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小人常奸
原本花娘是想將乾夜已經知道弋泠歌是淑妃之子的事情告訴他，讓他以後面對乾夜的時候多留點心。可是先前在禪房外聽到了皇上與竹青的對話之後，她覺得竹青是皇上與淑妃之子這件事更為重要。
如果事情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樣，那麼，乾夜就太可怕了。他們這麼多人都在他的棋局之中。而乾夜，就是那執棋之人。乾夜究竟只是想要那個皇位還是想乘機將所有對於他有障礙的人都清除乾淨？包括身為淑妃之子卻從未想過重回皇宮反而助他一臂之力的弋泠歌？
思及此，花娘便不再猶豫，將自己在窗欞下聽到了一切都告訴了弋泠歌。
“你是說，竹青是皇上的兒子，他的生母是我的母妃？”
弋泠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問出這句話的，可是當他從花娘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沉默了好半晌，才問出這麼一句。
花娘到現在沒有將這個信息完全消化掉，可是她還是實話實說道：“我確實聽到皇上說‘你是朕和幽雲唯一的孩子’，皇上還提了到淑華殿大火。若非親眼所見，親耳聽到這些，我是不會平白無故的跟你說這些的。”
“當初我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想為肚子裏的孩子去寺廟祈福，皇上立馬就安排了出宮事宜，還陪同我一起前來佛雲寺。旁人都以為皇上對我寵愛到了極致，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事實並非如此。皇上雖然待我很好，可是還不至於為了陪我就丟下朝中諸多事宜來寺廟上香祈福。而且，天下寺廟那麼多，為何偏偏是佛雲寺？”
“為子祈福，佛雲寺並不是最靈驗的。”
“現在想來，恐怕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藉此機會來佛雲寺看望竹青。”
“從皇上對竹青的態度中，我可以感覺到，他十分確定竹青是他的兒子。可是，我也相信，師傅他是不會騙你的。”
至於這一點，弋泠歌是絕對不會懷疑，師傅沒有必要騙他。若是師傅想利用他做些什麼，大可以直接將他送到皇宮，認祖歸宗。師傅對他有養育之恩，說是他的父親也不為過。
花娘自然也不會騙他。皇上既然認了竹青，那麼相信之前肯定是調查過事情的真偽。畢竟，皇室血脈，不是兒戲。
可是，師傅也從未告訴他，他在這世上有兄弟姐妹的存在。
那麼，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他與竹青之間，有着某種血緣上的關係？還是說，這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
看來，這件事，他得親自回花石山一趟。也許，只有師傅才能替他解惑。
“花娘，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除了皇上和竹青這兩個當事人和我之外，我想李勝和了善大師應該也知道。畢竟，一個是皇上的心腹總管太監，一個是竹青的師傅。若是皇上要查證，自然第一個是找身為竹青師傅的了善大師。而且，肯定是派李勝親自去查。”
“不管是真是假，看來，要弄清楚這件事，我得親自回一趟花石山問問師傅他老人家。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看來今年，我得提前回去了。”
白衣黑髮，弋泠歌站在亭中，竟與這山林之景出奇的和諧。遠遠看去，就像一幅美麗的冬日風景畫。他雙手減在身後，目光投向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峰，眼中流露出的神色迷茫又惆悵。
花娘就這樣靜靜在弋泠歌身後的石凳上坐着，注視着弋泠歌身長玉立的背影，目光溫柔又繾綣。如果時光允許，她多希望能夠一直停留在這一刻。
皇宮。
皇后寢殿。
