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願“獻祭”

看到成交二字，謝玲鬆了一口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了，好累啊……她心想。

倒下去之前林傑接住了她，並將她扶到座位上。

靠在他的肩膀上，謝玲只感覺這一覺睡得好踏實。當她醒來茫然地看向窗外時，她發現有些不對勁。

“林傑，外面天是不是沒有那麼黑了？”她拍了拍旁邊的人。

“好像是，灰了一些。”

天是不是要亮了？是不是可以恢復正常了？還要堅持多久呢？她還能熬到那個時候嗎？

前排窗口旁，女生頭靠在窗子上，靜靜地看着外面。她懷裏緊緊抱着一個筆記本，乾淨的桌面上放着一瓶未開封的水。

另一邊，初中部。

周緒言和易煬休息了一會兒后，正打算從初中部五樓過去回到高中部。跑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過道中間那扇鐵門關上了還帶了鎖，樓下又響起斷斷續續的嘶吼聲。見狀，只得匆匆躲進最近的一間教室，用桌子將門牢牢抵住后，二人熟練地躲進窗帘后。

y2：學校這遮光簾質量真好

z：謝玲發消息了

y2：說了什麼

z：高中部現在也有怪物，很多，三樓全沒了

y2：什麼時候的事

z：音樂教室那段時間

y2：難怪就一個，你怎麼回她

z：不回，現在我們樓下也有，不確定數量，她那邊情況不確定，聯繫中有太多不確定因素

z：她的消息里對怪物的描述不多，關於引起怪物注意的原因他們可能並不知道，距離她的消息時間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了，發消息可能還會暴露他們

z：她現在不清楚我在哪裏，是否已經尋得幫助，如果她還活着，應該會繼續聯繫我

z：沒大問題的話我們還是要回去的，如果救援人員來了，人多的地方最容易被發現，而且我們班還在六樓。這種情況下，他們不一定會耗費人力來尋找我們兩個落單且生死不明的

y2：如果再也沒有消息了呢

意味着高中部的所剩無幾甚至團滅，怪物又那麼多，剩下的幾個人真的會有人來救嗎？

y2：以前的我是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是被啃死的

y2：太丑了

y2：要是你來啃，我還勉強能接受

y2：要不咱倆互啃得了，怎麼樣？我不嫌棄你

z：……

z：天黑和車禍好像是同時的，校內我們沒有出事，老師們是去開會消失的，小賣部是臨近正大門那條街，怪物是從地下停車場裏跑出來的，會議廳挨着停車場，小倉庫下面也是停車場，停車場出去就是正大門外面那條街……

z：怪物肯定跟車禍有關，多半是外面傳進來的

y2：小賣部阿姨的傷看着也像被抓撓啃食的……這tm是喪屍啊，是不是其中一輛車關着什麼秘密樣本，車禍被撞出來了，然後到處啃？

y2：要不我們上去讓它抓兩下，找個地方蹲着等

y2：變異了就直接大搖大擺的出去

z：……長個腦子，喪屍根本不存在，那些被啃的稀巴爛的東西，機體早就死亡了，循環系統都停了，動個屁

z：既然能動，就說明有能量來源，有循環系統需要進食補充能量，那麼它們就應該和我們一樣，不過是一種未知名的生物

z：雖然不知道被同化成它們是什麼工作原理，但是看着幾乎沒什麼意識了，你要是願意變得丑不拉幾跟個智障兒一樣你就去，別拉上我

z：就算被同化了，體質不同可能導致花費時間也不同，兩個人其中必有一個被先同化的啃了

y2：要是你的話，我勉強不嫌棄

z：gun，能不能別帶偏話題

y2：快1點了，你先睡吧，我守着

周緒言也沒有多說，摁滅了手機，靠在窗上，伴着外面走廊里的窸窣聲，閉上了眼。

四點多的時候，周緒言醒了。他感覺好像聽見了有人在喊叫，外面走廊里的聲音也少了很多。他看向易煬，易煬也在看着他。

看看？易煬做了個口型。

周緒言點了點頭，兩人走到門口，打開手機，用手機光照向外面，走廊里沒有任何回應。

沒有？二人對視了一眼。

“要不出去看看？”易煬小聲道。

周緒言也同意了，兩人小心翼翼地把桌子移開，走出了教室。

“像是高中部那邊的聲音。”

