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條鹹魚
嗷,好像是來找茬的,我本想裝作沒聽到,可是這老六更來勁了。
“好歹是出自名門,學識便這般不堪入目嗎?”他又叫了,課堂上鴉雀無聲。
我盯着他,給他看得有些不舒服:“你看着我做甚,我說的不對嗎?”
“這位同學說的對,說的好極了,”我笑了,“不知這位同學今年貴庚?怎麼就和我一般在水字號上學了?哎,好歹是出自名門,學識便這般不堪入目嗎?”
我惋惜地說,看着他馬上要跳起來的時候,對着周圍同學行了同窗禮:“各位同窗好,水字號班不是終點,任何人的學識都是一點一點積累的,沒有一個人是不堪入目的,從今往後,就請各位多多指教了。”
看到我行禮,所有人都起身趕忙向我回禮,連那個懟我的人也認認真真回禮,整得我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我就是一時嘴快,剛上學得罪人真不好,不然每次都得像這樣,自己把話圓回去。
看來以後得加緊一點閉嘴訓練了。
旁邊夫子始終一言不發,看到我行了禮以後才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說:“今日你先好好的看看這書院吧,明日再正式入學,袁棠公子,就麻煩你領着女公子一同了。”
那個髮型奇怪的人走出來,恭恭敬敬地向夫子行禮:“是,夫子。”
我隨着那男子一同走出課堂,他轉過頭怒目而視:“你剛才在課堂上說我不堪入目!你不想活了你!”
我驚悚回頭,我還以為這件事翻篇了,他不給我回禮了嗎?這人怎麼這麼陰晴不定?
“袁公子真要說我?是袁公子先挑事兒吧。”我壓着情緒,露出標準化的微笑。
誰知這人搖頭晃腦的,一臉不屑:“挑事?我從不挑事,都是事情找我!”
這人沒事吧,怎麼說話牛頭不對馬嘴的?
“既然這般,那就是我挑事咯?”我覺得我太有耐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奇心在作祟,我對這人的腦迴路有些想要一探究竟的意思。
“作為程先生家的女娘,才識品行自然是要一等一的好,你只來了水字,當然就擔不起程先生家唯一的女娘。”袁棠站住不動,皺着眉看着我,像是在挑剔一塊擺在砧板上的豬肉。
我當是什麼,原來是我阿父給我招來的小麻煩。
其實自我識字讀書起,就有許多人在我耳邊長吁短嘆。
不求上進。
聰慧有餘,努力不足。
辜負了程國士的名賦。
這個書里不同於我原本世界的古代,這本書中男女相較於平等,女娘讀書很是正常,男女合堂也很正常,甚至有些方向對女娘更加苛刻。
我性格就是隨遇而安的,所以並不符合大眾的心理,在渠州還好,那裏商賈雲集,鮮少有人關注我讀沒讀書,書讀的好不好。且世家較少,受到的議論也少了許多。
現在到了京城,世家貴族比的無非就是這些了,所以關注度也直線上升。
我阿父也是一方山長,他是寒門,一舉奪魁成了狀元,後來更是娶了我阿娘,還成了太子太傅,是無數讀書人心中的白月光了已經。
我這個女兒,好像是有點拖後腿。
原來這位造型奇特的袁公子,對我阿父很仰慕啊。
好吧,原諒他的失禮。
我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阿父是我阿父,我是我,如何能因為我阿父,便決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袁棠眉頭皺得更緊了:“作為程家女娘,自然是要……”
我打斷他:“天下莫非有哪條法律規定程家的女娘該如何自處?一母同胎尚且不會一模一樣,何況我是我阿父的女兒,是程家許多女娘中的一個,哪裏來‘自然是要’這麼一說,袁公子格局打開。”
太怪了,我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我應該怎樣怎樣的,我阿娘都不曾這麼說過。
我父母的教養方式就是散養,只求隨心而已,三觀不用太歪就行。
看着袁棠思考我說的話的時候,我意識到這人和我磁場合不來,算了,既然夫子要我瀏覽書院,這位仁兄又一臉茫然的樣子,我還是自己去看吧。
不得不說,這個書院的建築修得很不錯,畢竟算是皇家書院,格調不俗,基本上一個院子就是一間教室,從這邊院門出去,就是種滿了樹的小路,與大自然融為了一體。
“女公子,請留步。”,
一個突兀的聲音叫住了我,回頭看時,是一個書童模樣的孩子。
他向我端端正正行了禮:“程先生請女公子去沅枱樓。”
哦,我阿父,這時候叫我作甚,昨天不還叫我自己適應的嗎?
這書院果真是大,比起在渠州的院子大了不知道幾十倍,很難想像,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還有這樣的建築用地,還得是皇家啊。
我和小書童走了很久,繞過了水字,霜字,雪字,月字,最後才停到了一方湖畔。
高聳的塔入眼,這完全不是樓吧,這就是一個大型的塔啊。
“此為沅枱樓,建了得有一百九十四年了。”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出來了一個人,他穿着一身墨綠色的長衫,身姿如松,五官瀲灧若一汪桃花,眉間有顆小小的紅痣,抿唇笑着,居然有幾分佛像。
好特別的氣質,本該有些妖冶的面容居然因為那顆痣變得慈眉善目,站在那裏就是一副淡然的氣場。
“見過太子殿下。”小書童也是被他的出現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行禮。
根據我的判斷,我覺得這應該是男主之一了。
沒等我也跟着行禮,男子首先自我介紹道:“吾是女公子父親的弟子,名裴琂,若女公子覺得不好叫吾名字,可叫我師兄。”
我懵懵地看着他,這態度有點超出我預期了,太子這出場有點太友好了。
“我叫程符喑,見過太子。”還是先苟一下,人該從心還是得先從心一下。
裴琂似乎笑了一下:“女公子不必拘束,程先生教女有方,女公子看來也是十分優秀。沅枱樓有些機關,怕傷了女公子,就讓吾替女公子帶路吧。”
他轉身進了塔里,小書童也告辭:“既然如此,女公子就和太子殿下一同吧。”
說罷,這小書童腳下生風溜走了,好像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我不解,追上了前面等我的裴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