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真相
紫霞染天，草木連蔭動風色。
鳥雀驚飛，疾馳白馬歸來郎。
堯思安離京半月余，是奉了聖上的密令，去追查一宗秘案。現在案情水落石出，才馬不停蹄得往京城趕。進了京城的地界，更是快馬加鞭。甩開了一路相伴的同僚，才有了這鮮衣怒馬疾馳的一畫。
長袍上佈滿飛塵，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也是若隱若現，黑白分明的瞳仁里眼中幾道分明可見的血絲……疲態盡顯，足見這一路上奔波的辛苦。
外人都以為他是打碎了皇帝的硯台，被罰了在家思過。現在青天白日，也不適合進宮面聖，堯思安就先回了府中。迅速沐浴更衣，收拾成一番能見人的模樣，就往定國公府趕去。
蘭莘這邊得了他回來的消息，也早準備好了茶水飯菜。本就不小的雕花圓桌上，擺滿了各種茶杯碟盞。小別數日未見，思念之情溢於言表，不免大張旗鼓了些，倒也不怎麼過分。
鮮花餅的外皮是層層軟酥，裏面包裹着嬌艷的玫瑰花泥，散發著誘人的花香，還夾雜着蜂蜜的清甜。綠豆糕青翠香甜，入口綿軟，似夏日裏的涼風襲來。肥美的螃蟹蘸上醋，鮮到掉牙。沙瓤黑籽的西瓜，甜度剛好。還有廚子拿手的鮮肉醸豆腐、銀絲蒸扇貝、魚絲豆腐羹……
所有菜品上齊，丫鬟們給酒杯斟滿后告退。
琳琅滿目的菜品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撲面而來……
堯思安淺酌了幾口溫熱的黃酒，滿眼抑制不住的驚喜：“好酒！以前倒是從未嘗到過這樣好吃的酒！”
蘭莘微微一笑，給他又添了一杯，這才開口：“既然覺得好喝，便喝個夠吧！”
“你這次可是錯過了一出好戲。”
雖遠在別地，但消息是一丁點沒漏。堯思安不疑有他，：“你說的可是端王妃病故？”
蘭莘微笑點頭：“現在坊間傳聞的都是端王如何神情……痛哭流涕，下葬前可是親自守了好幾夜，做足了一副往日裏琴瑟和鳴的模樣。”
堯思安用拇指摩挲着酒杯，這是他一直以來思考時的習慣。
“自從上次他們來過國公府，我就派人監視着他們。不敢跟的太近，下面的人說孫樂寧的病情反反覆復，卻也不是將死之人的模樣。”
蘭莘：“對外公佈的是被王府的妾侍下毒，從毒發到結案不過三日。而且這案子都未經過大理寺審核，就直接那麼倉促的了結了……”
堯思安：“我倒是也聽到些消息……但現在還沒有確定的證據，容我再查探一番。”
兩人正想着從哪裏入手去查，就正好有個人影進來了。
仔細一瞧，這進來的人可不就是京城裏的捕風捉影小能手，堯思安的好友——沈文英。
他向來沒個正形，也絲毫不在意自己貴公子的形象。跟一坨爛泥樣得往椅子上一攤，順手捻起一枚果子往嘴裏塞。
吃飽喝足后，沈文英開始賣關子，得瑟得問道：“你倆猜，我打聽到什麼了？”
堯思安：“端王府？”
“對嘍！”見有人上道得配合他，沈文英雙眼一咪，笑的那叫一個陽光燦爛。
“這孫林寧自被指婚，就傳言不受劉徹待見。之後進了王府，也不曾感受過一絲寵愛。劉徹那個大尾巴狼，一點也不顧忌臉面，身邊的鶯鶯燕燕不斷……”
“這個我們都知道。“堯思安忍不住打斷他孔雀開屏：“說重點……”
“孫林寧是被劉徹毒死的。”
堯思安被噎得說不出話：“……”
蘭莘倒是不在意，哄小孩似得問道：“那她具體是怎麼被毒死的？”
沈文英看這倆人的胃口終於被調了起來。這才緩緩開口：“這還要從劉徹說起來了。劉徹花心浪蕩，不待見孫樂寧。婚前就尋花問柳，婚後在宮外建府沒人敢管，更是肆無忌憚。聽說他府裏面有十二個侍妾…….進來最得寵的劉氏，仗着劉徹撐腰，在王府裏面橫行霸道。就是她，遞給了孫樂寧一碗毒藥。”
堯思安睜開了眯着的眼睛：“官府的公告裏也講了，劉氏被當場抓獲，已經認罪伏法，自殺身亡。然後呢？”
沈文英褪去了滿臉的笑意，講話的速度也是不自覺得慢了下來：“重點就是，這劉氏送過去的葯，是劉徹親自給的。”
他看到倆個聽眾的面上波瀾不驚，又繼續說道：“太醫院用藥自然都是有記錄的，這是不能造假的。我去看了，那上面用的都是極其溫補的藥材，醫囑給的也是每日一副，晨起時服下即可。平日裏飲食清淡，不可着涼，杜絕山珍海味。”
沈文英眉梢一挑，一臉壞笑得問道：“你們猜，我們這位太子妃平日裏都吃什麼？”
不等倆人回答，沈文英就自問自答了：“小米粥都是要用海參去熬，茶水裏也是党參桂圓，每晚睡前再服下濃濃的一碗補藥……”
聽到這裏，李蘭莘不自覺得打了一個寒顫。從病情的發展，到藥物的相剋，再到形勢的變化，都被這背後的那雙手考慮進去了。這個人，心狠手辣，耐心謹慎，是個相當出色的獵人。
她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也絕不會鄙視任何用來自保的手段。出身背景是她的依仗，所以很多背地裏的事情，並不需要她來做。捫心自問，她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但也只是針對那些傷害自己和家人的。
蘭莘不由得感慨：“對待同同床共枕之人都如此……可真不愧對毒蛇這個稱號”
她想到了劉徹的舅父上次來碰了壁，多了一絲不安，看着堯思安：“端王妃的位置空了，但孫樂寧的父親還在。墳上的土還尚有餘溫，工部尚書怎麼著也不會看着他胡來吧？”
堯思安伸手拍了拍蘭莘緊握的拳頭，“不怕，有我。”
他們沒問沈文英從何得知，也不問消息的真假。沒有實權，還能立足於京城不倒，沈家自然是有些自己的本事。
話已帶到，沈文英隨後從椅子上站起來，撣了撣衣服上本就不存在的浮灰：“沒事我就不打擾二位了，咱們過幾日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