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終於再見
看到王清轉過來的目光,柏葉丟下一句:“不知道。”走進了浴室,留下王清和莫莫面面相覷。
李年年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回到椅子上,帶上了耳機。
不知道?不知道的意思不就是有可能嗎?這也應該是目前為止最大的可能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李年年有點失落,心口像是缺了一塊,風“呼呼”地穿膛而過,究竟是誰是在期待什麼啊?
書上的字都像喝醉了酒,四倒八歪。
李年年放下書,爬上床,拉上帘子,面朝牆側卧着。肯定是因為牛頓的蘋果,眼淚才會落在了枕頭上。
如果江硯知道沈言做得事,肯定會後悔當年穿開襠褲的時候,一不小心救了沈言一命。
兩個小時之前,江硯終於找到機會出來透了口氣。
酒桌上各位叔叔阿姨虛情假意的關心問候,江硯早就厭煩至極,卻還是得不時皺着眉點點頭。
江爸爸出事的時候,一個個都避而不見,如遇貓之鼠,四處逃竄,匿於牆角,曾經躲得有多麼倉惶,如今急於攀附的樣子就有多麼急切,如南方潮濕之下的蟑螂,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總之都是些噁心至極的東西。
有時候到也無法過多地苛責,噁心就噁心在人性本就是如此;幸是幸在,總有些人願意違背本性,逆流而上。
走到走廊的盡頭的窗子透了口氣,掏出手機發了條消息。
江硯:東西都買了嗎?
沈言:你猜?
江硯微微皺了皺眉,沒有再多說,撐着窗檯,打開窗戶,任憑雨點打在臉上,雨霧籠罩下的城市燈光更容易迷了人眼。
手機那頭的人等了半天沒有回應,趕緊又發了條消息。
沈言:本少爺辦事,包你滿意。你就把心放回腳後跟,專心應付你那些個叔叔阿姨。【齜牙】
陳詩語看到江硯出來,也找了個借口溜了出來,在走廊盡頭找到了人。
“哎,躲在這幹嘛呢?”
江硯轉過身,看到陳詩語穿着連衣裙就出來了,順手關上了窗子。
“穿得這麼少就出來,這次又準備在醫院待幾天?”江硯說著把外套脫下來披在陳詩語身上。
陳詩語無所無謂地聳了聳肩,伸手點了點窗外,“那你呢?在這自虐?我可不是某人,會心疼你。”
提到某人,江硯的眉頭又忍不住皺了皺。
“你今天就那麼走了,不怕人家生氣啊?好不容易見了一面,真不知道你在躲什麼?”
“我不是在躲。”當時他恨不得牽着她的手,親自把她送回宿舍。可是不是有點太不禮貌了?
“沒躲?那你還走得那麼急。你一向不喜歡這些叔叔阿姨,怎麼偏偏今天要來?”
“之前已經答應父親了。”
“姑父知道你一直不喜歡那些叔叔阿姨,你不來,姑父也不會說什麼的。”
“他總是一個人應付這些,也不容易。”
“那下次你不來,我幫着姑父給你找借口。”
江硯輕笑出聲,“好,那下次就交給你了。”
看到江硯終於笑了,陳詩語也鬆了口氣,“你今晚回學校嗎?”
江硯看着陳詩語,不答反問,“你呢?”
陳詩語低頭嘆了口氣,“我當然回了,明天還有早八呢!哎——,我聽師哥師姐說那個教高數的女老師可凶了,每節課都要點名簽到,課前要抽人上去做小測試。”
“這些能難倒你?”江硯看着旁邊這個天不怕,地不怕,鬼馬精靈的女孩子。他擔心的不是陳詩語遇到這個老師,而是另一個女孩子。如果她碰到了這樣的老師,恐怕又要哭鼻子了吧。
陳詩語面帶不懷好意的笑容,“我肯定是不會怕那個女魔頭,可是我今天下午看了一下和我一個高數班的同學名單,然後……”
一股不祥的預感漫上心頭,江硯幾乎是脫口而出,“你們明天在哪個教室?”
“智學樓a303。”
“今晚一起回學校。”
“得嘞!”陳詩語把衣服從肩上抖下來,遞給江硯,“衣服給你,我去一下廁所。”
晚上回學校已經快十二點了,江硯把陳詩語一直送到宿舍樓下,路上經過圖書館的時候,裏面還是燈火通明。
陳詩語趴在車窗上,看着燈火通明的圖書館,忍不住感嘆:“這些人學起來都不睡覺的嗎?甘拜下風,甘拜下風啊!”
江硯聽着陳詩語的碎碎念,面帶笑意,淡淡道:“也有可能是被大雨困在圖書館了。”
“啊?不會吧?”陳詩語呼出一口氣,車窗上蒙了一層白色水汽。
“你不如明天自己來看看。”
“你休想騙我來圖書館。”陳詩語在位置上坐好,瞪了一眼江硯。
江硯笑笑沒有說話。
第二天早上,陳詩語趕在上課前5分鐘進了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後排的江硯,立刻竄過去,坐在了旁邊。
李年年昨晚還沒覺得怎麼了,早上起床開始頭就昏昏沉沉的,鼻子裏像是卡了兩顆黃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流,一把鼻涕一把淚。李年年本來就白,一感冒就更顯蒼白了,眼眶是紅的,鼻頭是紅的,臉頰也是紅的。王清看着李年年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感嘆:真是我見猶憐。
莫莫和柏葉先去教室教室佔位置了,王清留下來墊后,照顧李年年。李年年幾乎是被王清一路拖着走進教室的,進門的時候恍惚在教室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但是李年年實在是沒有力氣再去確認什麼了,只想趕緊找個位置坐下來。
屁股剛碰到椅子,李年年就趴在桌子上,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問王清:“還有幾分鐘上課,記得叫我……”就失去了意識。
陳詩語搗了搗江硯的胳膊,壓着嗓子,“人呢?”