“又遭了一層？”

兩人又沒說話了。周緒言一手握着小提琴，一手扯着易煬的衣服；易煬一手拿着手機袋，一手照着路。他們沒敢走多遠，繞着樓梯看了看。

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分開的兩棟，但是在五樓和三樓又有個過道連着。

他們走到四樓就沒再往下了，尋了個教室躲了進去。果然沒一會兒，走廊外面又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y2：不到十分鐘

z：從什麼時候算起

y2：叫聲

時間有點短吶……周緒言沉思，他們剛剛還沒有去看三樓的門有沒有鎖。下次出去可能就是五樓遭殃了，如果鎖了，他們只能折返回來乖乖等死，只剩六樓了，根本沒有再試錯的機會，可能他們死的比六樓還早……如果沒鎖，他們還能拼一拼試着跑回六樓。三樓到六樓……據謝玲所說，門全鎖了……誰來開？怎麼想都是死路啊……

y2：怎麼了

看周緒言不說話了，易煬有些擔心。

z：沒事，該你休息一會了，睡吧

y2：真的沒事？

z：再不閉眼，我就衝出去和你同歸於盡

y2：【對方輸入中……】

易煬還想說些什麼，但確實有些困了，為了保持個好狀態，他摁滅手機，閉眼了。

周緒言看着手機，上面是謝玲發過來的新消息。

看着她發過來的聊天記錄，周緒言也有些茫然，誰都想活下去，誰都有牽挂的人，誰也不想成為殺人犯……誰想呢？但是總要活下去的。活了十幾年，接受了十幾年的素質教育，他的腦子判斷這是錯的，可他的心卻覺得這是最優解，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他看了看兩段消息的相差時間，猜想他們說的下次是什麼時候。按照他們的方法，應該還能往後推個幾輪，他應該好好規劃一下該怎麼做。

當把給謝玲的話和計劃寫好了之後，周緒言看向窗外。天還是黑的，黑的好漫長，如果沒有這些意外……他看着面前的易煬，這個傻子應該會高興麻了吧，不用上課，可以熬夜打遊戲，賴床也有足夠的理由……還有一個……那個不在自己身邊的人……她現在怎麼樣了……

快九點的時候，易煬醒了。看着面前人眼底的烏青他有些心疼，但也只能心疼。

周緒言把謝玲發他的聊天記錄給易煬看，易煬也沉默了。那些話，真不像能從法制社會裏的學生嘴裏說出來的，但確確實實是他們說的。

z：沒猜錯的話，下一次他們……解決的時候不遠了，這段時間我們把情況摸清楚后和謝玲聯繫

z：走三樓過道去高中部，然後從室外樓梯上去，只要謝玲能把那扇門打開就行

y2：萬一鎖了呢，從五樓過去更快，風險低，只要他們在那邊把門開開讓我們過去就行，室外樓梯沒護欄啊

z：鎖了就撬開，在不能確定會吸引多少怪物之前走五樓風險太大，把怪物引到五樓堆着，門遲早有被沖開的風險，等待救援的時間會被縮短。

z：我們對它們了解太少，不確定它們被同化后是一個檔次還是體質會和之前的體質有關。但是目前來看沒一個腦子看着聰明的，連話都說不清楚，把它們引到下面總比上面好

還有一點，想了想，周緒言還是說了。

z：為防止高初中竄樓，兩個過道外面鐵門是鎖了的。至於裏面的防火門……五樓是拉下了的，三樓不確定，等會兒我們應該要用閃光燈拍照

y2：這tm可真是亞瑟出無盡

z：？

y2：沉默加暴擊，給我整破防了

天是黑的，樓梯里當然會更黑，怪物在旁邊他們都不一定能察覺，還要開閃光燈拍照……

y2：要不我還是跳出去被啃了算了，在我還沒成智障前把你送回去，你們一伙人再群毆我，一人一腳應該都能把我踩爛了，要還沒狗帶，你就補個刀掄兩手

z：……

z：不會說話就別說，判斷你是不是智障不用說話

z：等着吧

十一點左右的樣子，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減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緒言感覺聽到的喊叫比昨天大了很多，凄慘了很多，他似乎都能聽清他們的求饒聲。

