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條鹹魚
女人很快就離開了,我看着角落的少年:“你叫檀奴?哪個檀。”
少年搖頭:“我不認識字,我在潭水邊被撿到,就叫做潭,有人覺得不好聽,給我改了一個字,那個字我不認識。”
他低着頭,整理傷口,像只受傷又執拗的野獸,不過,這野獸很好看。
“我叫程符喑,你記住我名字的讀音就行了,就當是我倆交換名字了。”我把糕點挪過去,靠着他坐下,感覺他抖了一下。
“你有一雙狐狸的眼睛,特別好看,我這人就喜歡和好看的人做朋友。”我又靠過去一點,把一片乾淨的外衫給他,“你臉上全是血,擦擦。”
他悶不做聲的坐在地上,沒有看我:“你是有用的,他們不會把你怎樣。”
咦,居然知道我在和他示好套話,看來挺聰明的嘛。我回頭拖了幾摞乾草放在身後,仰頭躺下,開始打量周圍。
應該是在一個地下室,空氣有點潮濕,那乾草的下面都有些濕潤,但是環境還不錯,挺乾淨的,就是太黑了,除了兩盞看起來質量不太好的燭火,就沒有其他的發光物了。
也不像監獄什麼的,因為四周非常寂靜,連其他動物的聲音都聽不到,估計是離地面有些距離,不過還是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等等,這聲音哪兒來的?
我停止搖頭晃腦的行為,這才發現旁邊的人拿着我的一片衣裳在手中揉吧,他逆着光讓我有些看不真切,我湊過去瞧他在做甚,拿我衣服幹嘛。
“你做什麼呢?”我歪着頭看他手裏的東西,這才看到那是一把小臂粗的刀,有點像匕首,可又長了許多,是把什麼刀?我又湊過去想看個真切,結果他一把就將刀撈過去,藏媳婦一樣不給我看,嘁,小氣。
“你看什麼。”他轉頭看着我,語氣平淡如水,只是眼中有些控訴。
“我看你在做甚啊,檀奴,這是你的武器嗎?”不就湊過去一下下嘛,這麼激動幹什麼。
他似乎有點驕傲,將他方才收走的刀放在手中拿給我:“是,這是我的武器,為了它,我殺……什麼都做了。”
他是想說殺人對吧?我沒聽錯對吧?
算了,不殺我就謝天謝地了。我看着他手中的武器,在燭火的映襯下,也十分潔白無瑕,而且的確是刀,還是雙刀。刀身通體如同玉石,透着光看居然有些清透,可摸上去卻並不似玉般冷泠,反而有些溫熱,不過還是如同玉石一樣滑潤。
哦莫,這刀看起來可不便宜,沒想到檀奴看起來沒那麼富裕,卻是一個隱形富豪啊!不對,他說為了這把刀費了很大勁,不會是搶來的吧?
檀奴只是跟着我低頭欣賞這把刀,已經不知道我開始頭腦風暴了。
“你搶了這把刀,會不會被打啊?”我有點好奇,也有點擔心,好歹是獄友,要是他突然死於非命我也會很傷心的。
“打?”他好像笑了,一笑起來,眼睛更像狐狸了,“若是有人會御屍之術,倒的確可以來打我,不過我一併打回去就行了。”
御屍?這麼說,他搶刀的那些人,都被他噶了?救命,他為什麼要很認真說出離大譜的話。
“此時也入夜了,你休息吧,等你醒來,應該就可以回家了。”他小心手好自己的刀,用剩下的衣衫將它裹起來,我眼睜睜的看着,哈,他還真是一點不客氣。
也不知是不是我吃多了困,還是有人在我身邊我已經不太害怕,我居然在人家的地盤睡著了。
“醒醒,醒醒!”
我是被推醒的,朦朧看清四周時,渾身一輕,有人把我扛在了背上。眼皮沉重,腦子和進了水一樣也讓人抬不起來,但是周遭的聲音聽得十分真切。
有很大的雨聲,打濕我的衣服,好生冷;也有破空的聲音,似乎是箭矢從我的耳邊劃過去;也有呼吸聲,雖然急促,但在黑夜中有些莫名的安全感。
“檀奴,你竟然敢帶着她離開寂鸞宮,你活夠了嗎!”
那聲音也好耳熟,是個聽起來就很憤怒的女子。
“你給我們一個非要救她的理由,你說放就放,我們的心血便功虧一簣了!”
耳邊的聲音傳來,是檀奴,
“我做事,從來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釋,”聲音平淡而溫柔,“我想救,就救,想殺,也沒人攔得住。”
耳邊的風聲密集,我貼着他的後背,覺得身體滾燙。他托住我往上抬了抬,隔着衣物,我似乎能聽見他的心跳,咚咚咚,一聲一聲,伴隨着越來越大的雨勢,沉穩而有力。我有些迷惑,不過是剛認識不過半天,至於這麼捨命救我嗎?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速度終於減慢,順手將我摟在他的胸前,用手護住我的頭。
“嘶,真燙,發燒了,不會把腦袋燒壞吧?”
我很想抬起手打他或者開口懟回去,可是四肢無力。
只能感覺他把我放到了地上,然後捏了捏我的臉。
“抱歉啦,今天我說的所有的話都是誆你的,你別信我了。”他的聲音飄飄忽忽的,抓不住,聽不得。
“我還要回去,總要給他們一個交待,你在此處,你父兄馬上就來了。”
我心中有一個想法,隨着高燒,想法愈來愈強烈,
“我帶你……回家……”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哈哈大笑,我好像能看到他眯起來的狐狸眼,
“誰的家?你的家?”
我只是執拗,
“回家,帶……你……回家。”
我心中只是想着,阿娘喜歡小動物,一定喜歡狐狸一樣的檀奴,況且他救了我,我帶着他的確是理所當然的。
他只是笑:“好吧,小女娘,你一定要記得要帶我回家哦,我等着你呢。”
視線開始一點點變亮,好像有人舉着火把來了,我剛想對檀奴說話,結果馬上沒了他的影子。
“小姐!”
此起彼伏的聲音叫喚着,終於有人發現了我的存在。
我的眼睛也徹底罷工,陷入了深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