔細的觀察着棺材板上的那些奇怪的花紋圖案，繞着整個棺材轉了兩圈，足足看了有半個小時，這才徐徐的站起身來，但是也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依舊盯着棺材，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等了一會，爺爺有些忍不住了，小聲的問道：“那個……道長，有啥毛病嗎？”
龍雲道長回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沉吟着說道：“棺材上的不是普通的花紋，倒像是我們道門的某種陣法符文，在下有些才疏學淺，卻是不識是何法陣，又是作何用處……”
一旁的我腹誹了一句：廢話！
不過他們二人也沒有就此作罷，在龍雲道長的示意下，龍四小道士雙手搭在棺蓋上，用力的一推，本來需要兩三個人才能挪開的棺蓋在這一推之下竟是挪開去三分之二，看得我着實有些瞠目結舌，心道這小子的力氣也太大了點吧！
隨着砰的一聲，棺蓋一端落到地上，斜斜的靠在了棺材上，二人均是探頭朝棺內看去，手電筒的光線下，那兩具大小骸骨顯得更是森然，就見光柱在棺材內四下晃動，這一看，又是幾根煙的功夫。
“老哥，你還是有點大意了。”龍雲道長的聲音從棺材裏邊悶悶的傳了出來，話音落下，他的頭也從棺材內抬了出來，轉向我們爺孫二人，“這兩具屍骸確實不正常，看上去應該是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被活埋進了棺材，所以才會出現大人屍骸姿態奇怪，而小孩屍骸則是蜷縮於其腹部的姿態，這種手段極為殘忍和泯滅人性，而這孕婦死後所凝聚的怨氣也會非常可怕，先前你和我是這棺材起初異常冰寒我還未想通是何緣由，如今看來，是在你們開棺之前，棺內煞氣凝聚，陰氣極盛方才導致，而那莫名暴斃的也定是煞氣入體所致，這樣一來，他的屍體丟失就不能稱之為丟了，定是屍變無疑了。”
“那道長所說的大意又是？”
“行屍走肉這個詞你們都是懂的，就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人死了，靈魂自然也就不在了，所以我們通常稱方死屍變者為行屍，距離你們口中所說的殭屍還是有段距離的，但也還是很具危險性的，特別是對於普通人來說。現在村子周圍就遊盪着一具行屍，萬一它要是竄入誰家作惡，那隻怕是……所以，入夜之後，當是要組織人巡村，以鑼鼓火光和家犬進行驚擾，讓它不敢進村，現在這樣各家各戶如往常一樣不知危險，那恰恰是最大的危險了！”
爺爺的臉色霎時間就變了，扭頭對着我丟下一句：“跟着道長，別亂跑！”自己卻是撒丫子就衝進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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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
我抬腿就想跟上，龍四卻是伸手攔住了我，淡淡說道：“你就別去了，在這給我們倆帶帶路。”
“帶路？”我疑惑的看向他，“你們要去哪？”
“今天跑掉的那具屍體，他的家在哪，我們去看看。”龍雲道長抬頭看了看不見絲毫星光的夜空，隨即回答道。
留生叔家在村子西北，從祖祠過去差不多要穿過大半個村子，一路走過去，已經見到不少人家都亮起了光，斷斷續續的人聲也是漸漸響起，想必應該是爺爺逐個叫起來的，這樣一來，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倒是因此消失了不少，伴着陣陣狗吠，我們三個來到了留生叔家那一塊塊石頭壘砌的牆外。
窗戶里透出昏黃的光，我們走到院門邊剛準備敲門，龍四卻突然低聲說道：“出事了！”
我一愣，就聽他繼續說道：“有血腥氣！”說完，咣當一腳就直接將院門踹開，裏屋的門卻並沒有反鎖，而是半敞着的，龍四的身形很快，眨眼就躥到了門內，隨即就看到他站在原地不動了。
我和龍雲道長緊隨在他的身後，剛進內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濃郁的幾乎讓人作嘔，可接下來見到的場景卻真的是讓我乾嘔不止了。
留生嬸躺在地上，如果還能稱她為留生嬸的話。她的死相真的是太過凄慘了，頭部以下的身軀被撕扯成了兩半，內臟混合著血液滿地都是，連着頭的那邊脖頸上也被咬去了一大塊，露出了一個滿是血漿的窟窿，雙目圓睜，嘴巴張的大大的，面容已是完全的扭曲，已經是完全沒有人樣了。
我扶住門框不住的乾嘔，差點沒將膽汁都給吐出來，身軀更是忍不住的顫抖，這樣的畫面若不是親眼所見，甚至是連想像都不曾有過的。