易煬扯了扯他的衣服，周緒言看向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兩個人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等聽見外面幾乎徹底沒聲兒了，他們移開桌子走出教室。

這截樓梯其實並不長，要是放在平常，易煬耍個帥

跳兩下就下去了。而現在走在這樓梯上，感覺熟悉又陌生。他們貼着牆一步一步地往下走，直到周緒言摸到了不同於牆壁的冰冷。

他小心摸索着，盡量不發出聲響。待摸到鎖之後，他扯了扯易煬的衣角，易煬把手機遞給了他。

周緒言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他和易煬剛剛在教室里練習了很久，在最短的時間裏拍照。

三，

二，

一！

一瞬而逝的閃光在黑暗中晃了兩人的眼，也引起了怪物的注意。

黑暗中，沒有光源的兩個高中生在初中部跑着，身後是緊追不捨的怪物。

看不見路時走樓梯是最危險的。易煬拉着周緒言的手在三樓亂竄，順手把小提琴遞給了他。

“小提琴家，我相信你哦。”

跑到一個拐角，易煬把他拉在一旁，微喘着倒數，

“三”

“二”

“一！”

說時遲那時快，易煬滑開手電筒，照向撲來的怪物，周緒言緊跟着掄向光源處。

“砰”的一聲悶響，怪物落地了。

“走！”易煬沒管它，拉着周緒言的手往外跑着，打算從另一側樓梯上去。

到樓梯拐角時，樓下突然躥出一個怪物直愣愣地撲向易煬。易煬沒注意被撲倒了，在怪物還未有所動作前，一旁的周緒言使勁一掄，將它拍牆上了。

力氣之大，前所未有。

“走。”周緒言扔掉小提琴，架起易煬跑回四樓。

回到之前的教室，周緒言再也忍不住了，他感覺自己的手濕漉漉的，而他剛剛扶着易煬。

“你…你沒事，對吧。”

易煬的眼眨巴眨巴，看着黑暗裏的輪廓，他想摸摸，又怕被打，無奈放下了。

周緒言感覺易煬的手貼着他的手臂抬了起來又放下去了，他以為易煬是真的不行了，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瞎子，你別嚇我啊。”

聽着感覺都要哭出來了，易煬也不在逗他了，美人懷裏再好，也得有命才行。他輕咳了一聲，“我沒事。”

“可你流血了，好多好多。”

“蠢貨，你聞見味兒了嗎？”

周緒言一頓，手上多了一個包裝袋，易煬放他手上的。

“之前買的草莓酸奶。”他頓了頓，“還有一包，沒破。”他又摸出來一包，發現沒破，也放在了周緒言的手上。

周緒言獃獃地看着手，那裏放着沾着易煬體溫的酸奶，溫溫熱熱的，手感就像捧着小學時他們撿到的那隻貓一樣，那隻貓很可愛，所以哪怕是他最喜歡吃的草莓他也願意分享給它。

“我沒事，禍害活的可久了。”

“滾開，下去。”

“噢。”

周緒言沒再看他，他打開手機看了看剛剛拍的照片。慶幸的是，防火門沒被拉下，等會兒他們過去順便把門拉下，把初中部這邊的怪物擋住。至於鎖……

z：［圖片］

z：是時候展現你偷雞摸狗的成果了

說完，他退出和易煬的聊天框，將已經準備好的話發給了謝玲，等待回復。

易煬看到他發來的照片有些哭笑不得，仔細觀察后，開始在教室里找材料準備撬鎖。

六樓。

謝玲打開手機，發現周緒言竟然回復她了。他說了他對怪物的了解，還有請她幫忙。

室外樓梯……謝玲走到窗邊看向不遠處的室外樓梯，這樓梯是很久之前的了，她也不清楚有沒有維修過，而且外面那麼黑……這…太危險了，可是……這也是最安全的方法。如果是走五樓…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情願幫他開那道門。

