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災
第9章天災
兮雲從楚州回到京城，把此行詳情呈報給了李蘭莘，同時交上了糧鋪的賬目和一些地契。不僅如此，他連平日打理的夥計也一併安排好了。
“莊子和糧鋪都記在了白閣主名下，交接時也是風雲閣的人出的頭，鋪子之前經營不善，前幾個月估計得費點心張羅，莊子等到了三月份就能播種了。”
楚州位於東南，氣候高溫多雨，地形平原廣闊，水源充足，土壤肥沃，適合農耕。往年風調雨順時，不僅能自給自足，還能余出大量送往各地，這還是在各家分耕時的境況。
如今李蘭莘收了楚州一半的地，整合后重新規劃分佈，雇傭農戶耕種，按月結算現銀。雖然擔著天災人禍的風險，但土地量產的收益，已不可同日而語。
而且楚州勞動力低廉，地處四通八達，李蘭莘手裏還握着往來互通的糧鋪，可謂掌握着楚州，甚至周邊幾城的生民命脈。
“屬下回京碰到許多流民，沿途乞討奔着京城的方向來，都扎在城南外的林子裏。流民積多，溜進城后恐怕會作亂，您最近出門要注意安全。”
“哪裏來的流民，為何流亡？你去打聽打聽。”
次日，大周皇宮。
“聖上，城南外的流民越聚越多，再不加以干預，恐生禍端。”
城外流民皆出於濟州。此地北臨楚州，西靠隨城，每年都有洪澇蟲災，糧食作物全靠周邊接濟。去年收成不好，多餘的糧食都運送進了京，濟州現下民不聊生，屍殍遍野。
朝臣們就如何解決，各執己見。
皇帝高座，施着淡淡威壓，總算出了聲平息這場“熱鬧”。
“太子領頭，兵部協助，於城南外設粥棚，安頓流民一日兩餐。糧食先從國庫調動，同時着手向城內糧商收購，費用由太子同兵部尚書共同決議，戶部撥款負監督。”
“二皇子即刻出發，兵部侍郎堯思安陪同，從京城往濟州押運糧食。二人會同濟州當地太守，共同賑災，其他賬目批示三人畫押，後續報戶部撥款。”
“宮內嬪妃皇子，每日餐食減半，王公貴族無特殊情況，不可設宴擺席，不可鋪張浪費，京城內暫停釀酒，杜絕浪費。”
……
馬車內，堯思安奮筆疾書，一杯茶的功夫后，侍衛星禾帶着信件直奔仙居樓。
仙居樓於兩年前興起，精釀糕點，供不應求，各家鋪子爭相模仿，但都不得精髓。這家一座難求的當紅酒樓，彙集各州情報，是堯思安手裏最大的暗樁。老闆貝采殊正依照吩咐，聯絡濟州周邊各城的探子，儘快提供手有餘糧的商鋪信息。
濟州城裏，救濟點被圍得水泄不通，早已不見平時的道德禮儀。
“這群賤民，一個個跟餓狼似的！見了就讓人心煩。”二皇子錦衣玉食，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
“殿下金貴，自然是沒見過這樣的。”話不中聽，但礙着其身份，也說不得他什麼。只好想着法子支開，“太守在府內備了酒席，正候着您呢。這邊我看着就行，要不然殿下您先去會會太守？”
“也好。”
送走一尊大佛，堯思安鬆了口氣。其實也快結束了，但實在不想同二皇子為伍，他索性去周邊走走。
從京城運來的糧食支撐不了幾日了，幸好出發時讓青禾去做了準備。以天家威信做擔保，各地糧商自行押運至濟州，州府衙門驗貨后出具單證，待災情結束戶部依單據付款。
仙居樓傳來消息：楚州少量糧食明日到貨。賓州較遠，剛到隨州境內，約後日到貨。
李蘭莘從京城出發，經楚州與手下的掌柜的匯合。前後將近二十個護衛，暗處還跟着父親送的影衛，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南奔。
若飛總是話最多的那一個：“小姐，其實您不用跟着來的，我和兮雲足夠了。是吧，兮雲？”看到兮雲不理他，又對菁菁說：“還有你，跟來幹嘛？嬌滴滴的，什麼都幹不了！”
菁菁可一點都不怕他：“你才什麼都幹不了呢！我可以為小姐梳洗更衣聊天陪夜，你行嗎？”
若飛正要開口，就聽到李蘭莘出聲了：“行了，你們都很好……這些夥計們不常和官府打交道，我來看看，畢竟是自家的生意，到時候別被坑了。”
亮身份，驗貨，交接，出單據，一切都很順利。蘭莘隔着面紗站在街對面，看夥計們還算精明，官府也沒有下壓價格，算是放心了。
此時，她感覺到有一道目光，盯得自己後背發燙。
轉過身回頭，見那人立於門口，眉毛濃而不雜，銳鳳眼微微上揚，鼻尖微翹，雙唇豐盈，英氣中略帶溫柔。看到她回頭，那人笑容立刻放大了，又添了一絲少年的浪漫氣。
堯思安與李蘭莘隔街相望。
“昨日還在念着你，此刻便見到了，真好！”堯思安正經不過三秒。
“你是念着我，還是念着我的糧？”可能離開了京城的緣故，蘭莘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忍不住打趣道。
“以前啊，當然是念着你的人，現在啊，兩個都念嘍！”
濟州飢苦，一人一碗粥，配一小碟鹹菜，就這已經是難得了。兩個人面對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青禾急匆匆進來，看到還有別人，正欲退出時被堯思安喊住了。
“沒有外人，說吧，什麼事？”
“賓州的糧，出事了！”
堯思安坐直了：“什麼時候，怎麼出的事？”
“靠近隨州處，流民揭竿起義，糧食全搶了，星禾跟着去了，派探子給傳的消息。”
“還有別的消息嗎？”
“大概二百人，就在隨州與濟州交界處，佔據了一個小山頭，地勢較高，易守難攻，賓州來的糧食都在山上。”青禾繼續說：“要不我們今晚趁夜強攻？”
堯思安沒急着說話，食指在桌子上點着，然後搖頭道：“不能和流民來硬的，大多都是被有心人士蠱惑的可憐人。雖然做法讓人難容，但未經他人苦難，莫勸他人向善。”他挑了下眉對蘭莘說：“我們得想個辦法把他們引出來。莘莘，你們送糧食的車還沒走吧，借我用用？”
此次見面之前，他不知道她手握楚州的糧食，她也不知道他遍佈各州的情報據點。
現在，她不問為何，他也不說緣由，這就是最好的信任和支持。
她從未見過這樣正經的堯思安。上次宮宴，驚鴻一瞥，颯氣瀟洒。今日見他，心有曠野，七竅玲瓏。李蘭莘此刻感覺心中有風，越過丘壑，掀起川流，吹散迷霧，化作長夜星空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