皇後葉相蓉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貴妃椅上，任由身邊的大宮女給她塗抹指甲。這塗抹指甲的豆蔻是用御花園新開的紅梅調製的，還帶着紅梅的芳香。染了豆蔻的指甲鮮紅艷麗，在這被大雪覆蓋的冬日裏，更增添了一絲妖艷與嫵媚。
一個宮女走了進來，稟道：“娘娘，夜王側妃求見。”
夜王側妃，邵遠征的侄女？
皇后略一思索，便道：“請她進來。”
邵眉身穿橘紅色的宮裝，恭恭敬敬的給皇後行了一個禮。皇后抬頭看了她一眼，便讓人給她賜坐。
“這還是你頭一回來本宮的翊坤宮，說吧，有事沒事來找本宮？”
邵眉今日前來，確實有事。
那日，她與邵聰合夥將洛輕寒“請”進了將軍府，稍後又讓人將洛輕寒送去了青樓。原本是想就此毀了洛輕寒，女兒家，畢竟面子薄，就算最後被發現，也不會主動去說這件事。可是，誰知洛輕寒竟是與那風雪閣的老闆認識，事情不僅沒有按照她所預想的那樣發展，最後竟然還讓人毫髮無損的回去了。而事後，乾夜以她妄圖殘害郡主為由，罰了她二十個板子，並且禁閉一個月。
邵眉也不是傻子，什麼“妄圖殘害郡主”，不過都是借口。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空頭郡主，怎麼能比得上她的身份尊貴。她雖喜歡雲陽，可到底是夜王的側妃，將來也是有機會爭一爭那天下女人最想要的位置的。所以，她怎麼能允許其他女人威脅到她的地位。
於是，邵眉將此事告訴了她的叔父，誰知叔父不僅沒有安慰她，反而說她太過驕縱，做事不用腦子，竟然堂而皇之的去害郡主，乾夜沒把她殺了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邵眉越想越生氣，覺得都是洛輕寒害的她。
如今，王府沒有正妃，只有她一個側妃。雖說只是個側妃，但是她背後有叔父和整個將軍府撐腰，這正妃之位不過是遲早的事。若是日後乾夜成了皇上，說不定她就是皇后。
所以，當從哥哥邵聰口中知曉洛輕寒是乾夜極其在意之人之後，她才會針對洛輕寒。再加上洛輕寒幫着雲陽擠兌她哥哥，她怎麼著都不會放過她。她得不到的人，毀了也不會留給別人。
而這次乾夜對她的懲罰，讓邵眉深刻的意識到，這個洛輕寒，將會是她日後成為王妃甚至是皇后的最大阻礙。
所以，洛輕寒，必須死。
誰知，那日她剛解除禁閉，就聽到乾夜和夜魅的對話。
“此次去佛雲寺，你一定要跟緊輕兒，千萬別讓她和那個和尚走得太近，必要的時候，殺了那個和尚。但是切記，不要讓輕兒知道。”
“是，屬下遵命。”
她當時就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在城內她若是派人去殺洛輕寒，實屬不易。別說乾夜在洛輕寒身邊安排了人，就她上次的作為，就算不是她出的手，到時候乾夜只怕也會遷怒到她的頭上。
可是佛雲寺不同。
佛雲寺地處京城百里之外，又在山上，前去佛雲寺上香祈福的人又多，誰知道那些都是些什麼人。如果能在佛雲寺動手，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當日還聽說，皇上為了給靜妃肚子裏的孩子祈福，帶着靜妃去了佛雲寺。
她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叔父，希望叔父能幫自己出出主意，怎麼樣既能除了洛洛輕寒這個障礙，又能把自己摘出來。
於是，叔父就給她指了一條計策，讓她直接進宮去找皇後娘娘。
“靜妃有孕，這件事對於皇後娘娘來說，並不是好事。自古母憑子貴，若是靜妃到時候誕下的是皇子，那八皇子無疑是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皇后怎麼會坐視不管？”
因此，她今日才進了宮，拜見皇後娘娘。若是藉由皇後娘娘的手幫她除了洛輕寒，那就再好不過了。
“妾身進了王府已經有些日子了，卻還沒來拜見過皇後娘娘。王爺自幼在皇後娘娘膝下，得皇後娘娘照顧，妾身身為王爺的妃子，自當與王爺一起，為母后盡孝。王爺事物繁忙，妾身又身份低微，這才拖到今日才來問候母后。”
從皇後娘娘到母后，這種稱呼上的轉變，皇后自然是察覺到了，可她不認為邵眉這時候進宮是單純來盡孝的。既然要盡孝道，為何不一進府就來，偏偏拖到今日？說什麼身份低微，不過是託詞。若是有心，早就來了。再說，乾夜會那麼敬重她這個母后？她可不信。
