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宥於寒白

洛輕寒當時壓根就沒有想那麼多，她只想快點離開哪個充斥着檀香氣息的地方，哪怕只有一會兒，她只需要一會兒就好。等她平復了心情，自然就會回去，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

誰知，就這麼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後山，而且，離四角亭越來越遠。

眼見天色越來越晚，也越來越冷，洛輕寒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她來到天乾的第一場雪就這麼毫無預兆的飄落下來。

那些晶瑩的雪花飄落在她的身上，碰到熱度，一下子就化了。那一刻，她的心情終於重歸平靜。

誰規定誰喜歡誰那個也就一定要喜歡才好？喜歡這件事，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跟另一個人無關。若是對方也同樣喜歡自己，自然皆大歡喜，可若是對方不喜歡，難道她還要霸王硬上弓不成？

想清楚了這些，洛輕寒便準備轉身回去。出來這麼久，那些關心她的人想必也着急了吧。可等到她準備轉身回去時，空氣中卻傳來打鬥的聲音。

是她剛才太專心，所以才沒有聽見打鬥聲？

這裏除了她，根本沒有其他人。不對，還有乾夜送給她的護衛夜魅。會不會是他？如果是夜魅，那跟他打鬥的人又是誰？是夜魅的仇人還是只是起了爭執才打起來？

洛輕寒不確定是什麼情況，便打算找個地方先躲起來看看是什麼情況，畢竟她不會武功，若是那些人攻擊她，她就只有挨打的份。

打鬥的聲音越來越近，當洛輕寒還沒有找好藏身的地方時，他們就已經打到了洛輕寒跟前。

來人一共有兩人，加上夜魅，一共三人。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掛了彩，尤其是夜魅，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好幾處。鮮紅的血液滴在潔白的雪地上，瞬間開出一朵朵妖艷的花來。

那些人原本的目的就是洛輕寒，如今見洛輕寒就在眼前，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只是這個護衛太煩人，不僅阻攔他們，還殺了他們三個兄弟。二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就領會了對方的意思。一個人纏住夜魅，另一個人則向洛輕寒的方向襲來。

洛輕寒想也不想，撒腿就跑。這次可不比上次，上次她心裏眼裏只有竹青，哪裏還管其他。可是這次，她卻害怕極了。但她的速度又怎麼會比得上經過訓練的習武之人。

還沒跑出出多久，洛輕寒就被那人給追上了。正當那人的劍要刺向洛輕寒時，他卻像是雕塑一般動也不能動。

只見那人腹部，一把帶血的長劍從後面直接將他刺穿，熱騰騰的鮮血正咕咕的順着劍往外流淌這。

再看夜魅，此時他手中沒了兵器，又被另一個追殺他們人刺了一劍，正中右肩。若是再用力一點，只怕整條胳膊都要被卸下來。

只見夜魅臨空一個格擋，再一個旋轉，用自己的身體硬生生的又受了那人一劍作為代價，這才一招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咔擦一聲，那人就倒地不起了。之後，夜魅也“撲通”一聲，一下子倒在了雪地里。

洛輕寒嚇得忙捂住了嘴巴。

但好在她理智還在。

她趕忙上前，跑到夜魅跟前，小心的推了推他，見他沒反應，忙伸了手去探她的鼻息。還好，人還活着。

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洛輕寒才將夜魅扶到了現在落腳的山洞裏。

外面的雪一直沒有停，夜魅又深受重傷，洛輕寒就只有留下來照顧他。

夜魅動了動身體，洛輕寒就立馬驚醒。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打算把你丟在這裏自己走算了。”

夜魅看了一眼身上被包裹的亂七八糟的布條，眼中閃過一抹嫌棄。可當她看見只着了一見中衣的洛輕寒時，眼中的嫌棄就蕩然無存。

此刻，洛輕寒正抱着自己的雙臂瑟瑟發抖的看着夜魅，眼中都是見他醒來的欣喜。

夜魅心中一軟，不由又想到風林院中的那個吻來，語氣中就帶了些不自然。“多謝洛姑娘，你將外衣給我用來包紮，難道自己不冷嗎？”

“冷啊，現在是冬天，外面又寒風呼嘯大雪紛飛的，怎麼會不冷。可是你是個傷患，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夜魅原本還以為洛輕寒會說不冷，戲本子裏不都是那麼寫的嗎？怎麼到了她這裏竟然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一點也沒有閨閣小姐的矜持和含蓄，不知道到時候誰會娶她，也只有自己受得了，還覺得她真實。

想到這兒，夜魅不由一驚。自己怎麼會這樣想。若是讓王爺知道此時自己心裏在想些什麼，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那個，既然你冷，這個給你。”夜魅將自己的外衣脫下，雖然已經染上了鮮血並且還有多處破洞，但總比她就這麼穿個中衣被凍着強。

洛輕寒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還是自己留着吧，萬一你要是被凍着了傷上加傷，那我豈不是白白把你拖到這個來。萬一你要是死了，那我豈不是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你......”夜魅被堵得一口氣不上不下，但想到洛輕寒將自己的外衣給他當了包裹的紗布，而她則忍受着冷風的侵蝕，他頓時就明白了過來。“謝謝。”

“謝我什麼？若不是為了保護我，你想走容易的很。還有上次，我讓你穿女裝，把你綁在轉盤上當猴耍，你有什麼可謝我的。”