她走出教室，現在六樓滿滿當當的都是人，四樓五樓的人都上來了。她憑着記憶走到原本是高一的一個班前，這個班對應到三樓應該是……

她拿起手機回復周緒言

風鈴：三樓廖主任辦公室。

另一邊，周緒言收到消息告訴易煬。

所有人都在等着下一場獻祭。

五點多的時候，十二班班長聯繫了謝玲。

風鈴：不是說好的嗎？你現在告訴我不行了？你們剛剛都拿走一些東西了，現在告訴我你的人出不了？

十二班班長：能出，但你們班得出一個，我們這裏有個女生死活不同意，我們要是強迫，她就會告訴所有人你們班存糧很豐富，你也不想這樣吧。

謝玲氣得手抖，是女生說出去還是他說出去？臨頭了才跟她說，這是逼她不得不應下啊。

十二班班長：就一個人挺好出的，每個班都有幾個透明人吧，沒什麼處得特別好的關係，扔下去了也沒人說什麼，還會有很多人慶幸不是自己下去。

十二班班長：你們九班關係再好，也總有漏網之魚吧，況且就一個而已。

關係好？真是諷刺。可現在她上哪裏找人？透明人……她們班這個“大觀園”，哪有什麼透明人啊……

六點了，謝玲靠在門框上，怪物隨時可能再次襲擊，可她還是說不出口。

“班長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謝玲聞言，看向說話者。

女孩坐在第一排，微卷的齊肩短髮，她抱着筆記本看着她。

“沒什麼。”

“是獻祭的人選嗎？”女孩笑了笑，“你還沒有公佈候選人哦。”

“這…這不叫獻祭。”

“那是什麼？從古至今犧牲少數保全多數的不就是叫獻祭嗎？”女孩湊近了些看着她，“無論是人還是畜牲。”

謝玲說不出話了。明明是屠殺，偏要搞個獻祭的名頭，把人推下去的他們，值得保全嗎……

“如果班長還沒有確定人選，加我一個吧。”

謝玲這下真的被驚到了，“不……不……”

“有了的話，就把我換上去唄。”女孩彎了彎眼，“被換下去的還能多活幾個小時呢。”

“你…你為什麼想要…下去？”謝玲想不通，所有人都想活下去，為什麼……

“太無聊啦。”女孩推開桌子站到了她的面前。“我想重新選擇一種生活。”

“你…認真的嗎？”謝玲帶着私心問她，她有點希望她回答是。

“當然，班長同意了嗎？”

“嗯。”

樓下傳來了聲音。

“真是湊巧啊。”女孩拿出手機，“最後的時候，班長你不會介意我打個電話吧。”

其他班的拖着“祭品”出來了，它們哭着，掙扎着，在放棄它們的人眼裏，它們已經不算人了。

謝玲看着眼前的“祭品”，她還在笑着，沒有悲傷，沒有恐懼，很平常的笑。可她覺得有些刺眼，她感覺自己好卑劣，她為了她的私心同意了這個不該同意的過分要求。

她還是變成殺人犯了，變成了卑劣的大人。

電話沒有打通，謝玲也不知道她打給了誰。

“有點可惜。”女孩將手機揣進了背帶裙的兜兜里。她向謝玲擺了擺手，

“拜拜啦班長~”

最後一個“祭品”跳了下去。

她還能看見她的笑。

一切都安靜了。

【作者題外話】：讓腦子不太好用的我理一理時間線：車禍是發生在接近下午放學（下午快5點的樣子）

買吃的和找老師是同時進行的，易煬先選完了去找周緒言，他們碰見怪物阿姨的時候，何璐她們還在小賣部；（晚上7點多的樣子）

倉庫里的怪物跑了出來吃了何璐，不甘心的小璐璐帶着怪物跑回去找小姐妹報復，三樓團滅。同時，落單的怪物阿姨，被線下單殺；（晚上9點的樣子）

然後易煬和周緒言轉移陣地，中途靠小賣部的零食維持體力，躲在了5樓的一間教室里，分析情況順便輪班休息了一會兒；（晚上12點多的樣子）

四樓開團了，離高中部近的兩人發現不對勁，出去看看；（凌晨4點半的樣子）

回來看見謝玲的消息，兩人在14人“成團跳”時摸清了外面情況，與謝玲取得聯繫（11點多的樣子）

最後裏應外合之下利用下一次“成團跳”兩人成功跑回高中部。在主角祭天法力無邊的加持（吸引）下，躲過了怪物，回到了班上。不過透明小主角狗帶了（6點左右）

理順了舒服多了嚯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