留生叔夫妻二人沒有生育子女，但一直都還是挺恩愛，如今不過是一個日夜，卻均是慘死，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命中注定，但在古家溝，從此就完全的少去一戶人家了。
龍雲道長深深地嘆息了一聲，似也是被眼前的慘狀所驚，沉默了半晌都沒有說話，倒是龍四顯得更為鎮定一些，指着一扇窗戶說道：“從那跑了。”
我忍住不適抬眼看去，就見靠里牆上的那扇木床的扇葉已經是支離破碎了，上面似乎還沾染着一些血跡和布片，窗外就是成片的竹林，黑暗之中影影綽綽的，雖是棵棵參天林立，卻是無法護衛這屋主周全哪！
龍雲道長繞着裏屋轉了一圈，走的很慢，又來到窗戶邊朝外面看了看，然後蹲下身子，也顧不上那濃烈的血腥，將留生嬸殘破的屍體觀察的很仔細，又是嘆息一聲道：“屍氣猶存，應該就是他了。”
我知道龍雲道長口中的“他”說的應該就是屍變后的留生叔，不解的問道：“留生叔就算屍變了，為什麼會回來殺了他老婆？難道真的是他老婆害死他的，所以這才回來報仇？”
龍雲道長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的想像力怎麼這麼豐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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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屍變了那也只是一個死人，屍體如果有意識那還叫屍體嗎？我想他之所以回來行兇，完全是因為他剛死不久，對於生前所殘存的感應也就是這個家了，只不過他現在畢竟是行屍，有的只是凶性，他老婆猛然見他回來，說不定還以為人起死回生了，猝不及防之下甚至反應都沒有就被咬斷了脖子，然後又被生生的分屍了。只是，這行屍手上沾了血，危險性又大了許多，準備不妥的話，村子只怕真的要遭殃了！”
我一聽急道：“那還等什麼啊，趕緊找我爺爺去！”
出到門外，那種壓抑的感覺稍退，此時已能看到村中各處都有光點閃現，想必是已經開始有人在巡村了，讓我也不得不感嘆爺爺的效率，龍雲道長也看向了那邊，想了想便對龍四說道：“你四下里去轉轉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頭行屍。”
我有點驚訝的問道：“你讓他去找？一個人？”
龍雲道長笑了笑，“沒事。”
我又看向龍四，這小子甩了一個酷酷的眼神給我，一句廢話都沒說，很乾脆的就繞過院牆，朝後面的那片竹林就快速的鑽了進去。
我忽然就對這個小道士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甚至在這個時候都已經蓋過了留生嬸慘死所帶來的那種驚懼，彷彿知道我要問什麼一樣，龍雲道長率先擺了擺手，說道：“別問了，我們走吧。”
我撓了撓後腦勺，只能把那種好奇害死貓的感覺強行摁了下去，沒一會兒就遇到了一隊巡村的人，當即便是將留生嬸慘死之事說了一下，自然又是人人色變，馬上就有人說道：“我們現在在外面巡邏，家裏就老婆孩子，萬一那凶屍鑽到我家裏去了，那可怎麼辦？”
“對啊，我得回去看看家裏門窗都鎖好了沒有！”
看着眼前的隊伍瞬間一窩蜂的散掉了，我頓時就有些傻眼了，下意識的就看向了龍雲道長，他好像也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似乎也有一些懵，緩了緩忽然苦笑道：“唉，人都是這樣啊，凡事總是利己以後才能顧及他人，所以當年的那些英雄們，才能稱之為偉大！”
我心道，就這麼一個破山村，你還打算出啥英雄？
“這樣也不是辦法啊，他們顧忌的也對，壯年漢子們都出來了，家裏的老少娘們怎麼辦？在沒有解決掉那頭行屍之前，還是得另尋他法啊！”
我對於他把留生叔稱呼為那頭行屍總感覺有些彆扭和不適，也就沒有接他的話了。
回到家中，爺爺並沒有回來，奶奶也沒有去睡覺，一個人就坐在堂廳里，見到龍雲道長帶着我走進來，忙迎上來問道：“你爺爺呢？”
“爺爺還在忙。”我有些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翻身又爬上了竹椅。
奶奶招呼龍雲道長坐下，沖了一杯茶，然後小心翼翼的問道：“道長，我們村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龍雲道長手捧着茶杯，看着敞開的門外，緩緩嘆道：“不好說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