不過，看在邵眉是邵遠征的侄女的份上，而她又是長輩，也就不跟一個小丫頭計較這些了。
“你有心了。夜兒待你可好，可有欺負你？”
“王爺待我自然是好。只是.....”這時候，邵眉就忍不住掩了帕子低聲哭了起來。“自從那個洛輕寒出現之後，王爺他就對我冷冰冰的。上個月，我不過和那個洛輕寒開了個玩笑，王爺就打了我二十個板子，還罰了我一個月禁閉。我本來早該進宮探望母后的，可是正在禁閉之中，昨日才剛解了禁。”
“洛輕寒，你說的可是皇上在賞菊會上封為清雅郡主的那個丫頭？”
雖然皇后這句話問的並無不妥，可邵眉還是從中聽出了皇后話中的不同。方才，在提到洛輕寒的名字時，皇后的語調明顯要稍微高上一點兒。
“正是。”
“呵呵，夜兒還真是痴情啊，看來當日他是真想請皇上賜婚。”
“母后，您在說什麼？”邵眉聽到皇后說賜婚，心中一驚。看來，乾夜對洛輕寒，是動了真心了。這洛輕寒，必須要儘快除掉才行。
皇后似乎不欲多說，又或者覺得邵眉今日特意進宮，主動提起她被乾夜懲罰之事，不會只是想跟她這個“母后”訴苦，請她主持公道這麼簡單，多半是想藉著她教訓一下洛輕寒。於是便道：“沒什麼。你要記住，夜兒是皇子。自古以來，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就算他喜歡那丫頭，想把她招進府里來，你也只能看着，而且還得歡歡喜喜的看着。”
邵眉故作不情願的撇撇嘴，又說道：“聽說皇上帶着靜妃娘娘去了佛雲寺，說是給未出生的皇子祈福，清雅郡主和雪公子也去了。王爺喜歡她也就算了，她竟然和靜妃娘娘，神醫雪公子都關係匪淺。聽說，那日皇上派了李公公親自送了她回宣徽院，坐的還是皇上的轎攆。清雅郡主還真是厲害，不久前還只是一個平民，不過才進了一趟宮，就成了郡主，這日後，還不知道皇上......”
“住嘴。”
邵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后的一聲怒喝給打斷了。
“母后，妾身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妾身愚笨，還請母后息怒。”
皇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靜了靜心神，又恢復了先前端莊的面容，語氣平緩的道：“你的孝心本宮已經知道了。本宮有些累了，你若是無事，便跪安吧。”
邵眉見狀，對着皇后俯首磕了一個頭，這才轉身出了皇后寢宮。
接下來，就沒她什麼事了。皇后剛才已經發怒了，相信之後的事，自有皇后安排，就用不着她操心了。
想到這兒，邵眉的嘴角就劃過一抹計謀得逞的微笑。
而翊坤宮內，皇后氣的得將給她染指甲的宮女踢倒在地。紅色的豆蔻灑落一地，看起來分外刺眼。
宮裏的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誰都不敢做聲，生怕惹怒了正在氣頭上的皇後娘娘。
“葉蒔，將雷恪給本宮叫來。”
“是。”
不多時，葉蒔就領着一個身穿侍衛服飾的男子走了進來。
“奴才雷恪，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福泰安康。”
“你們都出去。”
葉蒔得令，立馬領着殿內所有人退了出去，只留下雷恪一人。
“雷恪，本宮有件事需要你去辦，此事若是辦好了，本宮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若是辦不好，那麼本宮這裏，自然也就留不得你了。”皇后語氣嚴厲，話語中充斥着不容侵犯的寒意。
“奴才明白。”
“好。皇上如今帶着靜妃在佛雲寺祈福，清雅郡主也在。本宮讓你帶人冒充刺客，殺了靜妃和清雅郡主。你可敢？”
雷恪畢竟是跟着皇後身邊多時了，聽到這樣的指令一點也沒有覺得吃驚，只恭敬道：“皇後娘娘有命，奴才不敢不從。奴才雷恪願為皇後娘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皇后對雷恪的表現表示很滿意，她笑着點了點頭。“很好。希望你回來的時候能給本宮帶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