江硯的目光看向前面,陳詩語順着他的目光,看到女孩安靜地趴在桌子上,烏黑順滑的長發散在纖細的薄背上。
“叮鈴鈴……”
上課鈴響了,旁邊的那個人似乎是她的室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想把她叫醒。
李年年頭沉得厲害,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抬起頭。講台上的老師正在找ppt,李年年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拿出了筆記本。
陳詩語的眼睛就沒從李年年身上離開過,盯着李年年,拍了拍正在低頭看書的江硯:“哎哎哎,你看李年年怎麼了。”
江硯抬頭的時候,李年年正在低頭記筆記。
江硯看了兩秒,說收回目光對陳詩語做了一個無聲的口型:認真聽課。
李年年的腦子一點都不清醒,麻木地抄着黑板上的題目,字寫得歪歪扭扭,時不時地還要拿紙擦一下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眼淚和鼻涕。
正當李年年伸手去抽下一張紙的時候,聽到了世界上最冷酷無情的聲音,“李年年。”
李年年哆嗦了一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盯着黑板,大腦一片空白。
幾乎是在李年年被叫到名字的一瞬間,江硯抬起了頭。
李年年沒有想到,第一學期的第一節課就可以這麼社死。李年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和高數老師對視了三秒有餘,大眼瞪小眼。李年年是那個大眼,高數老師是小眼。
李年年不想在第一節課就這麼丟臉,眾目睽睽之下,李年年只想高數老師快點放過自己,讓自己坐下來。
不過高數老師似乎並沒有打算放過神志不清的李年年,轉身走上講台,指了指黑板上的題目。陳詩語在後排連連感嘆: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女魔頭”。
從李年年站起來的那一刻,王清就在奮筆疾書,剛開始學,題目都沒有什麼難度,王清快速地寫完步驟,趁着“女魔頭”轉身的空間,把紙條推到李年年面前,在桌子下面掐了掐李年年的大腿。
李年年本想偷瞄一眼王清遞給自己的紙條,在低頭的一瞬間,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江硯驀地站了起來,陳詩語一驚,趕緊跟着站起來,給江硯讓路。
江硯幾大步跑到李年年那一排,莫莫和柏葉愣了一下,自動讓開,江硯抱起李年年就要往門外走。
高數老師在黑板面前轉過身,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着眼前亂成一鍋粥的場面,大喊了一聲:“安靜!都給我坐下。”
王清被高數老師好這一聲吼得一愣的功夫,江硯已經抱着李年年走出了教室。顧不得高數老師的死亡凝視,王清匆匆跟了出去,陳詩語也收拾好桌子上江硯和自己的東西,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李年年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病房裏開着燈,晃得眼睛疼,李年年抬手遮了一下。
“年年,你終於醒了。”王清看到李年年醒了,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嗯——”
王清見李年年聲音啞的說不出話,趕緊把早就準備好的水遞了過去。
“先喝點水,別說話。”
李年年乖乖地接過水,喝了兩口,潤了潤嗓子,才問道:“這是哪?”
王清接過李年年手裏的杯子,“這是校醫院,你在高數課上暈過去了。”
“嗯。”李年年低聲應者着,記得自己本來是想看我完全遞給自己的紙條,結果一低頭就什麼都看不清了。昏迷的時候,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李年年看了看病房裏的佈置,一共三張床,另外兩張床都空着。病床前面放了一張長桌子,兩邊各放着一張椅子,靠近李年年這邊的椅子上放着一件外套。是一件……男士外套。
“那是……”李年年剛想開口問,話還沒有說完,門口就傳來了動靜。江硯拎着一袋外賣,一帶水果大步走了進來。
李年年愣在床上,盯着江硯,一動不動。
王清看着李年年呆住的樣子,對着李年年笑了笑說:“今天就是他把你抱到校醫院來的,要不然我們幾個女生都不知道要怎麼辦。”
說完王清還對李年年眨了眨眼睛,湊到李年年面前說:“這個帥哥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李年年看了眼江硯,江硯正在把東西都收拾出來,放到桌子上。
王清順着李年年的視線看過去,看了兩秒,有種莫名是熟悉感,拍了拍李年年說:“這些水果怎麼和那天送到我們宿舍的一模一樣。”
李年年看着王清,不敢置信地問:“真的嗎?”
那天水果拿回來之後,李年年看了幾眼,記得裏面確實有好幾樣都是自己喜歡吃的。後來柏葉回來,大家都默認了那些是送給柏葉的,後來李年年也就沒再動過那些東西。
王清壓低了聲音,靠着李年年的耳朵說:“芒果、香蕉、荔枝、山竹還有桃子,我記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錯。”
李年年心一顫,腦海里的那個答案呼之欲出,可是一切又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王清說完就起身去幫江硯了,留下李年年一個人躺在床上發著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