“上次若不是姑娘手下留情，估計我就不會只是被綁上轉盤和穿女裝這麼簡單了。我知道有很多想要來看熱鬧的人都被姑娘擋在了碧水灣外。至於這次，既然我是姑娘的護衛，那麼我的職責就是保護姑娘。姑娘不僅救了我，還為我包紮傷口。我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那次在風林院，實屬無奈，所以我也真摯的和姑娘說一聲‘對不起’。”

“算你識相。你也別姑娘姑娘的叫我了，直接叫我名字吧。”

這一次，洛輕寒才算是真的接納了夜魅是她護衛的事實，並且從心底里不計較他當初的“無奈之舉”。

誰能想到當初只不過是想報那一吻之仇，卻成就了如今的救命之恩。

“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現在外面還在零星的飄着雪花。我不認識回去的路，你又受了傷，我們只能待在這兒等着阿雪他們來救了，只是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找過來。”

可能是心底真的已經沒了對夜魅的芥蒂，洛輕寒語氣中就自然而然流露出擔憂來。

“放心，不管他們能不能找到這裏，我都會安全的帶你回去。”哪怕是犧牲我的性命。

後面那句話夜魅沒有說，但是他心中已經有了這樣的打算。哪怕血染白雪，他也要吸引在到處尋找洛輕寒的人，讓他們帶她回去。因為這不僅是因為他的使命，還因為他只是單純的想要洛輕寒好好活着。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可是連洛輕寒的影子都沒有找到。

“看守寺門的師弟說除了寺中出去採辦的師兄，這兩日沒有看見其他人下山。”

因為天乾皇帝和妃嬪親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佛雲寺這幾天都對外施行了閉寺。除了日常上山送柴火的樵夫和運送青菜油米的農夫，基本就么什麼上山。進出山門的也就這麼幾個人，所以守寺門僧人說的話絕對可信。

“既未出寺，那麼怎麼整個佛雲寺都找遍了，卻沒發現輕兒的身影，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是我們遺漏了？”

以至傍晚，眼看着太陽西斜，竹青和弋泠歌卻是越發的焦急起來。

“我自幼就生長在佛雲寺，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沒有哪裏遺漏了......等等，除非......”

“除非什麼？”弋泠歌就像是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還未等竹青說完就打斷了他後續的言語。

“除非輕兒去了後山，並且遠離了四角亭百丈之外。”

雖然只是竹青的一個猜測，可是此時，他們二人卻都在心中堅信洛輕寒是去了後山，並且已經超出了常人活動的範圍。

“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馬上就去後山。”

兩個人都心急如焚，提步就往後山奔去。

而和夜魅在山洞中躲避風雪的洛輕寒，此時已經凍得縮在一團。如今她又冷又餓，外面的風雪早就已經停了，可是她卻沒有力氣出去呼救。

夜魅也好不到哪裏去。他雖然沒有覺得那麼冷，但是身上多處受傷，而山洞中沒有藥物可以治療，加之又一天一夜沒有進食，身上哪還有多的力氣起身去生火。況且，他們身上都沒有可以生火的摺子。

他看了一眼已經被凍得臉色發白的洛輕寒，強忍着身上的劇痛，然後像蝸牛一樣的朝洛輕寒的方向挪了過去。

“你幹什麼？”

洛輕寒一驚，一把就推開了想要靠近他的夜魅。

被洛輕寒這麼一推，夜魅的身體晃了晃，向後倒去。頓時，就疼的夜魅齜牙咧嘴，可他還得忍着。

“你被凍得臉色蒼白，我只是想幫幫你。這兒有沒有被褥毯子，就連多一件衣物也沒有，所以我只能靠你近一點。”

洛輕寒雖然冷的厲害，但是腦子是清醒的。這種物理上傳導溫度的方法雖然不能夠一下子就讓她全身恢復暖意，但是至少能夠讓她身體的溫度得到穩定，不至越來越低。想到這，她眼中不由露出一絲愧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夜魅沒有說話，只是再一次艱難的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也不管洛輕寒答不答應，一把就抱住了她。

洛輕寒下意識的就要掙扎，可是夜魅卻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掙扎似的，不僅沒有鬆手，反而抱得更緊了。

身上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傷口此時又冒出血來。

洛輕寒感覺到自己胸前有股濕熱的液體在流淌，還帶着點甜膩的腥味。

“你流血了。”洛輕寒說著就要去推夜魅。

“別動，你再動只會讓我的都血白流了。”

聽着夜魅聲音里的隱忍，洛輕寒知道，若是自己再胡亂的動作，只會加深夜魅的傷勢，讓他的血流的更多。想到這兒，洛輕寒就嚇得立馬停止了推開夜魅的動作，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了。

竹青與弋泠歌二人一路朝後山的方向找來，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不多時，竹青就看見雪地里躺着個人，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忙過去扒開落在那人身上的雪，卻發現不是洛輕寒。只見那人身上有多處傷口，都是利劍所致，而流出的血卻早已經乾涸凝固。只怕是已經死了很長一段時間。

竹青一邊在慶幸那人不是洛輕寒，一邊卻更加擔憂起洛輕寒來。後山死了人，不知道洛輕寒此刻情況怎麼樣？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找，直到第三具屍體出現時，竹青慌了。他不再認為這些突然出現在後山且被人用利劍殺死的人只是巧合，而是肯定他們是同一伙人。因為他們都是被同一人所殺。

等到他尋着蹤跡發現第五具屍體時，心中的防線已經極近崩潰的邊緣。那大片大片混合著雪水的血跡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讓他有點不敢去看那人是誰。可是他最終還是走了過去，等到第五次確定那人不是洛輕寒后，竹青卻陷入了更深的焦急和擔憂之中。

輕兒，她會在那裏？