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隱情
關山將一張紙條遞到詹揚面前。
“記住這個號碼,記住了嗎？”
關山走向盥洗台，看着紙片浸水慢慢融解、最後沖入排水管。
“一旦會面確定，可以在今晚8點打這個號碼，或者此後每隔半小時可以拔一次，直到10點鐘。”
“10點鐘之後就不用打電話了。那時候，我就認為你無法召集你的線人。”
詹揚沒有說話。
“假如有這種情況，那就明天再繼續，但是記住，每天打電話的時間都是相同的。找康德拉，我的回答是雷蒙德。”
“這是你旅館裏的電話嗎？”
關山認真打量了他一下。
“你開始讓我擔心了。詹揚！不，這電話肯定不是我旅館的。並且這個電話你也一定不能是在這兒打。”
“行規我懂。”
“用匿名電話卡或投幣式公話。”
“我說過我知道規矩。”
“我想，提醒你一下沒有害處。”
“我就知道，我很清楚你在想什麼。”詹揚說。
“真的嗎？”
“這是我第一次負責行動，你想弄清楚我是否稱職。”
“說得沒錯，這的確是我此刻的想法。”關山說。
“好啦，你沒有必要擔心。”
“是嗎？”關山懷疑地問。
“我信心十足。”
…
關山走出公寓大樓，穿過繁忙的街道，正好一輛出租車駛過來，便招手示意司機，在前面拐角等他。
詹揚極有可能正從他的公寓往外看，於是關山在拐角他視線之外的地方告訴出租車司機，自己改主意了，想再多走一段路。
司機嘟囔着開車離開，關山又悄悄潛回來。
街道拐角是一家全透明玻璃搭造的時尚店。
關山躲在側面，透過櫥窗可以觀察到詹揚公寓的那幢大樓。而正面反射的太陽光恰好把他的身影遮住。
詹揚從公寓大樓里出來了，這比關山預料得要快得多。
這個壯實的傢伙抬手捋了捋短短的黑色頭髮，緊張不安地朝街道兩頭張望幾次，急匆匆叫住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
在等待的時間裏，為了不使自己看上去像個閑人，關山必須找點事做。
身後不遠處電線杆上鎖着他租的小踏板。
打開貯物箱，脫掉運動茄克衫疊好放進去，取出裏面一件黑色皮茄克和一頂棕色擋風罩的頭盔穿戴好。
這樣一來，他的外貌大大改變了，即使詹揚回頭觀察有沒有人盯梢，也絕對認不出是他。
於是關山發動摩托車，跟上了那輛出租車。
這次會面令他壓力倍增。
他在詹揚報告裏發現的問題現在變得更加明顯，也愈加麻煩。
這並不僅僅因為這是詹揚第一次擔任行動的指揮。
畢竟，任何人想要干一番事業，那他就必須有第一次，正像關山也有他自己的第一次一樣。
其實，令關山感到不安是因為詹揚過分自信了。
顯然，他幹這一行的經驗不足，卻又欠缺謙虛，這樣會蒙蔽雙眼，無法認識到自己的局限。
飛來倫敦之前，關山曾經向上司建議改派詹揚去完成另一項更穩妥的任務但詹揚是他們這行中某位大人物的兒子。
如果把他撤換下來，那位大人物肯定會來質問，為什麼不給他兒子升職的機會。
於是，關山被派來巡視，以確保一切順利進行。
關山想，我這是來當保姆的。他尾隨出租車穿行在川流不息的車輛之間。
最後，他看到詹揚在老街的金蜂酒吧附近下了出租車，便急忙跳下摩托車，把它鎖回電線杆上，然後跟在詹揚後面往裏走。
這兒眾多，詹揚本來可以混到他們中間隱蔽自己的，可是他的玫紅色棒球帽讓他非常顯眼。關山想，他不應該那麼引人注目，這是干這行的又一個失誤。
在午後燦爛的陽光下，關山眯起眼睛，跟着詹揚走過水族館，拐進一條小巷，最後來到阿戈司市場。
這兒很早以前就是專門的交易市場，就連道路上都擺滿世界各地的貨物，街頭小販們招攬着來往的顧客。
關山目不斜視，緊緊盯着他的獵物。詹揚往右一拐，走過噴泉，穿過人群，，最後消失在一間咖啡廳。
關山想，這又是幹這一行的一個失誤。
在這種地方藏身真是太愚蠢了，外面人來人往，如果有人暗中監視，是很難發現的。
關山找了一個穩妥之處，打算在那兒多呆一會。
可是，這一次又比他預料得要快，詹揚和一個女人一塊兒出來了。
是個英國人，20歲出頭，高個子，身材苗條而性感，扎着的金髮襯托着菱形的臉蛋，大墨鏡斜推在額頭上面。
她腳蹬牛仔靴，身穿緊身牛仔褲和大紅針織衫，胸部顯得格外豐滿。雖然關山遠在30米開外，也能看出她穿得很少。
詹揚一隻胳膊摟着她的肩膀，她則伸出手臂攬住他的臀部，四個指頭伸進他寬鬆褲的后腰袋裏。
他們沿着老街往前走了一段，接着拐進右邊一條樹蔭覆蓋的窄街上。
最後在在一幢公寓大樓前，他們停住腳步，急不可耐地擁在一起，隨後一起走進大樓。
…
電話是晚上9點整響的。
關山之前告訴詹揚這個電話跟他的旅館沒有任何關係，其實，是有些關聯的。
這是他旅館所在的那條街道盡頭另一家旅館門廳外的投幣電話。
這樣關山就可以坐在門廳外的長椅上翻翻雜誌的同時等電話，這樣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從8點鐘開始，每隔半小時，關山就踱到電話跟前，等待5分鐘，然後又回到座椅上，像極了那些久坐的人，起身活動身體。
9點鐘電話鈴響時，他正站在電話旁邊。
“喂？”
“是康德拉嗎？”他聽出詹揚的語氣有些激動。
“是雷蒙德嗎？”
“已經聯繫好了，就在今晚11點。”
“在哪兒？”
詹揚說了個地址。
聽到這個地點，關山皺起了眉頭。“再見。”
他不安地掛上電話，走出旅館。
雖然他曾對詹揚說他沒有時差症的反應，事實上他正遭受着雙重摺磨，所以今夜他實在不願工作。
而且，下午的大部分時間他也一直忙碌着。
明面上，他是一家跨國進出口公司的業務經理。
為了掩護他的這次行動，下午的時候，他專程趕到這家公司去報到。
公司內有專人保存着一個寄給他的包裹，這包裹也就一本《辭海》大小。
回到旅館房間后，關山打開包裹，裏面是一把格洛克19和四隻已經壓滿的彈夾，試了試，確認可以正常使用。
這是關山最順手的傢伙，裝入皮套塞在腋下，外面再穿上運動茄克衫，就算是繫上拉鏈，一點都看不出來。
儘管如此，關山內心還是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